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所谓守城易攻城难,就在一众官兵奋力踞高临下抵抗中,阮化龙的人又伤了几十个,而使得他不得不又收兵退后,他把李大鼻子找来,二人商议的结果,却是南阳府城一定会破,只是时间问题,遂决定把攻击改在夜间。
且说女侠一众,骑着牲口急赶之下,赶到白河的时候,已见张团练他们正在渡河呢,于是渡船先把女侠一众几人全送过白河,一众过了河的乡丁们也跟着女侠往府城赶过去,这时天已快二更了。
女侠等刚刚绕过西城门前的官道,已听得一片喊杀之声不绝于耳,黑暗中女侠对乡丁们道:
“大家记住,红毛子赤眉贼,头上全缠着红巾,大家认准了杀。”
“杀!”近四百名乡丁,一齐怒吼连连,刀如雪,予如林,咬牙切齿,厉悍如疯般的冲杀过去!
正在督众攻城的红毛子阮化龙与李大鼻子,突听得身后喊杀之声,暗中看过去,黑鸦鸦的一大片黑影直冲而来,不由对望一眼,二人挺着兵刃直迎上去,他俩的后面,原本有两百多个备用攻城的喽兵,这时就在他二人的喝骂声中,也举刀迎杀过去!于是骨骼的碎裂声,揉合着戮肉声,带起的却是惨叫中喷洒的鲜血四处飘洒,黑影中每个搏杀人的双目,已与疯狂的虎豹猛兽不分轩轾,每个人口中呼号的却是最原始的愤怒与绝望,因为对杀对砍的结果,又何尝不是在死亡线上挣扎!人们那种狰狞的吼叫,然后又是悲惨的嗥叫与痛苦的呻吟,直到他们万般无可奈何的倒下去!
就在惨烈的拚斗中,女侠黑牡丹终于看到了阮化龙正高举着大铁杵与马回子对杀对砸呢!
女侠一见红毛子阮化龙,拧身跃离黑卫,连踩三个强盗头顶,腾身拦在马回子前面,面对狂厉的阮化龙,女侠对马回子道:
“马英雄快帮着众人杀贼,此獠由我对付。”
马回子拍着胸脯对阮化龙骂道:
“王八蛋,你不过有那么股子狠劲,你那点道行不见得有我马回子高明。”
红毛子阮化龙自以为力大如牛,却不料这大黑个子力气不比自己小,但他哪里知道马回子杀牛不用绳子!
这时他见面前站了个黑衣姑娘,心中不由一动,瞪目怒视女侠,冷厉之极的道:
“奶奶的,你就是这一年来大山里神出鬼没的黑衣女子吧!”
女侠黑牡丹冷冷一笑,道:
“并非是姑娘我神出鬼没,而是你们八个早该死的东西,东躲西藏,害得我到处找,年前我才把宫雄送上路,前些时又把阎半仙收拾掉,如今正赶着来收拾你与李大鼻子呢!唉!可真够辛苦的!”
红毛子阮化龙一惊,急又问道:
“这么说来,赵长腿当真是死在你手了!”
女侠黑牡丹冷冷道:
“老实对你这魔头说,你们八个,也只有你同李大鼻子二人了,余下六个,全在阴曹地府候着你二人呢!”
红毛子那土红的一脸胡子抖动中,咬牙厉声道:
“你究竟是谁,为何专门在这作诽里荒山中追杀我们八人,你快快说来!”
女侠咬牙道:
“你很想知道我是谁吗?你放心,当你在飘荡着你那丑恶灵魂走入丰都城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不料女侠正说着呢,阮化龙狂吼一声:
“砸死你这臭婊子!”那带刺的铁杵,挟着窒人的啸声席卷而砸向女侠停身地方,力道之猛只看他使力旋臂,身随杵转的力道中所产生的气旋,可知一般!
