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想问,都忍住了,天羽哥,英莲在哪儿骗骗我就好。”半晌,孙天羽干涩地说:“他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哪儿的人很喜欢他。他有很多东西要学。过些日子,他会回来。”丹娘嫣然一笑“谢谢你,天羽哥。”
两人声音极轻,近在咫尺也未必能听见。何清河一举翻过此案,关系到在场每个人的生死荣辱,也没有人能静下心,去听已经穷途末路的他们在说些什么。
良久,丹娘挣开孙天羽的手臂,跪在何清河面前,全心全意给他叩了个头,说道:“多谢何大人,给寒家洗清冤屈。”
何清河从袖里取出一条素帕递给丹娘,叹道:“这是你的帕子,当日走得匆忙,忘了奉还,如此干净的帕子,一旦污了,留在世上也是无用你小心收好吧。”
丹娘接过来“多谢大人指点。”何清河转过脸,有些不耐烦地说:“孙天羽,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么?”
“不。他没有罪。”何清河脸色阴沉下来,盯着丹娘没有开口。丹娘道:“都是奴家的罪。是奴家先勾引了他。先夫之死,也是奴家指使他做的。”何清河脸色由恼变憎,由憎变怒,寒声道:“裴丹杏,你可知勾结奸夫谋害亲夫,乃妇人第一重罪!
需得剥去衣裤,赤体受杖,然后骑在木驴上绕城示众!直到阴穿肚烂!生前受尽羞辱,死后无葬身之地!”丹娘从容道:“奴家知道。”
何清河瞪视了她半晌,忽然仰天大笑“本官六日间遍访山下住户,过往客商,都说你贞静贤淑,原非歹人。本官念你为奸人所骗,受尽胯下之辱,有心回护于你。谁知你竟是这样一个淫材儿!”
何清河喝道:“裴丹杏!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救下奸夫性命,让本官饶他不死吗?蠢女子,你枉担了罪名!
即使你所言属实,孙天羽为夺人妻,谋害无辜,也是死路一条!可笑本官谆谆教诲,不惜遣人将你接到狱中,在后堂听审,揭穿这狗才面目,望你明羞知耻,孰料你却是淫贱入骨,为着个无耻奸夫,连夫妻纲常人伦天理都抛在脑后!”
何清河脸色铁青,眼睛被灯烛烟火一熏,愈发红肿,他拍案叱道:“你现在洗心革面,回去三尺白绫了断此生!向本夫谢过失贞辱身之罪,还不失为知耻而改!若你一意孤行,焉知老夫不敢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一同押往西市寸磔凌迟,以儆效尤!”
丹娘淡然笑着,柔声道:“多谢大人成全。奴家也知道他犯的是死罪,奴家只求与他同死。”以何清河这样见惯世间百态,无不洞烛其奸的大行家。
顿时也怔在当场。薛霜灵悄声说道:“你娘八成是淫行圣母转世,要不然就是个缺心眼儿的妖精,不为本夫守节,却要为卑鄙无耻的奸夫殉葬。想去阴间还被他干么?”
白雪莲没有答话,只怔怔看着母亲,经过这么多风雨,娘的容貌依然明艳,那双明净的美目湛然如水,带着盈盈的笑意。
她突然觉得,娘一辈子似乎没有真正开心过。何清河在大理寺做了几十年官,审过的案子不计其数,公认的细察秋毫,刚正无私,从来是谋定后动,杀伐决断没有半点含糊。
可这一回他几次去拿令签,又收回了手。他暗中查访,众口一辞都说丹娘是个贞洁妇人,并无半点狎邪之事。
升堂前他先审过鲍横,据他招供,这狱里上下通连,设好圈套把她诱骗来聚众行奸。那日在杏花村,何清河亲眼目睹,心知丹娘是个正经妇人,他委实可惜丹娘的才貌。
这样一个柔弱妇人,只因姿色动人,以至破门毁家,丈夫冤死,自己饱受淫辱,红颜祸水,令人叹息。谁知这么个明白妇人,竟是不可理喻!事到如今,她眼里心里仍只有一个孙天羽。
可孙天羽有什么好的?无知无能无耻无情无义无才,一个狼心狗肺的狗东西!莫非她是受了魇镇?何清河的眼睛又模糊起来,他用袖子擦了擦,恨声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接着拍案吼道:“孙天羽!你给我招!”孙天羽刚要开口,堂外突然传来一声又尖又细的怪笑“招什么招?没有的罪过,你让他招什么呢?”何清河盛怒中面容一僵。
接着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不屑。他身边几名随从都面露惊疑之色,书吏停下笔,后面那年轻人踏前一步,半掩在何清河身前。堂中众人纷纷扭头朝外看去,只见厅外沉沉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两排灯火。前面两盏丈许高的曲柄透水银大琉璃灯,映得阶前亮如白昼。
十余名穿着绛紫锦衣,腰缠玉带的小太监分列两旁,中间一乘八人抬的漆金座辇,一个锦衣华服的贵人傲然坐在辇上,双手按膝,腰身挺得笔直,胸前一条五爪紫蟒张牙舞爪,威猛无俦。
他颌下光溜溜没有一根胡须,乍看来不过三十余步,箍在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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