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光充满致命的危险。他要的不是她的选择,而是发布下来的一道命令!
她略抚去额前的发丝,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走。”
说完,她瞥见他眼中有一抹得意。
他不再理会她,先蹲下身子,好像在寻找什么,接着捡起一根小草放在指间看它摇晃着,她不明白他在玩什么把戏,猜测他可能是在测试风向。
他向前走几步后又退回来,抬头看看天又看看地,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膏药,但可以确定的-件事是,他的身分,一个著名的逃亡歹徒,自然懂得如何在困苦的环境中求生。
他往右边的方向走去,步伐大而飞快,她只能用小跑步紧跟着。
好几次她都有股冲动想转身就跑,但是想起那把枪即胆战心惊,她想,她要想办法找侗机会偷走这把致命的武器。
越走他越发觉,在这样偏远荒凉的山区,他要的不是方向感,而是运气!
他仔细地观察整座山的地理环境。这里的土壤饱孕相当的湿度,如果不是经常有突来的雨水流灌,就是山间有溪流瀑布。而山区的树木也没有特别的痕迹显示曾受天灾的摧残,表示人还可居住,可惜,却找不到任何人工的遗留物,连人类顺手乱丢的垃圾都没有,他行点担心这是无人的荒山。
他在心底又盘算-下车速与距离,这座山不大,离山下应该不远。以他目前的处境,可以想象山下必有许多人正在守候他的自投罗网,不管是警察或狗仔的同僚,他都必须先躲开。在误会未澄清之前,何苦制造不必要的危险,况且他也不是个无名小卒,他不能让新闻界的人有题发挥。
顶上的天空越来越灰蒙,他必须在天黑前找个落脚的地方,否则等到天黑,四周不见五指,就哪里也去不了了。
他一面走一面数着自己的脚步,他不能迷失停车的位置,如果在山区迷了路,危险才真正的开始了。
现在是初夏时刻,但是她已经可以感受艳阳的威力。他的脚步保持一定的速度,好像一点也不疲累,她则气喘咻咻全身汗水直流。
她强忍着脚痛紧跟着,无法想象如果,跟失了他,独自一入迷失在山中的情形。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又快了点。
她的肚子饥肠辘号地叫起来,除了举步维艰、烈日烧灼的痛楚外,还必须忍受胃壁的翻搅,从早到现在还未进一粒米,如果她可以预知未来,应该聪明点先饱餐一顿再说。
她想列李嫂最擅长做的八宝辣肠粥,天啊,那种甜、咸、腻、辣的感觉,好像万只小虫啃噬着她的神经,使她的唾液加强分泌,她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竟是干燥欲裂的一双枯唇,她忍不住叫住了他。
“等一下!”
他听到她的叫声,只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的脚早就麻了,只等待这刻死命的呼喊,跟着身体就要软了下来。她吃力拖着身体,坐在一颗大石头上拚命地喘气。
“我不管了,我要休息。”她叫着,脚趾可见一颗颗突起的水泡。
他冷笑一声走到她的身边,眼眸中没有丝毫的同情。
“天马上要黑了,如果你不怕被野狼咬去,就继续坐着吧!”他从牙缝里吐气。
你这个可恶的大坏蛋!
她心里的暗骂几乎要冲门而出,但是话到嘴边竟变成无力的哭喊。
“我的脚痛死了。”
她无助地呻吟一声,委屈的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扯了一下嘴角,不理会她的埋怨,举起脚步继续往前走。
如果她还有一丝力气,她必定打碎他脸上的冷酷和不屑!
这个男人,不但没有一丝同情心,而且态度傲慢得不可原谅!
在她的生命里,没有一个男人敢这样对她,就是她德高望重的老爸,也要让她三分。如果有幸回去,她必要派遣梁家十万大军直捣黄龙,把他打得面目全非,跪在地上直到求饶为止!