眩目的冷眩,拨闪如电,女侠冷叱声中,认准阮化龙兵器沉重,尚不及回击的时候,已腾身上翻,又见“天罡八剑”中“苍龙摆尾”就在头顶幻迷中流星的冷芒“咻”声中,阮化龙先是一惊,不自主的暴抬左臂上挡,就听“卡”的一声,阮化龙狂叫如饿狼般,右手抛去巨杵,急忙去托住即将断掉的左臂,血水和着汗水,使得阮化龙半天不住的“丝丝”乱叫!
本来女侠一剑,是可以把阮化龙当场劈死,不料阮化龙在双手举铁杵砸向女侠时候,用力过猛而把身子带旋,就在他面前向后的时候,发现女侠已剑芒罩头,这才用臂上挡,不料被女侠一剑斩断左臂!
女侠见阮化龙未死,二次腾身而上,就在一片星海猝闪中,阮化龙奋起双脚暴踢狂踹,就听一声冷叱中,紧接着阮化龙身上一阵“噗噗”急响,他已身中七刀,只留喉头尚在咯咯响的道:
“臭婊子,你究竟是谁?”
冷冷的剑尖顶在斜躺地上的阮化龙,女侠就在四周混杂的金铁撞呜与怒骂声中,道:
“你该记得洛阳花家庄的灭门惨案吧!”
红毛子阮化龙一听,不由目瞪口呆,旋闻他高声叫道:
“原来你是啊!”一剑穿心,什么话他也没有说出来,因为女侠绝不能,也不愿被这贼子揭开自己身份,尤其是在这时候!
不是吗,南阳府城中不是冲出三四百官兵来了,任何一人听了她的身世,都将对她大为不利!
邱太冲正迎着李大鼻子对杀,邱太冲在拚杀一阵后,发觉这个大鼻子十分奸诈,因为周芸娘就在邱太冲一边,二人围杀李大鼻子,却不料李大鼻子高声招来他手下几个悍匪,想先把邱太冲与周芸娘杀死呢,所幸牛大壮与马家父子三人也迎了上来,另外铁胜英与宗亮二人各挥刀杀来。
就在李大鼻子手中砍刀被邱太冲的龙泉剑劈断时候,女侠已腾身而来,李大鼻子一见女侠,不由大啜道:
“老子放弃棋盘山,就是听说赵长腿死在你手里,娘的想不到你还是找来了。”
女侠黑牡丹冷然一哂,道:
“八个大盗中,算你的命最长,因为你终于是最后一个死的!”
李大鼻子一听,破口大骂,道:
“放你妈的屁,你把老子当成纸糊泥捏的了。”
女侠趁着李大鼻子不及挨刀,突然就地平飞,双手握剑直欺而上,李大鼻子见夺目的冷芒猝现下盘,低吼一声,怒掷手中断刀,身体暴弹而起,双脚在空中连环踢出八脚,身子直向地上一把钢刀落地!
不料女侠双手平飞中的长剑,就在李大鼻子怒踢连环中,只见她剑尖点地,身子突然倒翻向上,半空中一个空心筋斗,就在这夜色苍茫中,明显的,尤似血泉般的一股鲜血“噗哧”一声直冒三尺,李大鼻子目迷十色的旋身似陀螺般,然后一跤跌在尸堆中,临死,他还面露不相信的样子,道:
“你你!”
狂杀似已进入疯狂状态,因为人们全到了忘我境界,即算是李大鼻子已死,即算是阮化龙已亡,也不再有人去注意,直到南阳府的城门大开,赵守备亲自率一彪人马杀出城来,众强盗才算从噩梦中醒过来,然而他们所剩已不过两百人了,其中不少人还等着阮化龙发号施令呢,但当他们知道两个头儿全死而后,这才发一声喊,狼奔豕突的往白河方向奔去
刚出城来的赵守备岂肯轻易放过这些喽兵,只见他在后面狂劈乱砍,杀得喽兵直往横里田间逃去!
也就在这时候,不料白河那面,方长仁领着他的人赶回来了,一见全是红巾包头的罗汉岭上强盗,立刻拔剑迎上去撕杀,一众溃逃的强盗又见一起伏兵杀到,黑夜间也不知来了多少人,不少人叫得一声:
“苦也!”忙又调头逃去,有几十个土匪,干脆一头撞进白河水遁,哪还管水冷的,却令人出乎意外的,是跟着方长仁一起的镖师与飞云堡近二十人,他们也正涉水过河呢,这时见强盗下水,尽站在水中只等强盗冒出水面,立刻挥刀杀去,不少强盗就死在水中!
