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站在无边无际的天之涯,抬头看着直冲而上的飞碟。蓝色的光圈在急速的旋转下只留下一条青灰色的烟影,最后消失无踪。我握住她的手,她并没有反抗,只用含笑的黑色眼眸看我。在经历过这场不可思议的二度空间冒险旅行后,只有她,才让我了解这不是一场梦。”
李岳明看着计算机屏幕,满意地念完了最后一段话。
他在计算机屏幕下面打上“完”字,然后放软了身子,躺在椅子上吐了一口气。
终于写完了,这部小说足足花了他三个月的时间。
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钟,通常这时候他会累得爬到床上躺下,然后什么都不想,也无法再想什么,因为他的脑子在经过一整天的激荡后,早已一片空白。
可是此时他一点睡意也没有,眼睛盯着计算机停上的字迹,灵魂彷佛脱了壳似地在斗室里游移
他不满意这部作品,他心里明白。
一个写了十五部科幻冒险小说的作家,很容易可以顺着想象力把故事无限制地发展,二十部、三十部一百部,只为了谋生。等到读者无法忍受了,他的工作就告-段落。然后他可以继续写别的题材,只要是读者喜欢,还可以再写个一百本,他不会饿死的,但是对写作的热爱只有托付在梦中了。
他烦躁地站起来,用力关掉计算机,他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大学毕业后,他原想从事记者的工作。
进了报社一午,没有一篇为自己良心而写的文字,只是在填补报纸上的空白。
他想他可以违背理想,却不能忍受只是个文字执行者,他要做文字的创造者!
他开始写文章、写书、写评论,开始时,真是勒紧裤带没有明天似地拚命写,当然也尝尽被退稿和自己挨家挨户卖书的凄惨岁月,不过这一次他坚持到底了,反正没有妻儿和他一块挨饿,他就一直写下去了。
科幻冒险小说替他找到了生路,他的书意外成了畅销榜上的常客。
名利在一瞬间降临,也决定了他的事业。现在,他有固定的读者,和铁定赚钱的小说题材,他应该无忧无虑了,就像今天完成的这本书,没有热爱和奋斗挣扎的努力,一样完成了
窗外的月亮如勾
他是少数的年轻作家,前途似锦。
树梢随风而动
他写作的生命力,就是幻想。
建筑物如黑色的剪影,在灰色的萧瑟中伫立。
他喜欢冒险,写作奉是冒险。小说是虚构,现实才是真,人生承受不了这么多冒险和刺激的。
马路在夜里,是孤独的,不见前者,后者未知。
在-成不变的写作生活中,他需要新的活力
他冲动地又打开了计算机,马上建了个档,档名是:大盗情人。
他笑了起来,回音回荡在空洞的屋子中,显得几许恐怖。他随即又皱起眉头,除了写作之外,他还会发生什么事?一个美丽的女主角?他的爱情?没错,他是自己灵魂的掠夺者,大盗,今夜不知为何苦恼的大盗,他需要一个情人,一个会安慰自己的情人
故事呢?等待发生
明天呢?消掉档案。
“大盗情人”只是一声叹息,彻底的枯萎和失望,终结对现实的无奈和辛酸,会维持多久呢?一天,不,不到一小时的时光,他的苦恼将会随它而终了他伸伸懒腰,打了个大呵欠。
他必须舒服的睡个大觉,因为他实在太累了。
屏幕上还清晰亮着四个大字:大盗情人!
他是大盗,美丽的情人可以伴他同眠
李岳朋迷糊地想着。
黑夜慢慢度过。
东区一栋独门独院的豪华大宅院里,有个人影孤独未眠。
梁羽柔站在窗前沉思,细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直线。
天马上就要亮了,眼前是一片黑夜末尽之前的灰蒙蒙色彩,她埋怨地叹气,她-直就不喜欢黑或灰。
她轻轻地吐了口气,企图打掉少许的落寞和失望。
落寞?
只为了一间偌大的房间中从来只有她一人?
失望?
