李仲华闪入隙缝中,便自猿揉鹤升,拨藤分叶,-时已寻出那处洞口,将身跃入。
人才进得洞径二十余丈,一缕缕石生枇杷清香袭入,不禁心头狂喜,抵达洞后,只见石生枇杷,金黄汇汇,芳香四溢仍然如故。
他双眼却觑看岩石中屈出垂扬虬枝只是发怔。
二度踏入此洞,心情自是大不相同,只觉此洞与世隔绝,与外界鬼蜮阴险回然有别,清净无为,不禁油然泛起出世之感。
转眼望去,那“矮仙”枯坐二十年之青石凹下形状呈于目前,睹物怀人,一丝惆怅之感涌袭心头,他长叹了一声,伸手摘取三枝枇杷,揣入怀中,反身出洞。
出得洞来,只见笼翠葱郁,凌空俱绿的情境,均已落在郁勃翻滚的茫茫白雾之中。
人一踏在峭壁边沿,振吭一声长啸,顿起龙吟之声,漩荡山谷,响彻云霄,弥漫白雾立时排开了去,双肩一振,涌身电泻而下。
“中条五魔”耐心等待了约半个时辰,-闻啸声入耳,不禁仰面视去,只见一条迅捷无比的身形,在白雾中殡星泻落,转瞬,落在身前。
大魔古仁迎上了一步,笑道:“少侠你得手了么?”
李仲华回望了峭壁一眼,笑答道:“侥幸到手,当日在下山洞时,只由峰巅循著绵密山峦飞奔,根本不由此峭壁下面走出,但在下因这片断崖峭壁十分显目,下禁多望了数眼,是以隐约记得,在下心想这是宋兄福泽所致,因为在万山峰峦中,叉在黑夜,稍一误失,就是十天半月也不能找到。”
没看伸手拍开宋其所制的穴道,只见宋其睁开神光黯淡的双眼,呻吟连声,倏又闭上,面上现出不胜痛苦之容。
李仲华忙将一枝枇杷取出,左手向宋其下颚一掀,使其张开,撷取枝上枇杷逐个入嘴。
这枇杷入嘴而化,汁液循著咽喉流下,一枝十数个枇杷倾刻而尽。
李仲华看出宋其面上痛苦神情逐渐消失,呻吟已无,知枇杷灵效已达,忙用推宫过穴手法,按-宋其周身重穴。
床其人已逐渐醒过来,体内痛苦俱已消失,睁眼望着李仲华屏息凝神的为自己运气过穴,一阵感伤无由而来,老泪夺眶而出。
人为万物之灵,就凭著思想与感情维系,冶漠无情绝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后天恶劣环境,逐渐培养成冶僻恶毒的气质。
善恶之分,原是一线之隔,就是为著人深具灵性,不甘于被寂寞冷落,总想扬眉吐气,为善为恶只是一念之差,便生出截然不同之结果。
宋其本不是真正恶人,比之伪貌君子,心术小人犹若云泥之隔,只是背著一绿林盗魁之名,所行所为均遭嫉视,是以一腔怨气将心中真挚的感情长埋心底。
此刻,他见一个交情未深的少年,不惜冒险犯难救治血腥满手的盗魁,岂能无动于衷?李仲华收手下动,宋其振身而起,只觉举动宛若常人,就是疲软不能妄运真力,下禁执着李仲华双手,老怀激动不已,哽咽出声道:“贤弟,此恩此德叫愚兄怎生答报?”
李仲华徐笑道:“末兄何出此言!拯危救难本我辈分内之事,小弟如身处此境,末兄不见得就坐视不问。”说完,叉取出一枝枇杷,赠与五魔分服,四魔因臂毒酸软乏力,多分了几颗。
;五魔只觉灵府空明,神清气爽,知道枇杷有助长功力之效,不禁谢了又谢。
大魔凝望了峭壁一眼,叹息道:“但他日看破红尘,与少侠重来此地,卷经半席,长息古洞,大啖枇杷。”
李仲华心中一动,笑道:“古兄有此一念,足使魔消佛生,但愿如此才好。”
大魔道:;田家功力恢复后,我们兄弟助他了却心愿,便从此与江湖绝缘,看破红尘了。”
床其大笑道:“此语得合我意,就此曰为定。”
浓雾渐散,现出丽日晴空,四山葱翠欲滴,山泉淙淙,如诗如吟,杂花盛放,姹紫嫣红,重锦叠翠,贻目绚丽。
七人放开步履,朝山外走去,只因宋其功力未复,不好施展轻功。
途中李仲华向宋其说出阎王令之事,讲述详尽。
宋其沉思有顷,-怪目一睁,道:“贤弟,你假祸于‘天风真人’果然叫绝,不过你也堕入阎王令‘七星手’毂中。”
李仲华惊诧道:“这是为何?”