夜间这一场混战算是结束了,不少从城中提灯走出来的人,他们把伤者抬回城中救治,更有些在地上把尸体检分开来,那很好辨认,因为罗汉岭下来的强盗全都是红巾包头,就在这些横七竖八累累死尸中,鲜血成滩,交注在低洼地方,望之怵目惊心,那些断肢掉头,肚肠一地的景象,顿使人觉得生命突然变得一文不值!
也不知黑暗中谁在叫道:
“把头上没有红巾的人抬回城中救治呀!”
于是,一地伤者全都头上没有红巾,但谁又知道他们是罗汉岭上的强盗,反正先保命要紧!
就在四更初的时候,南阳城外的战场上终又一片死寂,所有的官兵与乡丁们,全都受到知府与民众们热切的慰问,这次战争,虽说官兵死伤三百多人,乡丁们也死伤一百多,但罗汉岭上的强盗已除,八百里伏牛山区也该太平几年了。
至于罗汉岭那面,赵守备又拍着胸脯道:
(原文有缺)
不过,女侠却又在二天上午,坚辞知府大人一家招待,甚至赵守备马捕头等人也没有把她留住,方长仁直送她们一行过了白河,才依依分手
女侠黑牡丹与邱太冲周芸娘牛大壮,四人过了内乡县城,同马回子一家分手。
马回子在分手的时候,把牛大壮叫到跟前,匆匆自马后面取出一包酱牛肉递过去,道:
“兄弟,收下吧,这一分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呢!”
牛大壮接过酱牛肉,笑道:
“你放心,我与周大哥只要想吃牛肉,准定会到草岭去找你要的!”
马大娘笑道:
“不来是小狗!”
于是,引起一阵哈哈大笑
女侠这时骑在小黑背上,她大仇已报,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然而她没有,相反的她却挂着一张愁容面,一路驰向夏馆,她除了要看到邱太冲与周芸娘订下盟约之外,其他对她而言已不重要,因为她也想定了,等到了夏馆周员外府上,住上三五天,再把周通与牛大壮二人安排个栖身地方,自己就得回转洛阳花家庄,因为就在花家庄后面的牡丹园中,她一家三十余口全葬在那儿,每一座坟前,她都植上一株美丽但却又孤傲的黑牡丹!
黑牡丹是美丽中含有凄凉之意的,牡丹之美,人称花中之王,在洛阳有牡丹园,极目望去,有如牡丹海,那种红白紫黑中,所吐露出来的花蕊与花瓣,是那么的令人陶醉,而女侠的家中就有一座牡丹园,因为她父亲
骑在黑卫上的女侠黑牡丹,她不愿想起过去,但她又偏偏在大仇已报之时,脑际中尽是当年花家庄的欢乐时光,也因此使她久久不愿开口说出话来。
东南风轻柔的吹刮着山道上树,荒草,甚至掀起一些灰沙,在这山恋起伏的山间,不少阡陌纵横的庄稼地正冒出绿油油尺半高的大麦苗,山溪交划,河流潺潺,然而风吹不去女侠心中愁,水流不走女侠一缕相思苦
大清朝的盛世才开始呢
南宫师兄的模样总在眼前浮现!
再也想不到大仇已报,带来的却是使人难堪的景象!
四人终于回到夏馆来了,周员外几天未见女儿,如今听说女儿也挥剑杀盗,心中自是高兴,当晚又在大厅摆下酒筵,且祝贺女侠完成大仇。
又一天,张团练也率领乡丁们返回夏馆来,这次乡丁也死伤近三十人,算得是伤亡惨重,但却换来一方太平,也算值得了。
女侠黑牡丹就在周府又住了三日,这日中午,女侠趁邱太冲与芸娘二人不在,就把二人婚事提起,周员外十分高兴,立刻答应尽快为二人完婚,连订婚也全免了。
日子选在四月初,邱太冲自足十分欢喜,周芸娘也对女侠的热心深为感激。
只是这段日子里,牛大壮看得出女侠心情,人前她是强颜欢笑,背后一定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牛大壮没事尽上夕刚山,因为从夕阳山往远处望,可以看到十里外,他希望能看到周通快些赶回来,当然最好能把南宫年也一起带到夏馆来!
