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山家的院子里,此时又挤满了人,里正、族长以及在村子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全都到齐了,神情异常严肃,村里出了败类,他们能有什么好脸色!
就连平日里那些喜欢看热闹的村民,也不复以前看好戏的样子。
“你们的儿子才是偷儿,你们全家都是偷儿!”
院子中央,赵氏防备的盯着眼前几个村民,神色激动,声音嘶哑的为儿子辩驳,将儿子牢牢的挡在身后,不让那些人前来捉儿子的人得手。
“赵氏,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二郎做的龌龊事,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清楚楚,他的同伙都承认了,你还想咋地?你要是还拦着,别怪他们动粗!”
族长阴沉着脸,不悦的瞪着赵氏大喝道。
赵氏张了张嘴,想为儿子辩驳,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目光游移在乡亲们身上,希望他们能帮她儿子说句好话,可谁都没开口!
她失望又怨恨,最后死死的盯着族长身后那个人,怨毒的叫骂道:
“是她,一定是她!是这个贱人,她恨我们一家子,故意设了套子让二郎钻的,那些人都是她找来做戏的,是她想害死我儿子!”
族长听得直皱眉,这赵氏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自己没教好后人,总喜欢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院子里其他人也听到了,都知道赵氏骂的是谁,纷纷同情的看着她,见她呆呆的模样,直摇头,有这样的娘,这孩子遭了多少罪啊,看吧,都伤心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章小草面无表情的看着赵氏,冰冷无情的眸光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很想剖开这个人的心看看,她为何如此偏心?就算重男轻女,但能把原主漠视到这种程度,无情到这种程度,真的是世间少有!
她不知道原主摊上这种娘,最后还间接死在她手中,而她恰巧重生而来,对抗赵氏的种种,是不是冥冥之中就注定了的,想让她为原主讨回公道。
这个猜测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但,她受够了赵氏,也忍够了赵氏,若是在现代,有法律保护,她这种人自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可在这个连人权都没有的封建社会,既然律法拿她没办法,那她就自己为自己讨回公道。
今日这个契机,就是了断一切的时候!
“赵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我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你说我恨你们,我为何要恨你们?我不仅不恨,我还很感激你们,不是你们,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我也可以像人一样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像奴隶、像畜生,任你们奴役,任你们打骂!”
章小草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诉说别人一般,没有丝毫的怨气和恨意,无悲无喜,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她是真的不怨也不恨了。
赵氏心中一堵,呆呆的看着她,像是从来不认识一般。在她印象里,这个女儿从出生到长大,都没有得到她过多的关注,每次看到她,都会让她想起生产时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满床的鲜血,她是厌恶这个女儿的,厌恶到几乎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发脾气,找各种由头折腾她,可每次她都一声不吭,还活的比谁都健康,从小到大都咳都没咳一声。
现在想想,这是让她最厌恶的孩子,也是令她最省心的一个,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学会反抗了、不老实了,敢吓唬她的宝贝儿子,还敢顶嘴,她开始正眼看这个女儿,可是眼看原本老实木讷的女儿,越来越脱离自己的掌控,令她心里十分不舒服,有种想把她毁灭的冲动
躲在她身后的章宝银见自家娘一动不动的只顾发呆,眼看着那些人又要过来绑他,他心一狠,指着章小草怒骂道:
“少在这儿假惺惺的!别以为所有人都相信你的鬼话,你这个不孝不义的贱人,你就是恨爹娘,不然上次爹和大哥都去求你,你为什么不要他们做活儿?你要是不恨,你为啥要挑唆爹,让他和娘吵架?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看不过我们,就卑鄙的收买贼人来陷害我,我告诉你,你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
章宝银一连串的指责谩骂,令章小草惊呆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贼喊捉贼,什么叫无中生有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心思胡乱攀扯,还真是小看了他!
不过,他真以为,凭他们家现在在村子里的名声,会因为这几句话,别人就会相信吗?
还不等她反驳,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直指章宝银!
“章宝银,你他妈的真不是男人,敢做不敢当,还躲在自个儿老娘身后,真是丢了我们爷们儿的脸,老子是瞎了眼才会听了你的怂恿!你偷了银子自己窝藏起来,现在还懒到我们头上!你给老子记着,你最好祈祷老子不死,不然,老子迟早要了你的狗命!”