宋其微笑道:“贤弟你真纯厚朴诚,浦六逸善用心机,他掳去‘罗刹鬼母’之时,必不在飞狐口店中,定是他门下无意发现‘罗刹鬼母’引诱出外,为阎王令浦六逸掳去,他若发现其女及你,岂能放手?其后向你问出‘和阗缕玉翠云杯’落在郝云娘手中,此时回去一定放出风声‘罗刹鬼母’落天南一带,但下说出是他所掳,使郝云娘赶去”说著,目含深意望了李仲华一眼,又道:“浦六逸虽是称“北毕南浦”双雄并立,但功力不及毕无坤太多,毕无坤多次找上门去,浦六逸推称外出,避不见面,虽则年岁相差悬殊,毕无坤年逾古稀,浦六逸才不过三十出头,本不丢脸,但浦六逸认为奇耻大辱,终毕无坤之世,未谋一面;他听说毕无坤武学得之‘内功拳谱’百计图谋而无所获”
说在此处,床其-现出迷惑之色道:“愚兄怎么这糊涂?莫非洞冥先师之死,是死在他的手中么?”继而摇头说道:“不是的‘内功拳谱’同时失去,假使是他阴手所害‘内功拳谱’怎会流在公孙子龙手中?”
他自言自语说了一阵,随即一笑道:“反正贤弟要去拜望浦六逸,到时自可水落石出浦六逸外表恂恂儒者,谦冲和穆,其实内则雄心万丈,大有独霸武林野心,但其一生所惧者只有四人”
李仲华接口问道:“哪四人?”
床其道:“一是西昆仑‘鹤云上人’佛门高侩,武学渊博精深,超化入圣:一是东海万鲸屿紫竹庵‘七阳神尼’七阳神功及大金刚手印,无一不是震惊武林之奇学:其次是令师‘天游叟’武学另走蹊径,玄诡怪异:另外的是少林掌门师叔‘悟弥大师’;其他海外异城隐名高人,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他畏惧此四人,暂时将野心稍戢,现在闻得‘内功拳谱’落在归南樵手中,所以亟亟奔来,说不定归南瞧此时已投在他门下咧!
他看出贤弟与郝云娘必是一双爱侣,诱使你们上门,将谁擒住,也能将玉杯挟制到手,贤弟岂不是堕入他的术中么?”
李仲华俊面一红,道:“小弟与郎匡娘萍水聚面,说不上甚么情爱,末兄未免形容过分,若晡六睡用出这心术,算他白用了。”
宋其哈哈大笑道:“贤弟不信,到时就知。”
七人一行,晓行夜宿,向晋南而去一月之后。
鄂西官渡口江岸之上,出现一个英姿飒爽,潇洒儒雅的青衣少年,搭乘容舟,逆江而上入川。
这少年正是李仲华,他自送宋其返其寓后,留连半月,便自入川,觅寻郝云娘下落。
他为睹险胜天下之巫峡,是以搭附客舟,好在黑龙潭之约为时半年,不在急处,故藉此游历,宫渡口位在西陵峡之上,他以下能目睹为憾。
长江三峡——西陵峡、巫峡、瞿塘峡。以巫峡最称奇峭,自官渡口至巫山县凡八十余里,重岩叠峰,隐蔽天目,非停午夜时分,下见曦月,有江在山下,山为树蔽之称。
且以江流曲折,蜿蜒蒙洄,春冬水减,林寒涧啸;夏秋水涨,急流湍漩,澎湃而下,景至壮观。
李仲华来在其时,正值仲夏,江水高涨,轰隆如雷,一泻千里之势,汹涌狂澜,夺神骇目,实天下之雄奇。
(笔者按:山川形胜瞩目举世各国,无逾我国之雄奇秀丽,磅礴浩然,茫茫神州大陆,共匪窃据倏已十三载,岭南塞北,尽是胡尘,中原父老,如火如茶,播迁来台,生活安定,海天遥望,益增怀念,故笔者屡屡于笔下荒诞不经之武侠说部简介山川文物,藉资弥深怀念,望读者诸公见谅是幸。)唐人有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形容三峡水急舟速,一泻千里,描述入神。