然而他失望了,因为直到四月初六邱太冲与芸娘拜了花堂,还不见周通回来,牛大壮开始在心中骂了
邱太冲与芸娘完婚后,女侠尚不知周通去了那里,以为周通不告而别呢,于是就在邱太冲新婚第三日,女侠把牛大壮找到房里来。
“牛兄弟,我该回去了,往后我可能不会再出来奔波了,至于你同周兄”边说着,她提了个小蓝布包,递向牛大壮,又道:“这些金银在陀螺谷时候取得的,我用不着,由你带着,将来做个买卖,也可以过几年安稳日子,原是要给你与周兄的,可是周兄唉!”
牛大壮有些呜咽的道:
“牡丹姐,你难道忍心弃我而去?”
女侠黯然神伤的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一年来能认识你同周仁兄,心里实在高兴,只是我要去的地方,又不能有男人,所以只得忍痛分离了!”
牛大壮已是泪眼模糊,双肩耸动的道:
“何不等周通周大哥几日,也许他会”
女侠不等牛大壮说完,早强笑道:
“不用等了,因为见面之后还是要分手的。”
牛大壮无可奈何的道:
“万一有事要找牡丹姐呢!”
牛大壮语气令黑牡丹一震,缓声道:
“会有何事要找我?”
牛大壮当然不能说周通去找南宫年,只得说:
“万一山里再有强盗呢?”
女侠一笑,道:
“如今已是大清盛世,大概不会再出盗匪了吧!”
就在这一天,女侠黑牡丹跨上黑卫,依依的离开夏馆,一年多来,那么多相处过的人,就要分开了,生死与共,甘苦共尝的朋友,都得在这天化作一缕云烟,留在脑海中回忆了!
女侠-路走南召过鲁山,经伊城而上洛阳西面,八百里伏牛山区的一草一木,在轻风的抚荡中,似是向她挥手道别呢!
从鲁山过伊城,沿路看到部份中原土地,那田里绿油油的大麦田,当真是绿的可爱,难怪人们说黄河两岸虽常有水灾,但只要收成一年,足可以吃三年的。
送走女侠黑牡月,牛大壮与邱太冲二人还望南召,已是眼泪汪汪,不能自己,连芸娘也苦苦求女侠常来夏馆,但她能吗?因为她的身世
牛大壮正准备回大河呢,因为他妈的坟在那儿,当然还有他的渡船也在河岸上游呢,然而周员外却拉住牛大壮不放,因为牛大壮的憨厚忠心,正比过去那个丁天佑好上若干倍,周府正缺他这么个管事,连邱太冲也想把牛大壮带回南方金华去陪他老娘呢!
于是牛大壮一时间在周府拿不定主意了!
和煦的阳光,在和风的搅和中温馨的洒向大地,也洒落在距离洛阳以西邙山与渑池间的百花山圣心庵。
百花山不大,但附近风景奇美,从大山里汇集的一条山溪,绕着百花山流向东而入黄河,远望溪流如带,水清若镜,加以百花山名符其实的遍山花开艳丽,当真是风物清美,景色灵秀。
就在百花山迎春崖下面,有一精致四合小院,院门檐下有一匾额:
“圣心庵”
这儿正是三十年前名震武林的一澄师太卓锡地方。
这天过午,女侠黑牡丹从花家庄扫墓祭拜归来,一澄师太把女侠召唤到她的禅房里来:
“孩子,一年多以来,你不辞劳怨,餐风喝露,与山林为伍,总算苍天有眼,报得灭门大仇,往后你准备做何打算?”