在无尽等待黎明后,重复不变的一天又开始了。
“生命该有点冒险的”
她又深深叹了口气,这口气却不会改变什么。
她知道。
没多久后,她站累了,看着墙上精致古典的壁钟上横竖着时针和分针,她会习惯性地吓-跳,不是被时间吓-跳,而是李嫂的叫唤声吵醒了她的冥想。然后,她会匆匆抓起挂在倚背上精致的小背包,拿起一堆精致的书本,打开精致的大门,走向精致的大理行长廊,来到精致的大餐厅,见到一个精致的女人对她冷冷的微笑
一切都太精致了,就像她的人,生来就必须被人精致的呵护着。
她在美丽的卧房里来回走动。
这间卧室的装潢就像童话中小公主的美丽宫殿,有可爱的羽毛大床,美轮美奂的各种小台灯,整排各武各样的大娃娃,百花布图的长毛地毯,小矮人模样的电话,金缕花边的天花板,还垂吊着各种她喜爱的小玩偶
她是个富有的小公主。
房间里只有一种色调,粉红色,各式各样的粉红色,粉得迷人,红得醉心。
她喜欢粉红色,它是每个被宠坏的公丰的最爱。粉红色的蕾丝洋装,粉红色的鞋袜,粉红色的蝴蝶结和粉红色的小圆帽,她希望她的世界充满了粉红色的迷醉
但是,可怕地,在还未来得及适应一切转变时,她已经长大了。
而长大后最大的改变就是她失眠了。
她不懂,为什么独在夜晚,她会突现许多的忧伤情怀?是因为她开始关心起周遭人的眼光,担心自己不够美丽,烦恼眉太浓、嘴太薄、身材太高、皮肤太白等等,最奇怪的是她对男孩子的感觉,居然有种说不出的胆怯和怪异。
在这些烦恼的堆积下,她才发觉自己已经长大了。
她二十岁,在大学里学的是法律。
高中以前,她念的全是贵族千金的学校,母亲在她还在襁褓中就过世了,她的世界里,一直只有父亲、李嫂,和少许来往亲密的女同学,但是上了大学,一切就改变了。
刚进大学时,还迷迷糊糊抱着书本不放,以为大学生活和她以往经历的过程一样。但是,两年下来,一切没变的似又变了
她一直以为,会念书的人最受师长欢迎,事实证明她错了,会说话的人才能赢得师长的称许。
她以为,上图书馆的人会获得知识,她又错了,那些在学校以外打工的女同学,懂得比她还多。
她怀疑,富有的人会受人尊敬,她还是错了!以她的家世背景,她的确受到全校的注目,只要提起她的老爸,没人不对她尊敬三分的。
她到底在忧闷什么?
一个同班高大的男同学。
她猜他足足高出老爸两个头,傻气的笑容经常挂在脸上,她从来不知道他在女孩子中竟受到如此的欢迎,自从他公开的写了一封情书给她,就是她烦恼的开始。
他怎么形容她的
乌黑的长发散发出令男人难以抗拒的芳香。
盈盈秋波,承载了多少绝代美女的凄美灵魂。
纤柔的背影、轻轻的回眸一笑,注定她将要主宰男人的命运。
当时,她看着信发笑,猜他是在街里坊间抄来最烂的情诗。
可是一到了夜晚,那些文字却变成串串跳跃的音符,一字又一字的敲打着她的胸口。
她居然喜欢获得男人的赞赏,那比千万个人工谄媚还有震撼效果。她从不缺少赞美,对她而言,就像是清淡的小菜一般,已经无法引起她的食欲,而她竟然迫切地期待更浓更烈的感觉激荡
同样的一条校间小路,走起来却沉重无比,班上的女同学一个个像都变了,自从这封信被互相传念着开始。
想来就有气,不知道是哪个穷极无聊的人,偷取她的信,并且公开在讲台上演讲,讲得是一沫横飞、声色俱佳,气得她当场就落下眼泪,那个倒霉的男同学还未得到她的一句回答,就已经被三振出局了,堂堂的梁家大小姐,岂能任意被人捉弄。
从此“冷面煞星”的封号就被叫开了,而且是学校里的女同学替她取的。女人之舌原本就利且长,尤其对象又是模样姣好、家世显赫的梁羽柔,更是嫉妒地牙痒痒的。
这件意外追求的事件还未发生就结束了。可是她却郁郁寡欢,不是为了班上那个傻大个,而是那封信中流露的爱恋感受。
爱恋
那是大女孩的形容词,她喜欢那种感觉,同时也告别了小女孩的岁月。
她坐在床上,抱着软绵绵的大枕头。
爱恋
有个男孩,会牵起她的手,接着一股暖流就缓缓燃升。
爱恋
高高、大大、帅帅、黑黑的男孩,会把她拉进他结实的胸膛。
爱恋
会抱起她,脱下她的衣服,抚摸她的肌肤,带着疯狂的神采,一寸寸地占领她
她的脸飞快地染红,心跳得如擂鼓一般,身体火辣辣地灼热起来。
她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可怕的感觉,男人的占领,无法想象的狂熟
“小柔,上课要迟到了”
门外李嫂的破嗓子叫醒了地,她抬起头,脸上依旧发着高烧。
“小柔,你怎么把门锁起来?快开门啊”李嫂打不开门,着急得在门外大叫。
生活该有点冒险的
她生气地想,她已经不再是小女孩了,她应该拥有自己的隐私权,可是就是没有人要信任她,尤其是李嫂,还经常半夜偷跑来看她是否盖好被子,所以她就开始把门锁起来,没想到李嫂就是不死心,硬是不同意她的做法。
“小柔,天啊,你可不要出事了。”李嫂的声音里流露出极度的恐惧。
生活该有点冒险的,她甜甜地笑着。
忽然,门霎然大开,出现争嫂难看的表情,她急忙收回喜悦的笑容。
“不要把门锁上嘛,真教人担心。”李嫂叹道。
她嘟起嘴巴,什么时候,她才能向她们证明她已经长大了?非得是-番惨痛的经验才行吗?