她正想的得意,抬头却不见他的人影,她差点大叫出声,才发现他已经走得相当远了。她的得意马上变成像落水狗一样的无助。
眼看着他的背影要消失了,她忘了胃痛、脚痛、头痛、皮肤痛,急忙打起精神再站起来,三步并两步地往前直冲追去,目前最令她在意的应是--死亡之痛。
她一边小跑着,一边擦掉脸上的水,不知是汗还是泪。
山区黑暗落下的速度,快得惊人,一下子的工夫便已是半黑的景象。
他笔直地往前走,她却心神不宁,四周慢慢降下的黑色阴影令她惊慌。黑暗就像死神-般,慢慢地向她靠近,而前方的人影,不管是谁,总有个安全的人样
他突然停下来,她差一点就撞上他,他凝神望着山壁不远的地方。
“这里吧!”他回头对她说。
她整个人像被放气的轮胎一样松软下来,几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席地躺下来,如果不是地上的碎石和脚趾的水泡
这是山缝间的一个石洞,他的运气不差。
他用随身的小刀在附近割下一堆草,铺在石洞贴壁之处,这个石洞只是山壁的裂缝凹处,大概可以躺四个人左右的大小。
他取出两个小型的手电筒放在正中央,自己疲困万分坐下来。
她在洞外站着,两头都是地狱,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没有理会她,望着两只手电筒发呆。
一阵凉风吹来,下午还是炎热难耐的温度,晚间却转变成阴凉的冷风咻咻,山区的气候比女人还难测。
她觉得脚踝痒痒地,下意识地伸手往下抓
她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急忙捏紧此不名物,把它拎了起来。
跟着她两眼一瞪,差点晕了过去。她拿的正是一个形状丑陋的大虫子,全身覆上一层细毛偾张着,红色的大眼球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仿佛斜笑她的惊讶,她从未看过这么可怕恶心的东西,它似乎也在看着她惊恐的大眼睛,嘲笑她的恐惧。
这个过程只有-秒钟的思考时间,她的手如电击般立刻甩开来,然后放开喉咙大声尖叫,随即一鼓作气跳进了山洞,把自己紧紧缩在山洞最里头。
他看见她像猴子一样的惊跳动作,又见到被她抛掷到一边的小小毛虫,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回响在窄小的洞内,格外尖锐刺耳,她再也忍耐不住了。
“放我走!不论你要多少钱,我马上要我爹地送到你面前。”她挥着拳头狂叫着。
他看着她激动的表情,嘴角依旧挂着刚才未收起的笑容。
他不慌不忙地指了指洞外,外头隐约有青白色的月光和无尽的黑暗长路。
“走吧!”他说。
她觉得快要哭出来了,他在捉弄她,用他的熟练捉弄她的无助。他明明知道她从没有单独处在山中,何况山区中不知还有多少可怕的危险等着她
“我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
她勉强叫出心里最深的恐惧。
“对!今晚就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要说。”
他用冷酷又无情的表情回答她。
她瞪视着这名暴徒,真想用最严厉难听的话骂他,但是现在她是他手上的猎物,她只能乖乖地听他的命令。
只要度过这一夜,明天她会想出说服他的办法,她不再理会他。
她的脚趾又剧痛起来,她小心地脱下鞋子,看到自己的趾头上长满了小水泡,有的还被鞋底磨破了,渗出一丝血迹,她不禁自怜地呻吟出声。
他顺着她的痛处看见了她的脚,暗骂自己自找麻烦地绑了个千金大小姐,就这一点山路就忍受不了,还谈什么未来的冒险生活。
一个黑影朝她面前压下,她仓卒地抬起头,接触到他冷酷的眼眸
“你干什么?”她按着胸口,略往后移动。
他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她吓得用力挣扎起来。
“笨蛋!”他大骂一声。
他检视着她的脚,不把这些水泡弄掉,明天恐怕一步路也走不了了。
在过度的恐惧下她失去判断力,只觉得无限委屈和羞辱。
她这一辈子里,除了她爸爸外,还没有和一个男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现在这个男人、不知名的暴徒,正提起她的脚踝煞有其事的观看着。也许她不只要担心她的生命,更要防范一切男人可能对女人采取的突击
他随地捡起一枝尖锐的树枝,想都没想就往她脚踝上的水泡刺去,她尖叫一声,看着水泡一个个破裂开来,汗与泪水一起流下她的面颊,她紧握着拳头,只能忍住阵阵神经抽搐的痛楚,拚命缩紧颤动不已的身躯,而他却毫不留情紧抓着她的脚,用指间的力气把水泡中的血水挤压出来。
“好了!”他放开她的脚,低声说。
她看着自己一双可怜又红肿的脚,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又滴落下来。
他不再理会她,自顾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来。
“你到底要什么?”她发出喉中最大的痛楚。
他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蓄满恐惧的泪水,薄薄的嘴唇似乎因压抑过久的愤怒而效仿颤抖。
以一个男人对女人的评鉴,她是美丽的,柔柔地如同朝露中的花瓣,盈盈欲坠,摇曳在大自然的冷酷中。她像极了他小说里经常描述的女主角模样,徒有美丽的外表却没有自主辨别的能力。这种女人自有她的最大功用,就是男主角英勇战胜后松弛的玩物,在太刚且硬的现实里,唯一冷却仇恨的刺激品。
他微微的?着眼,却还可以瞧见她紧抓着胸膛前的衣襟。
她在想什么?