女侠凄苦的道:
“本想结庐住在花家庄墓园,又怕引起清廷鹰犬注意,弟子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在圣心庵落发为尼,陪伴师父,了此一生!”
一澄师太叹息的道:
“眼下清朝正迈向盛世,你的身世绝不能被人知道,我不反对你出家,但我可得告诉你,天下没有人不抚今追昔的,即使已经出家,尤其刚出家几年为甚,以是言,你天生丽质,年青出家,那春花秋月,年长日久,自不免会怅触前尘,对影凄凉,到时难免衷怀悲苦,难以忍受,加上你是”
女侠忙道:
“师父放心,弟子还能承受了青灯古佛的凄凉。”
一澄师太又是一声长叹,道:
“好吧!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能不出家最好,因为你不出家,就有希望在江湖上重立声威,有助你将来”老师太没有说下去,但她语重心长的话,女侠自是知道。
一宵早起,满院百花盛开,昨夜一场小雨,花瓣上仍有银色水珠儿,春风轻送中,香气飘向四方,然而圣心庵的正殿观音大士前面的紫檀木香味,却盖过了满院花香,这时候只见一个年轻尼姑匆匆的端了一个铮光发亮的铜面盆,一条新手帕,面盆里的水正冒着热气呢!
只见这尼姑急匆匆的走入正殿,殿内两旁,正有六名尼姑口中喃喃的低诵着佛经,女侠黑牡丹也面无表情的双手合什,双目低阖,跪在中央,这时一澄师太的身后,一个年轻尼姑刀芒与女陕的剑芒一般锋利,却也一般冷酷,眼看着女侠那一头美丽乌溜秀发,即将无情的被那小刀剃去!
一盆热水已放在女侠面前,老师太一澄禅师捡起银盘中的剃刀,先是跪在地上祷告,这才示意要年青女尼把女侠头发先以香汤清洗呢!
就在这时候,突然打雷似的一阵马蹄声,那声音听起来绝不是一骑,听得一澄师太心神一震,低声问女侠,道:
“可是你已把自己身份暴露了?”
女侠摇摇头,道:
“没有啊!”一澄师太冷冷道:
“只怕清延廷鹰犬追来了呢!”
女侠一摆好将被剃秀发,道:
“我去看看。”
一澄师太以手示意,道:
“你不能去。”一面又吩咐一旁端水的尼姑,道:“去看看,要小心应付。”
年青尼姑才走出正殿,蹄声已在庵外嘎然而止,接着就听拍门之声传进来。
“谁呀!”
“在下南宫年,特从南方来,要见师叔一澄师太!”
站在殿门的一澄师太一听,不由一怔,听声音是个年青人,这才示意年青尼姑开门。
于是,圣心庵的庵门启开了,门外面何止一人,竟然站了八个人,一时间一澄师太怔住了,忙从殿门走出来,迎着众人道:
“刚才哪位称我师叔的?”
南宫年忙上前进:
“师叔在上,师侄南宫年拜见师叔金安!”说着忙跪下去叩头来。
一澄师太忙扶起道:
“贫尼有一个师兄,卓锡在南海普陀,难道你是”
南宫年忙道:
“一心大师正是在下恩师。”
一听说是师兄弟子到来,一澄师太笑对年青尼姑道:
“快带他们去客房侍茶,等我把殿上事情办完,立刻过来的。”
于是那年青尼姑忙让一众走入左面客室中,一澄又对大家告便,这才匆匆又绕回大殿上,这时女侠仍跪在殿中央,木钵声与诵经声仍然不断的响着,而使得女侠听不到外面来的何人。
原来女侠自知与南宫年无缘,所以也不提南宫年之事,因而使得一澄师太并不知道女侠与南宫年之间已产生难以想像的感情债,这时也只是以客待之,所以她又匆匆回到大殿上,拿起剪刀准备对女侠的秀发“下手”呢!
客厢中,南宫年焦急的等着,不料一旁的方大夫却问年青尼姑道:
“看师太匆匆忙忙的,可有什么佛事在办?”
年青尼姑一笑,道:
“是我一位同门师姐,她是俗家弟子,如今正要落发呢,师父大概快替她剃度了,完了师父就会来的!”
