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地一笑,反问道:“我的儿郎们如何操练,大人已经看见了,您意下如何?”
“用兵之道,太上汤武之仁义,其次桓文之节制,下此非所论矣,火器无益于成败之数,未伤人先伤己。”张凤来振振有词地说。
尹峰一听,立刻完全失去了和张大人继续讨论的兴趣;张凤来这种迂腐空疏的言论,完全是几千年儒家文化积淀和文明所造就的文化自负心理的自然表现。尹峰现在终于明白什么是“选择性失明”了,抱着很深成见观察新事物的人,完全可以对新事物视而不见,是根本不可能发现什么新知识的。
尹峰冷冷一笑:“张大人,我中华公司如今是在替朝廷保护海外商民,朝廷做不到的事我们在做,没有向朝廷讨要一文钱。我希望你们也不要来向我们讨要什么。”
……
张、罗二人当天就被送上了一艘水军战船,被送回了泉州港。尹峰本来存心想他们示威一番,结果却是鸡同鸭讲,根本无法沟通。尹峰对中华公司的现状并不满意,他梦想中通过海外贸易改变中国传统的路,似乎看不到头。即使是中华公司内部,他也不得不与传统现实妥协,满足大家的官本位追求,开始在工匠、职员中分级别,分别给各级职员工匠封个官衔。
在打败西班牙人远征军之后,无论公司内部还是中华军内部,都出现了懈怠现象。一些人失去了长远的奋斗目标,一些人满足于自己获得的土地,还有人开始贪污、开始怠工。
尹峰自己也感觉似乎失去了目标感,对西班牙人的复仇已经告一段落,荷兰人和其他西方列强暂时已经不能成为中华公司的威胁了。那么,下一步该怎么走?走向何处?
兵器研究部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明出现,完全热衷研究科技和搞技术工作的人,还是太少。虽然招收了不少的读书人士子,但是这些士人即使不是满腔政治激情,至少也是带有传统造就的强烈的现实政治与道德关怀,所谓东林的经世思想完全是政治功用导向的。
而当时西方多数学者并不关心国家政治,在英国内战和革命时期,科学研究甚至是逃避现实灾难的“避风港”,西方学者孜孜以求地致力于建立与完善关于宇宙万物秩序的知识体系。而中国士人的注意力则几乎全部集中于政治与道德之上,其目标是所谓的“世道人心”,实际上,这些文人眼高手低,一旦涉及现实问题,根本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他满脑门子官司,沉默地回到家中,连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都没搭理,走向自己书房。他刚进门,却见自己的身边的重要将领和幕僚:赵铁、麦德、麦大海、曾棋、曾山、林跃都在家里等他,还有董事会的韩家父子、鲁石头、安和平、李铁匠等人,年轻一辈的陈衷纪、李魁奇等人也在,当然,少不了安全部总管林晓。
“出了什么事?”尹峰见自己的主要部下几乎都来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大家一起想曾棋看去。
尹峰也向自己的岳父大人看去,却见他踌躇了一番,从怀中掏出一卷纸:“峰儿,这是最近的朝廷邸报,首辅叶向高致仕了,本次海禁已经名存实亡。”
尹峰看了一眼邸报的主要文章,笑了笑道:“如今朝廷诸公都在关心福王之国的大事,哪有空管我们。只是苦了河南的百姓了……哦,岳父大人,大家齐聚在此,到底所为何事?”
大家伙还是一齐看着曾棋,尹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也看着曾棋。
曾棋无奈地说:“峰儿,最近,你应该也发现了,公司上上下下好像已经没有几年前那种劲头了,内地公司分馆,有三两个掌柜、经手人携款潜逃,公司内部贪污事件也多了起来,而且,……”他向赵铁看去,示意军方的人士也出来说几句。
赵铁没办法,向前一步,大声道:“我赵家一门全靠船主搭救才有今天。我是军人,没什么弯弯绕的话可说,直说了吧:如今军中的士兵违反纪律情况大量增加,出现了逃兵,还有多名老兵要求退伍还家,或者要去自己的份地耕地。他们都认为,没有仗可打了。……我,我,那个纪仔,你来说吧!”赵铁一把把躲在后面的陈衷纪拉了出来。
陈衷纪是尹峰最器重的年轻一辈,虽然不像颜思齐那样是一员战将,但是在军务后勤、外交、行政事务方面是一位综合性人才。他期期艾艾地站了出来,象尹峰拱手道:“船主,我们大家在这里聚齐,实际上是想,想请你称王。”
尹峰张大了嘴,一下子哑口无言。他现在明白了,大伙儿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