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盖一间大房子,要青砖瓦房的,盖着高高的院墙,还在里面开出一大块地,奶奶就在上面种菜,孙女就在一旁栽上果树,等树苗长大了,春天,咱们一家三口可以摘花瓣做糯米糍尝鲜,夏天可以在树下纳凉,秋天可以吃自己种的果子,冬天还能在树下堆个大雪人,这日子得有多快活,能有几个人过得想咱们这样舒心的?咱们这么努力的挣银子买地,图的不就是个舒心么?奶奶,咱们一切可得向前看,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奶奶不要再去想,想的多了,就会看不到现在的幸福好日子,那咱们自己就过的难受了!要是奶奶觉得不开心,孙女都觉得做的一切都没意思了!”
她知道,奶奶是放不下过去那些事,以前没有听奶奶说起,以为她真的忘了,没想到,却只是压抑在内心深处,今日碰到那么个烂人,几句话就把奶奶最不堪的记忆全部勾起来了。
听到孙女发自内心的期盼,章奶奶再次热泪盈眶,觉得方才把自己关在房间的举动那么可笑,自己的孙女懂事又有本事,还有个孙子在城里人人羡慕的书院读书,又不缺吃的喝的,还有银子使,也不用一把年纪还要像村里的老姐妹那样去地里干活,自己还有啥不知足的?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她还想着做什么,没得让孙女担心,自己也难受!
想通了这些,章奶奶陡然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里外舒畅,她摸着孙女的头欣慰道:“是奶奶的不是,让奶奶的好孙女担心了!这么些年,奶奶一直想不通的事,倒是让你这丫头说到心坎上去了!这些年,奶奶虽然不提起以前那些事,可心里总是不忿的,现在听了你的话,奶奶就觉得轻松多了!”
章小草高兴道:“就是!奶奶就要这么想,咱们就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让那些人羡慕嫉妒恨去,气死他们!”
章奶奶被孙女的话逗乐了,不禁呵呵笑道:“就听孙女的,咱们把日子过好了,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去,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要紧!”
接着,章奶奶就把她原来在夫家的一些事,说给章小草听了。
原来,那个老婆子竟是章奶奶前夫现在的婆娘,名叫李小翠,原来是嫁过人的,只是她丈夫身子不好,早早的去了,也没留下一儿半女,家里也没个兄弟姐妹,等她公婆去了,她守着夫家的田地过了两年,觉得日子太孤寂,就想着回娘家过活。
就在这时,她的姨妈,也就是章奶奶原来的婆婆上门找上她,想娶她进门,做自己儿子的平妻,原因就是章奶奶不能生,想娶个平妻传宗接代!
李小翠本来就是个寡妇,就算能嫁人,也指望不了嫁个多好的!她知道自己表哥是个老实忠厚的,心里也挺满意,只是她是个心大的,她才不愿意做平妻,让上面的正妻压着!
于是,她就经常借着探望姨妈的名头去岗楼村做客,一开始,章奶奶并不防着她,见她年纪轻轻的就死了丈夫,心里也是极同情的,加上李小翠又是个能装的,很快就骗取了章奶奶的信任,二人亲的跟亲姐妹似的。
章奶奶万不妨,李小翠表面上对她好,暗地里却总是在婆母面前说着她的坏话,说她善妒,不愿意婆母给丈夫娶平妻,并且还陷害她和村里一个鳏夫有私情。
章奶奶的婆母也是个耳根子软的,虽然觉得章奶奶这个儿媳孝顺肯干,可到底生不出儿子,还传出了这丢人的事,岂肯罢休,于是,想着法子折腾,逼章奶奶下堂!
章奶奶百般解释,根本改变不了婆婆的决心,她只好把希望放在丈夫身上,可就在这时,竟传出李小翠怀有身孕,而婆母更是坚决要休她。
原来,李小翠怀的孩子竟然就是她丈夫的,她万念俱灰下,答应离开,却只肯和离,不肯拿休书。
岗家也没办法,因为那时候,章奶奶唯一的亲人已经去世了,按照律法“有所娶无所归”“与更三年丧”夫家是不可以休弃已经没有娘家人以及为婆家守过孝的妻子的,除非她自愿!
这时候,李小翠跳出来,说非给休书,不然,连她的嫁妆也不能带走!
此时的章奶奶已经什么都失去了,丈夫待她虽好,却拗不过自己的亲娘,最后闹到要休妻,也听了李小翠的怂恿,只肯给休书。
章奶奶绝望之下,发了狠心,威胁岗家,如果不和离,不还回她的嫁妆,她宁愿去死,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李小翠不守妇道,岗家薄情寡义。
岗家为了遮丑,没办法,只好同意和离,并把嫁妆也归还给她了。
章小草听了奶奶以前的事,心里只剩下一阵阵的悲凉,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现实!没有孩子,女子在夫家什么都不是,可以被任意凌辱休弃,甚至有的连自己的嫁妆也被压榨干净,然后被扫地出门,到时娘家不收留,就只能在绝望中,慢慢等死!