方大夫一听,忙道:
“可是一位黑衣姑娘?”
年青尼姑道:
“是呀!你怎么知道?”
宫年突然大叫一声:
“师妹!”他出声粗壮,声震瓦屋,双足狂奔,走地有声,完全一付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头撞进大殿上,而殿上的一澄师太,已一把握住女侠的一头美发,利剪已快要沾上去了!
南宫年冲到师太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去,哀哀的求道:
“师叔,你老人家手下留情啊!可怜我南宫年千里迢迢日夜兼程奔来的一番苦心,我”
女侠见师兄南宫年到来,直如身在梦中,不由双泪珠垂的道:
“师兄!”
突然间,南宫年真情流露的一把拉住女侠双手,挡在女侠与师太二人中间,泪流满面的道:
“我不能叫你弃我而出家,那会比要我的命还要令我痛心,师妹!你一定要答应我啊!”看着这一对年青人的样子,光景也真令人感动“当”的一声,利剪又放回盘子上,师太抬头看,七个客人全站在殿门后呢!
一澄师太伸手拉起流泪的女侠,道:
“孩子,你出家的事,为师本来也不同意的,只为局势所逼我才答应的,走吧,咱们客室去谈!”
大家在这间精致的客室中坐定,师太一面吩咐做一桌斋,这才由女侠代为介绍各人。
原来这次来的除了方大夫外,尚有邱太冲周芸娘小夫妻俩,牛大壮周通以及南阳来的方长仁夫妻二人。
大家才坐下来,周通早先说道:
“只为这回事,我周通几乎跑断腿啊!”女侠看着周通一笑,这才问南宫年道:
“师兄的伤可痊愈了吧!”
南宫年早听周通说自己是因为杭州表妹之事,女侠才远离的,这时也就直说道:
“周兄去到象山湾时候,我正要送表妹回杭州,一路上就同周兄一起,直到把表妹送回家,我就直告表妹,此生绝不可能同她一起的,当日我就同周兄赶到北方来了。”
女侠一听,心中欣喜,脸上愁苦一扫而空,一澄师太与各人谈了些话,又知南宫年是师太一心禅师弟子,且又远住海边,觉得应该成全他们。
心念间,她起身对南宫年道:
“且让他们在此闲谈,贤侄跟我来!”
于是,南宫年跟在一澄师太身后,走入一间静室,一澄师太对南宫年道:
“师侄远来,也真是时候,不过你一定希望知道她的身世,是吧!”
南宫年道:
“师妹不是叫黑牡丹吗!”
一澄一笑,道:
“百家姓上没有姓黑的,她也不叫牡丹。”
于是,一澄师太先叫南宫年对她起重誓,绝不把女侠身世说出去
南宫年自是诚惶诚恐的起个重誓!
一澄师太这才缓缓的道:
“她不叫黑牡丹,乃是前朝思宗庄烈帝之弟洛阳王的女儿,名叫花儿,自小聪明过人,那时候当争惨烈,她父洛阳王退居在花家庄,以植牡丹自娱,且又把她送在我这里习武技。”
南宫年一听不由大惊,因为如今各地对于访查前朝宗室不遗余力,清廷宁可纵容土匪强盗,也不放过宗室的人,如今听说女侠竟是一位郡主,自然要替女侠担心了。
这时又听一澄师太道:
“自从流寇起自西北,明室江山已摇摇欲坠了,直到李自成攻陷北京,煤山逼死先王,然而就在这事发生一年余吧!”师太沉思了一会儿
南宫年遂问道:
“那女侠何以深入伏牛山区追杀八大盗呢!”
一澄一叹,这才又道:
“女真入关,赶走李自成,而使得他的手下几个杀人魔一时到处流窜,八个大盗却窜到洛阳来,被花儿父亲收回花家庄来,一开始晓以大义,目的是想借重这八个流寇力量,再设法招集一般志士,然后同刚入关不久的女真决一死战,也许还可以把失去的江山再夺回来,突然一夜之间施下毒手,洛阳王在花家庄的三十七口之家,只逃出一个丫头,而这个丫头现在就在我庵里,她已出家了。”
南宫年咬牙切齿道:“八个恶鬼,真是死有余辜!”