-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徒?
或是心智不正常的强奸犯?
无论如何都是对她造成生命的威胁,他真想大笑起来。
这个游戏够好玩了吧,他不必再整夜面对空白的计算机肠枯思竭,不必再踱了整晚的步还打不出一个满意的字,现在故事不就完完整整的早现在眼前,不必费力不必思考,只要心平气和等待情节的发展。
过了许久,她-动也不动地缩在角落。
她鼓起勇气偷偷瞧了他一下,他的眼睛似乎闭起来了,胸口随着呼吸平稳的一起又一伏。
他睡着了?
她既而大胆正眼看他,他真的都不动了,几乎还可以听到他规律的鼻息
她悄悄地移动了-下身躯,每根神经都为之紧绷起来。她看见了他腰间的手枪,黑夜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吸引着她的救命之光
如果这把枪在她手上,那局势就要整个扭转过来了
她不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面前这个暴徒也不能再对她形成威胁,只要把枪抢过来,明天地就可以安全无恙地回到山下,只要把枪抢过来
她的呼吸几乎要停止下来,真怕内心狂烈的呼喊会传到他的耳边,然后-切又只是她走投无路的妄想而已。
她张大眼注视着他,他真的好像睡着了,全身上下都静止不动,于是她放大胆再向他移近了一?嫉木嗬耄?孀沤挪降囊贫你脑嘤炙评薰陌憧裉?鹄础你br />
她心里明白,目前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了,而眼前正是个大好机会。如果她不想坐以待毙任其宰割,唯一的办法就是超越原来的自我,去做一件她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疯狂事,就是
偷他的枪!
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好像这口气足以救她一命,使她专心的思索下一步计划。
她打着熟睡敌人的主意。
他腰间的枪似乎在向她招手,只要她移到他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下它,立刻将枪口抵住他的脑袋,如电视影集的警匪作战一样,他会乖乖的驯服在她的枪下。
整件事就是这么简单,不会有杀人流血的恐怖镜头,只要她轻轻移到他的身旁,悄悄不露痕迹地取下他腰间的枪。
说来简单,但是步步过程却紧紧扣住她的心弦,每移一步,她就开始幻想起他忽然双眼大睁,用迅电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腰间取出枪狠狠朝她的脑袋开了两枪,她也许还来不及适应这突来的变化就已魂断天涯、直赴黄泉了
想到这里,她停下脚步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按下将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忍受每一个幻觉都叮能变成事实的心悸。
她不知道花了多久的时间才移到他的身边,然而每一刻的飞逝都对她提出致命的呼喊,警告她这不是小说、电视或是电影上虚构的情节,而是性命攸关的一刻。
她在原地又停顿了很久,丰要是她的手正强烈的发着抖,她必须让自己平静下来。接下来是很简单的-个动作,可以救她一命也可毁她一生的重要时刻。
她内心在大叫着,只要轻轻地、轻轻地把手移到他的腰间,对准目标用力拔出枪,过程仅仅半秒钟,他将会是她的俘虏
快啊,快,梁羽柔,只要一个动作将要扭转劣势
她咬紧嘴唇,把手指压向他的手枪上,她触到枪柄的坚实冷硬,没有时间容她思考了,她扣住枪柄,像拔一棵大树般用力把枪拔出来!
她成功了!她像个英勇的战将高举着那把致命的枪,然而枪却烧灼了她的指头,她忍耐不住这样巨大可怕的经历,因为她不是英勇的女战将,她依然是受人呵护不懂世事的梁羽柔,柔弱无骨的梁羽柔,一些风-些雨就会把她吹倒的温室花朵
他被她惊醒了,起初是惊讶的张大双眼,随即看到枪在她手上跳着,忍不住以新奇有趣的眼光看着这场可笑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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