就算有孩子又如何,在这个‘多收三斗米就想纳妾’的年代,男女地位极不平等,就注定了女子是弱势的一方,在家就是靠父兄,嫁人就靠夫家,她们自己的利益根本得不到任何保障!
就是在提倡男女平等的现代,有些男人只要有点钱,就想在外面养小三小四,甚至为了青春貌美的情人,抛弃与自己共患难的妻子,坚决不回头。
而这个封建社会,加诸在女子身上的枷锁更重,让她们的经济难以独立,这样一来,什么都要依靠夫家,还谈什么夫妻平等?连夫妻平等都不能维持,将来有小三小四还有公婆的介入,她就有可能被小三挤兑,丈夫嫌弃,公婆不满,最后惨遭休弃!
想到这里,章小草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灭顶的恐慌!对未来的恐慌,对这个世界的恐慌,对未来婚姻生活的恐慌!
章奶奶察觉到孙女不对劲,连忙问道:“小草,你这是咋了?小草?”
章小草猛地回过神来,看到头发哦早已经花白的奶奶,她忍不住急切的问道:“奶奶,你后悔吗?怨恨吗?”
后悔嫁给那个无能又薄情的男人?
章奶奶一怔,怅然的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后悔有啥用?这都是命啊!奶奶不能有孩子,都怪奶奶不争气,又能怨谁呢!”
章小草默然,奶奶心里不是不怨,却是把所有的怨,都放在了自己身上,这,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
一旦被休弃,身心的双重折磨,又岂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能承受的?奶奶能做到这样,靠着自己的双手活了这孤寂的二十多年,已经很了不得了!
她总会有长大的一天,还会嫁给一个并不熟悉的古人,那个时候,她该何去何从?就算嫁个老实憨厚的庄稼人,她也能管得住,可女子嫁人,不是嫁给一个人,而是嫁给一个家。
在这个孝悌为重的时代,讲究“父母在不分居”到时候一大家子在一起,总会有摩擦矛盾,她自信能在嫁人前,让奶奶和慕华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要是对方家境一般,在两家的经济地位不平等的情况下,难道还能和平共处?
那招上门女婿呢?这个倒是可以,但是也很难!做别人上门女婿的,要么是家境贫寒,兄弟姐妹又多,娶不上媳妇的,要么自幼失怙,没人能帮着操持终身,这两种人,也不一定可靠!
唔,倒是可以选择不嫁,就是不知道奶奶会不会拿着棒子在后面追着打!
“奶奶,小草长大了不嫁人好不好?”
章小草蹭着奶奶的胳膊撒娇。
章奶奶闻言,点着她的额头笑骂道:“害臊不害臊啊,这话也是你个大姑娘能说的?传出去还不知道让人怎么笑话呢!”
“嘿嘿,这不就是跟奶奶说么,奶奶还会让孙女出去丢人不成?奶奶,我不嫁人,一直陪着奶奶到老成不?”
章小草认真的问道,话里不带半丝虚假。
这回,章奶奶才明白过来,孙女这是在说真的呢!
“你可不能有这想法,身为女子,哪能不嫁人?要是不嫁,外人说三道四还是轻的,要是被一些不三不四的混账盯上,那可就完了!”
“那有啥?”章小草满不在乎的说道:“等咱家有钱了,盖了高高的围墙,再养几条狗,实在不行,还能请几个看家护院的,我倒是看看,谁敢不长眼的跑来捣乱!”
章奶奶见她像是真的铁了心,暗暗后悔刚才不该跟她说那些事,弄得孙女都不想嫁人了!她拍着孙女的手安慰道:
“女人咋能不嫁人?奶奶是灰心了,才不想再嫁人,可一个人过活有什么好?那是真的太艰难了!奶奶是过来人,不会骗你!奶奶总有入土的一天,到那时,没有人在你身边陪着,你这样孤孤单单的,奶奶在地底下都不得安心!好孩子,别有这想法,你和奶奶不一样,你还有慕华!奶奶看,慕华是个有出息的,你们姐弟感情也好,将来有他给你撑腰,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见说不通奶奶,章小草沮丧着脸,默默无语,她现在真的有些迷茫了!
只是没等她迷茫太久,接下来一连串的事让她忙得焦头烂额,再也没心思去想终身大事了!
“小草姑娘,这个咋办呐?”
