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站起身,手腕一翻,出现一把长柄倭刀,递到李晓面前说:“认得这上面的记号吗?”
“石曼子家的旗号?”李晓一眼认出,这倭刀上刻着的是萨摩藩岛津家的家族纹章:丸十字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惊异不定:难道这伙人和倭寇有关?可倭寇到辽东内陆来干什么?
黑衣人冷冷一笑:“看来你确实和石曼子交过手,老实告诉您:这石曼子的老家,老子去抄过家,你那些弟兄们的血汗深仇,我们大统领已经替你全报了。就在四年前,我们一路杀到石曼子的老巢,杀死了不下几十个石曼子,呵呵,连他们家的老太爷也被我们大统领逼得自杀身亡。直到今天,石曼子家还得每年给我们送钱来……十万大明军队搞不定的事,我们已经帮你们做了!”
“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李晓瞪大了眼睛,心底里十万个不相信。
这时,陈衷纪出现在林子一角,压低声音说:“大统领要见这伙人的头领。”
……
尹峰书生打扮坐在马车上,随意地把玩着李晓的腰刀。
李晓被松了绑,站立在尹峰三尺开外。他明显感觉到尹峰身边几名亲卫的敌意,也看得出这几个年轻人和那些黑衣人不一样,战场上锻炼出来的杀气少得多,但是对他非常警惕,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打过倭寇?”尹峰略略拱手,和气地问。
“万历二十年第一次入朝,那时我才当兵……”李晓一直在猜测对方身份:尹峰虽然穿着书生儒服,但是他个子太高,完全不像一般的南方人,而且看起来非常和气大度,有着常人难及的从容淡定之色,没有书生的那种书卷气。
尹峰淡淡一笑:“你是骑兵?那些蒙古人是你的部下?”
“都是我的弟兄……”李晓老实的回答。尹峰身上透出的气势,使他不由自主放松了情绪。
尹峰首先问起他在朝鲜作战的情况,这是李晓平生最得意的经历,所以这一问正好骚到了他的痒处,李晓开始放松警惕,大说特说。
未了,尹峰把从萨摩岛津家缴获的一把倭刀送给了李晓。李晓感激不尽地收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对方身份呢:“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何方人士?如何能去日本国与那石曼子交战?”
尹峰看着他呵呵一笑,周围的人也笑了。这李晓身为中屯守将,不过是卫所内一个百户,确实是打了二十年仗了,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中国人还能有直接打到日本国去的日子。
“我们是中华公司,哦华兴联号的人。知道福建布政司的台湾岛吗?”陈衷纪在一边说道:“我们有大炮巨舰,可以在日本国任意纵横。”
“华兴联号,啊也,我听说过,沈阳城内有你们的分号,好像、好像听说……”
尹峰眯起眼,笑呵呵道:“听说了什么?兄台不妨直说……”
“……你们是海贼。对了,你们这么会来这里?眼下这辽东可不是做生意的时候,到处兵荒马乱的……”李晓说到这里,眼神黯淡,低下了头,他想起自己也是这兵荒马乱的制造者之一。
“我是华兴联号大东家,尹峰。李兄,你带着自家兄弟,去我们台湾如何?”
“去台湾?我……”
尹峰笑着站起来,拍拍李晓的肩膀道:“我们急需骑兵,来我们这里干,我保证永远不会欠饷,而且,您们拿朝廷多少饷银,我十倍付给你们。”
……
尹峰在和李晓聊天后,打消了继续在辽东考察的念头,转身南下,准备去京师看看。李晓告诉他;由于巡抚与总兵之间矛盾重重,而且如今朝廷内部官员缺员怠工的不少,因此他们这些基层军官和士兵们都有一年没有拿到饷银了。
明朝九边边兵,一般军士月粮有六七钱,或七八钱的,惟独辽东终年“防虏”,而各军的每月粮止四钱,南卫(金、复、海、盖等四卫)更止二钱五分,比其它各地少得多了,而且,就是这一点维持生命的收入,也未必得到,而各级官吏“公然克扣,至月粮分毫不得”或所得不过一二钱。
徐鸿基感叹地说:“九边皆边也,而辽为重;九边之民皆民也,而辽独苦。”
……
李晓经过一天的思想斗争,答应去台湾了。他的那些部下,除了走掉几个蒙古人外,其余的人都跟着他来到辽河口,登上了新兴号,离开了辽东。
尹峰则带着人沿着辽西走廊向南,来到了山海关前。他们打算通过山海关后,去京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