自从招认后,就没再做声的贼头儿突然出声,将章宝银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现在是弄明白了,自己完完全全是被利用了!章宝银这个混蛋和那女娃家有仇,却找上他们,骗他们说人家家里很有钱,他一开始是不信的,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几个钱,可一听说望江楼的掌柜花了大价钱买了这家人手中的方子,他就心动了,现在镇上谁不知道望江楼的糯米糍是鼎鼎有名的?
他不该贪心,结果银子没捞到,替人家做了嫁衣裳,还把自己和兄弟搭了进去,这一切都怪该死的章宝银!
章宝银看到他脸上的狠意,心里顿时冰凉冰凉的!再看他们偷了银子竟然还栽赃到他身上,一点义气也没有,若是今日这人不死,他日自己还有活路么?
想到这里,章宝银恶从胆边生,阴暗的想,只要自己抵死不认,那些人也拿他没办法,只要将这三个人送去衙门,到时候,自己再花点银钱去牢房打点一下,然后
哼,是他们不义在前,也别怪他心狠,总之,这几个人绝对不能活着出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从他们身上找出被盗的银子,洗脱自己偷窃银子的嫌疑,这样一来,那个贱丫头铁定不会饶了他们,等送去了牢房,他再慢慢图谋。
盘算清楚,章宝银平静下来,冷冷说道:
“你威胁我也没用,我没有伙同你们偷东西,也没有拿银子,都是你们故意栽赃的!”
章小草讽刺的看着他,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既然如此,那她就好好看看,在人证物证之下,他还怎么抵赖!
“族长爷爷,小草家丢失了银子这是事实,叔伯们搜了这三人的身,却没有找到,他们都指认是章宝银拿走了银子,所以小草才请族长爷爷、里正爷爷还有各位族老爷爷过来主持公道的!章宝银不承认,咱们也不能冤枉了他,虽然没有证据,可小草有办法证明他是否清白,所以,小草想问他几个问题,请族长、各位爷爷以及乡亲们仔细听听!”
族长和里正对视一眼,点头允诺。
章宝银听了,心里暗喜,不屑的看了章小草一眼,不信她能有法子让他亲口承认!
章小草看到他脸上的不屑,冷冷一笑,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你不承认偷了我家的银子,就好好配合,你要是不配合,那就是心虚,到时,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无辜的,直接把你告上公堂!”
章宝银不耐烦的说道:“你要做什么就快些,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也别想用歪法子诬陷我!”
章小草也不计较他的态度,直接问道:“下午未时三刻至申时一刻,你在哪里?在做什么?身边有谁能证明?”
章宝银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一时间被她问的应接不暇,脑子转了转才回到道:“在家睡觉,我娘和媳妇都能证明!”
一旁的赵氏、黄氏忙不迭的点头,生怕慢一点儿,儿子(丈夫)就会被带走一般!
章小草嗤笑:“你就算杀人放火被当场逮住,你娘和你媳妇也会说你在家睡觉!”
章宝银本来就是撒谎,有些心虚,现在听她当面嘲讽,一时情急道:“我就是在家睡觉,一直没有离开!”
章小草没理会,而是冲着乡亲问道:“各位叔伯婶子伯娘,大家在未时三刻至申时一刻可有谁见过他?”
话音一落,人群中议论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做声。
章小草正暗赞章宝银运气好,没人揭穿他的谎言,不过她依然有办法证明他在撒谎,正要再问,突然一个小男孩从大人身后冒出头,看着她怯怯道:“小草姐姐,石头看到他了!”
还没等章小草细问,章宝银就扯着嗓子嚷道:“不可能!是你这狗崽子在撒谎,我根本没有出去!”
“石头才没看错,石头还看到你脱裤裤,在花花家的墙角尿尿了,尿完了,还吐了口水,说‘也不知道他们来了没有’,石头和花花躲猫猫,就在墙角这边,都听到了!”
石头一听,顿时急了,连忙红着脸分辨!他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说话,可是大人们都说村子里有坏人,这坏人还有可能是这个人,他可不能让这坏人跑了,这人自己说谎,就是个坏人,还骂他是兔崽子,你才是狗崽子,你全家都是狗崽子!
石头的话再度引发议论,原本就怀疑章宝银的人,现在愈发怀疑了。
章小草似笑非笑的看着章宝银道:“你不是说没有出去过吗?现在你要怎么解释?”
章宝银心里异常紧张,脸色微微发白,额际隐隐渗出了细汗。
“我、我、我记起来了,我、我被憋醒了,是、是出去过一会儿,但是,我很快就回来了!”
赵氏也说道:“他只是一时忘了,你这贱人别想用几句话就诬陷我儿子!”