秦忠看着沉思的章小草,焦急的问道。
今早他和往常一样去棉地溜达,却在三十亩旱地里发现有的棉株萎靡不振,也不是像缺水的样子,于是就仔细的看了看,才发现地上竟然有虫洞,他挖开一看,就看到那种叫地老虎的虫子,就是这玩意儿把棉根给啃了,再这样下去,棉花都要喂虫了。
章小草想了想,决定下去地里看看,要是只有这一种虫害,倒是好解决一些,要是还有几种常见虫害一起发生,那就棘手了。
去了三十亩旱地,果然,好些棉株叶子都发蔫了,不知什么时候,地上出现了许多虫洞和黑黑的虫子粪便,她挖开仔细看了,真的是地老虎。
一般的地老虎是白色,肉呼呼的跟没骨头似的,动作很缓慢,可是却有尖利的牙齿,只有长在地下的东西,就没有不啃食的,棉株的根也是它的食物之一,它把根吃了,棉株哪里还能活?
看来是冬天没把虫卵给冻死,这地是熟地,肯定是以前遗留下的虫卵,现在新开的地,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仔细回想着治理地老虎的办法,当然最有效的还是打农药,这里没有,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秦忠见她也没说出办法,于是提议道:“要不请人来捉虫?”
章小草瞪了他一眼,这虫要是在地表倒是可以试试,可是在地底下捉起来,这工作量就大了,这三十亩地,没有十天半个月,休想捉的完,而且还捉不干净。
秦忠摸摸鼻子,也觉得自己这主意太馊。
脑子里回想着前世乡亲们对付地老虎的办法,突然记起桐叶诱杀法!
于是对秦忠道:“地老虎幼虫对泡桐树叶有趋向性,只要选取较老的泡桐树叶,用清水浸湿,傍晚放在田间,第二天掀开树叶就能抓到幼虫,你回去找几个人帮忙,工钱照算!”
至于成虫,章小草想了想道:“你再去镇上买些敌百虫回来,再让梁义佟孝去割新鲜的野草回来,我有用!”
这个时代的敌百虫不是现代那种敌百虫,而是这里的人为了消灭白蚁、蟑螂等害虫研制的,她不确定能不能杀死地老虎,但总得试试才行!
将敌百虫混合切碎的杂草,撒在地里,引诱地老虎,看能不能将它们毒死!另外,还可以把野草均匀的铺在地间,地老虎也喜欢躲在野草下,这样第二天清早起来,就能灭掉许多,多试几次,就能消灭大部分的地老虎。
秦忠听吩咐,连忙走了,章小草就蹲在地里,看着那些肥肥的在地上缓慢蠕动的地老虎,心里直发憷,这东西长得难看,关键是蠕动的时候,很像蚯蚓、蚂蝗这类不讨喜的爬虫,让人心里总是毛毛的。
林肇源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正蹲在地上,一脸嫌弃的看着某物,明明嫌弃,却又不住的去看,甚至还踩上两脚,踩了之后,又死命的在地上蹭着鞋底,想把那恶心的黏液给蹭去。
呵呵,真可爱!这才有少女该有的天真纯然的样子!
正踩地老虎踩得起劲儿的章小草,猛地听到大清早的有人在这无人烟的地方笑,吓得立马抬头四处看,一眼就撞进了对方幽深带笑的眼眸中。
章小草身形一僵,呆呆的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轻触着她的面庞,鼻间盈溢着某人身上的味道,她才恍惚的回过神来,迅速的向后躲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林肇源察觉到她的疏离,心里蓦然变冷,方才见到她的喜悦,顷刻间化为乌有。
“你在躲我?”
阴沉的声音响雷般刺激着章小草的耳膜,她下意识的点头,最后又连忙摇头,更是警惕的看着他。
林肇源无奈的看着她的反应,心里涩然不已,才一个多月不见,这丫头就对他这般生疏,难道真的就一点机会也不肯给他?
“为什么?”
低沉悦耳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愤懑与不甘,令章小草内心压抑的十分难受。
她不知道他这句“为什么”是指责她的冷淡,还是不予回应,亦或者两者皆有,不管是哪种,她都不好回答,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难道说,我对你也是有好感的,只是我们不合适?
是的,他们不合适!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时代,他们两家的地位根本不对等!他年纪轻轻,聪慧敏捷,又有一定的人脉,将来走科举,会有很好的前途,而她只是个乡下姑娘,没有良好的出身和过人的才识,想要在一起,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纵然相爱又如何,感情不是一成不变的,他是土生土长的古人,没有现代一夫一妻的观念,就算真的喜欢她,难道还会为了她,不再接受别的女人?就算他能,他的家人呢?
听说他的母亲是个门第观念非常强的女人,她们两人注定会有冲突,就算将来真做了婆媳,也会矛盾不断,况且,还有个难缠的林诗源!
总之,他们真的不合适!既然未来已经能预料到,何不趁着彼此心意未定,快刀斩乱麻?
林肇源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就在她脸上出现决绝的神情时,他的心,彻底慌了!
---题外话---
呜呜呜,写着写着,我也慌乱了,赶脚不适合些言情狗血剧啊啊啊啊啊。
谢谢两位亲jin87333448、zwh126126的票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