一澄又道:
“当时花儿在我这里学艺,本不欲传授她‘天罡八剑’,因为那一路剑法辛辣残忍,但看她全家惨死在群寇之手,这才把‘天罡八剑’教给她,如今她已把宝剑交回,决心礼佛了。”
师太说至此,南宫年忙跪倒在地,道:
“师侄南宫年祈望师叔成全我们!”
一澄师太道:
“以她的身世,难道你不怕受到株连?”
南宫年忙又道:
“只要师叔答应,南宫年愿带师妹深山结庐,了此一生。”说着又叩头下去!
一澄点点头,道:
“你们这么凑巧的赶了来,也许是我佛指点,你二人有绿,且让我问明花儿再说吧!”
一面站起身来,又对南宫年道:
“今日所说之事,你绝对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在内!”
南宫年自是连连点头答应!
于是二人来到客室,已见一桌素斋摆好。
这时方大夫笑对南宫年道:
“这真是良缘巧成,咱们如果晚来一步,只怕连我这坐地郎中,也要恨海沉殁了呢!”
大家吃着斋饭,一澄早又把女侠叫回禅房,也不过半个时辰,只见自外面走来满面笑意的一澄老师太,在她的后面,但见一位风姿绰约,体态轻盈,明眸皓齿,娇艳欲滴的女子,微垂粉颈的走来,众人细看,竟然是女侠黑牡丹,不!她已不是黑牡丹了,因为她已换了一身翠绿短衫罩着粉红拖地长裙,婀娜生姿,翠绕珠围中,衬托出她仪态万分,当真是花容玉貌,国色天香,不愧名叫花儿,就算周芸娘那种具有闭月羞花之容的美女,也不由喝一声采!
南宫年更是手舞足蹈在心中,兴奋之情挂满面!
一澄师太对南宫年道:
“我已把她交给你了,指望着你能好生待她,回到普陀时候,代我问候你师父,你们去吧!”
这时女侠与南宫年又双双跪在地上,一同对一澄叩头,大家这才走出这美景如画的圣心庵,一众才刚刚喜孜孜的跨上马呢,只见突然一个年青尼姑自庵内跑出来,双手托着一把宝剑,对马赶上的女侠道:
“郡主,你的剑,小婢恭喜你了。”说着就地叩了个头,才站起来。
女侠怕“郡主”二字为他人听去,忙示意年青尼姑回去,不过别的人已在十丈外,只有南宫年在旁边,不由对南宫年一笑,道:
“在我未跟你走之前,我想回花家庄去。”
南宫年道:
“那是应该的,我这就请他们先回去吧!”
于是南宫年与女侠二人快马上方大夫一众,南宫年马上对众人道:
“各位先回夏馆,我陪师妹去花家庄,三五天也会赶去的。”
就听邱太冲笑道:
“也好,我们去替二位准备结婚的事,二位只要回来入洞房就成了。”
说的女侠低了头,一众人等都全笑了
途中分手后,当天晚上南宫年与女侠二人已来到花家庄,只见一片残垣断壁,烧毁梁柱扯横在荒草蛛网中,好一付惨状。
南宫年跟着女侠到了最后一座花园中,只见一片牡丹盛开,与前面颓为景物相比,成了极不相衬景观。
原来这里,无中经常有人整理,女侠心中明白,当然是圣心庵自己的使女所为,她如今也学了一身本事呢!
南宫年这时发现这牡丹园中,正中央连着三十几座坟墓,而第一座坟前,都特别种上一堆红得发黑的牡丹,他这才知道,女侠孝心感人之处,她用心良苦,穿黑改名,誓报大仇的决心!
啊!黑牡丹,你这花中之魁,美中之王!
啊!朱花儿,你的侠义与孝心,足可撼动天地了!