章小草直接无视赵氏满口喷粪的话语,直直的盯着章宝银道:“这才多久的事儿,这么快就忘掉了?你真当所有人是傻子不成?”
章宝银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梗着脖子耍赖道:“我就是忘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章小草见他还在狡辩,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反正不会再有人相信他的鬼话。
不想再耽搁时间,于是又问道:“那你那段时间你有没有去过我家后院?”
有了上个问题的经验,这次章宝银细细的思虑了一番,最后咬牙道:“没有!”
他还就不信了,这死丫头真能知道他到底去没去!除非她是妖精、怪物!
“你要想清楚再回答,到底是去,还是没去。”
不管他说去了还是没去,继续问下去,总会有破绽,他破绽越多,怀疑他的人就越多,最后哪怕他什么也没做,一切仅仅是巧合,他也是跳进沧浪江也洗不清了!
章宝银直觉她话里有问题,却又不知道有什么问题,最后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是,我没有去过!”
章小草笑了!
这回,看你还不死!
“你要是没去,那这个是什么?”
章小草恶劣的笑着摊开了手心!
众人闻言,目光寻着她的手心看去,却是几根青色的布线条!
章宝银一看,脸色大变,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衣摆。
“不用看了,这就是你衣服上的,你还敢说,你没有去我家后院吗?”
章小草讥讽的看着他,见他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笑的十分欢畅。
“不这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
章宝银惊恐的摇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贱丫头怎么发现的?
章小草没理他,冲着族长和几位长辈道:“各位,您们请看,这是我在我家后院土墙上的木钉上发现的,如果不是翻墙进去,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木钉上?这颜色和章宝银衣服上的颜色一模一样,若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可以看看他的下摆,是不是被挂坏了!”
族长点点头,凝重的对几个村民使了个眼色。
那几人上前,无视章宝银的躲闪和反抗,掀起他的下摆翻过来一看,果然,上面有撕裂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是和章小草手中的布线条完全吻合。
事实摆在眼前,已经没有任何疑问,就连方才不停上蹿下跳的赵氏也蔫了,如丧考妣,黄氏惶惶不安,泪珠儿满眶,摇摇欲坠。
“不是我不是我这是污蔑,是你们串通好的,你们看我家不顺眼,想对付我们一家,是你们,就是你们!”
章宝银赤红着眼,仇恨的盯着所有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状若癫狂!
他想要得到老弃妇和章小草这个小贱人的银子没错,他是要报复她们,让她们失去所有的一切也没错,可是他没想过以坐牢为代价,现在银子没见着,反倒要蹲大牢,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没有人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现在大家都在想该怎么处置他合适,按着大多数人的想法,自然是严惩,他们章家村虽不是大村,也不是多富裕,但向来团结淳朴,偶尔有些小纷争也不会有大问题,可现在出了个贼,还是勾结外人来祸害乡亲的贼,这种人不狠狠地惩治一番,以后有人有样学样,这风气不就被带坏了么?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粥,这人是他们章家村的,传出去,大家只会说章家村民风不好,出盗贼,才不管是谁家出了盗贼,所以他们也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能把害处降到最低!
族长想的也是这个,他作为章家村章氏一组的族长,也是章家村的村长,就必须维护章家村的名誉,但也不会因为这个,而放过心术不正之人,而这也正是他头疼的原因。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两全的法子,族长把目光投到了章小草身上,毕竟这事,她们家是被祸害的,怎么处置,也要征询她们的意见,要是她
真这样,对村里,对大家算是都有交代了!
“小草,你觉得这事咋处置才妥当?”
章小草一怔,这事不是该村里处理吗?族长现在来问她一个小娃子,这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啊!
族长看到她脸上的疑惑,眼睛四处溜达了一圈,掩饰的干咳一声说道:“你和你奶奶是苦主,怎么处置他们,你们可以有意见!”
章小草一听,心里转过几道弯儿,这事闹成了这样,只怕她和奶奶不能做主吧!
这事她也为难的很,还真不知道怎么做!那三个蟊贼她倒不会犹豫,直接送衙门,章宝银她也不在乎,一样可以送去,可这话不能由她来说
现在族长要听她的意见,她要怎么说?
章小草拧着眉头思忖,突然,脑子闪过一道光,一下子明白了族长的用意!
擦,族长,您老太不够意思了,吃了我那么多东西,怎么能这么狡猾,还来“算计”我呢?
章宝银是这个身子的亲哥哥,族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想让她提出对章宝银的处置,这样,既不会对章家村的声誉造成不良影响,也对其他村民有了交代和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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