但李仲华上溯川江,全靠纤夫曳拉船只,日行不过二十里,比牛步还要慢,李仲华东望望、西瞧瞧,尽为岸壁猿啸,青林垂影,碧水中流的极佳风光所吸引,倒也不觉枯躁乏味。
有时去找船头独坐的滩师闲谈,春冬水减时礁石林立露出江面,稍一不慎撞上,必遭舟毁人亡,与波臣为伍,全仗滩师熟悉水道指点,方可无虞。
此刻水浸江流,礁石掩藏水底,滩师偶而指点二一,多半闲著无事。
这滩师年约五十六、七,头皮有点发秃,颔下一撮稀疏的短须根根见肉,士老儿穿章打扮,一支旱烟管均下离手,说话声如洪钟,两目神光焖。
江水湍急,舟行两日才不过出得宫渡口三十里,李仲华经两日的交往,与这滩师十分热络。
这滩师名钱三和,谈风甚健,他见李仲华文生公子模样,一副读书人气质,故毫无顾忌,天南地北,所见所闻胡认一气。
李仲华早看出这钱三和深具武功,绝口不提“会武”二字,故两人对此事深为涵蓄。
第三日,傍午时分,李仲华与钱三和在船头壶酒品酌谈天。
酒酣耳热之际,钱三和不觉说出他当年当过镖师,有次途中镖车被劫,几乎把命送掉,这才决心舍弃刀口舐血的勾当,一心一意当起滩师来了。
李仲华惊“噫”了声,望了钱三和一眼道:“听说这川江水道,非自幼熟习礁滩位置及水流之性,方能充任滩师,你半途出家,怎可胜任?”
钱三和不禁捻须微笑道:“李小哥有所不知,先父就是川江水道卓著盛名的滩头,我自幼相随在侧,对于水道险势览悉于胸,只以先父入息甚丰,我叉好武,故投在一名师门下习艺九年,充起镖师,想不到今日子袭父业,依样葫芦,令人不禁生起不堪回首之感,镖师真不是人当的!”
李仲华道:“当真充任镖师就如此苦恼么?”
钱三和哈哈大笑道:“李小哥真是读书人,不知江湖风险,尤其镖师每逢护镖时,战战兢兢,风吹草动,均如临大敌,日问目不交瞬,晚来夜不成寐,如下相信,请看”
说著,手望结帮成行第三艘船只一指,道:“船首站立贾服中年人,就是伪装护暗镖的镖师,你看他心神不宁,东西张望,分明是怔忡难安,我是过来人,一望就知。”
李仲华循著钱三和望去,只见那只船首商贾模样中年人,两眼不停地凝视两岸葱郁树丛中,面上愁容倏隐悠现,想了想后,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虽然护送暗镖,何必单选这缓缓水道?旱道快捷,又便于逃逸,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钱三和摇首笑道:“你有所不知,西南道上愈来愈不平静了,盗薮林立,你镖货尚未动身,眼线已摸清底细了,如走旱路,非但镖货劫走不说,而且镖师尸骨无存,所以镖师屡屡变换途程,装束容貌也频频变易,如我钱三和所料不差,前面铁棺峡必然出事!”李仲华追问他从何而知,钱三和但笑下言。
过了一刻,钱三和又道:“第五艘船内还有一双男女搭客,定非常人,等会儿如出事时,李小哥儿只睡在舱中不动,定可无事。”
李仲华颔首不言,两手抱膝放在船首,目凝在激湍江流上,心中思绪纷涌在追溯往事!
“自己在这英发有为之年,竟然落拓江湖,飘萍四海,真是意料下及的事。”脑中倏现出各人形象,势利的魏账房,锱铢必较的旧书坊店主等等,二如绘影在眼前。
在送“怪面人熊”宋其返回故居时,停留半月,自己也当为“幽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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