第二天,女侠把她的一身黑衣,也埋葬在一个墓旁,她指对南宫年道:
“那是我母亲之墓。”
于是,南宫年立刻又同女侠双双拜倒!
二人就在这花家庄的后面牡丹园中守三日,才离开花家庄,然而却不料二人刚离去不到一个时辰,从洛阳奔来四骑快马,四个劲装大汉,各持不同兵器冲进花庄这来,他们一路穿过废墟,直走入后面牡丹花园中。
四人各处仔细找寻,不见人迹,却见一处小小新墓。
只听其中一人道:
“戈干,你手上家伙来试试,看这里埋的什么人?”
只见一个光头虬髯大汉举着一把方便铲,只一阵挖掘,已挖出三件黑衣来,四人一看,不由奇怪,只听那个叫戈干的道:
“这他娘的算什么玩意儿,还有把衣衫埋下地的!”
只听另一人道:
“不用管了,咱们把这东西送回大人面前,怎么做法,同咱们就不相干了。”
于是,四人又各处找了一遍,也没有再发现什么,这才一齐又转回洛阳去了。
显然这是一群官家的人,他们怎么会知道女侠行踪的?这是另一段曲折离奇惊心动魄故事,暂且不表!
且说女侠与南宫年二人离了花家庄,一路向西疾驰,女侠对于这条路极熟悉,不到三天,二人已回到夏馆,这时夏馆的周员外府上,可真够热闹,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气氛比邱太冲与芸娘结婚时还要热闹,因为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不下百人!
当然,最感快意的还是牛大壮与周通,因为周通在喝了许多酒以后,才兴高彩烈的对一众人道:
“那天我日夜兼程的赶到象山湾,就在南宫家的堡门下面,正碰上南宫大侠的表妹,提了一篮花喜孜孜的往堡里走呢,她见我来,只淡淡的打个招呼,我却厚着面色对她说:
“姑娘,你究竟爱不爱南宫年?”
她把大眼一阵翻滚,道:
“我们就快订婚了呢!”
我一听,不由一喜一急,喜的是她还未同南宫大侠结婚,急的是如何把南宫年拉回北方来,于是就对他这位杭州表妹说:
“我看你一定不爱他吧!”
只见这位杭州表妹软语连连的问: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于是,我就老实不客气的道:
“你若喜欢南宫年,为何给他制造痛苦?自从他同你在一起,当真高兴过吗?告诉你他一点也没有,因为他心中早有了黑衣女侠了。”
不料他这位表妹扭头就奔回堡里去了,我这时也跟去,正遇南宫大侠从里面走出来,见了我十分高兴,一直问女侠如何如何,我也把女伙的行踪说了一遍!”
就在二天一早,南宫年的表妹一定要回杭州,且要南宫年送她呢,于是我们才从杭州赶回来了!”
大家一听,无不对周通抚掌叫好!
牛大壮竖起大拇指,道:
“还是周兄中!只不知你那身伤好了没有?”
周通大笑,道:
“本来没有好,见女侠如今成了南宫弟妹,也就全好了!”于是引起一阵笑声!
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欢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就在南宫年与朱花儿结婚第五日,牛大壮与周通也离开了夏馆,西口镇的张团练请二人一起去,他们没有答应,甚至杨定邦想把二人请到景阳庄也没有,当然周员外一定要把牛大壮留在府中当管事,也没有成功,因为牛大壮觉得大青河那地方还真叫人留恋,要不然周通周大哥为什么也要跟着去大青河呢!
邱太冲与芸娘把南宫年与花儿夫妻二人送过了夕阳山,邱太冲告诉南宫年,他们夫妻二人半年住在夏馆,冬天就住在金华,想想也知道,那才真够舒坦的。
终于,南宫年既未曾英雄气短,而又把握住儿女情长的美眷,就在这春末初夏,风晴物美的官道上,两骑直向远处驰去,马上二人甜甜的相视微笑不已,因为女侠从怀中摸出一块丝巾递给南宫年,那是一块南宫年用鲜血染成一个血心的丝巾!
于是万物在含笑,四周高山在含笑,连那蔚蓝的天空上高挂的太阳,似也在笑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