“窗子也没关,夜晚天气凉,一不小心就要着凉了。”李嫂关上窗子。
“不要关!”她叫着。
李嫂吓了一跳,急忙再打开窗,以她的经验告诉她,梁小姐今天早上的脾气可不好。
“讨厌,讨厌”她槌着枕头,想有个伟大的计划,可是就是没人能了解。
她抓起大枕头丢向李嫂,幸好李嫂接个正着。
“阿弥陀佛”李嫂放下枕头,和气的走近羽柔。
“怎么,要考试了吗?还是书没有念好?”
“不是,不是,我才不管考试,不管书,我什么都不管,不管,不管”她使起性子乱挥乱叫。
“好好好,什么都不要管,李嫂帮你向学校请一天假,好吧!”
她抬起头,看着这个眉目慈祥的女人,才把气平息过来。
“真的?”
事实上她早就决定今天不想去上课了。
“可是,你不能让梁先生知道喔。”李嫂小声的警告。
“没关系,我就说是三八妇女节,全国的妇女同胞都放假一天。”她胸有成竹的说。
“可是,现在已经五月了啊。”李嫂张大眼睛。
“放心,我老爸从不知道那天是几号,尤其是自从那个讨厌的女人出现后。”她恨恨地说。
李嫂一听到她后面的话,紧张的模样好像被火烫了屁股一般急跳起来,慌张地把门关上。
这就是她们的心结,这栋大宅子的恶运,她再一次肯定。
“阿弥陀佛,小柔,这句话只说给李嫂听就好。”李嫂一张脸吓成猪肝色,身体还忍不住微微发抖。
羽柔低笑一声,既而愉悦地起身,美妙地转了几个弧度,然后扳过李嫂的身子,把门再打开,然后圈起门,扯开喉咙大叫。
“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讨厌的林阿姨!”
声音传到室外的长廊,她确信这一下,梁家的人全听见了。
李嫂大惊失色的乱了分寸,只好不顾一切推开羽柔,把门再关起来。
“你饶了我吧,小柔”李嫂急得眼眶都红了起来。
羽柔撇了一下嘴,只好跳回床上坐好,抱着那只她最喜欢的大狗熊。
“真不懂,大家为什么要怕她?”她不悦地说。
“小柔”
“我不怕她!”她稚气地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嫂吓坏了,急忙靠近她。
“你还小,大人的事你不懂。”她柔声对这个不懂事的小女孩说。
但是对方立刻嘟起嘴,显示极度的反对。
“二十岁了还小啊?古代的女人到这个年纪,孩子都不知道生几个了。”羽柔叫着。
“你又不是古代的女人。”李嫂正经地说。
她大叹-口气,有些老人顽固得不得了,不管你说什么,她只相信自己的想法。
“好,告诉我,你为什么怕林阿姨?”她说。
李嫂脸色变了一下,一时无言以对。
“不必骗我,我早就感觉到了,每次有阿姨在,你就死跟在我旁边,为什么?”
她张着灵活的大眼睛问。
“林小姐,是个非常厉害的人。”李嫂犹豫了一下才出口。
她笑了起来,什么叫厉害?难道是武林高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眼前这个女孩,是李嫂从小看到大的千金大小姐,她纵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她,但是一想到自己到底只是梁家的一个下人,就不敢也无权千涉丰人的家务事。
话又说回来,如果林谦雯真要打梁家大小姐的主意,李嫂是万万不肯的。
“我有办法制服她!”羽柔坚定地说,只引起李嫂的喟然长叹。
“小柔,人间的险恶不是你这种年纪可以体会的。”
梁羽柔眨了一下大眼睛,模样可爱而俏皮。
在李嫂的印象,她一直是天真浪漫可爱纯洁的,如果别人对她有任何的企图和不轨,她相信到了最后一刻,羽柔还是被蒙在鼓里。
这也就是在这栋大宅院里,她为什么不愿让林谦雯有独自和羽柔相处的机会。
羽柔明白李嫂在担心什么,自从林阿姨入门以来,她的态度越来越奇怪,好像-直有心事的样子,这份心事写得明白,除非她们把她当成傻瓜
这也就是她最气李嫂的一点,始终把她当成小公主一样伺候着,她不知道封建时代早已过去,骄生惯养的人也得由自己长大
“人间险恶,是指林阿姨吗?”她微笑着。
看得出李嫂重重地喘了口气,她就知道李嫂和林阿姨之间必有某些过节。
“小柔,我们今天所说的话,可千万别让第三者知道啊!”李嫂的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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