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道这件事的衙役和街坊邻居太多,以应天府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把这事完全掩埋起来。于是,涉及此事的各家勋贵、应天府、南京镇守太监等各方面势力互相商议了一番后,以南京镇守太监的名义发出海捕文书,通缉一伙杀人越货的海盗。文书中没有提海盗来自何方,而且,连这伙人有多少人数也不清楚。南京城内的搜捕完全是装模作样,应天巡抚也不愿这事闹大,成为自己仕途上的障碍,因此查案工作完全是雷声小雨点也小。
那些奉命出外追查此事的衙役捕快们也敷衍了事,根本不想认真追查此事:开玩笑,能在短时间内一口气杀死几十号人,而且还能不惊动任何人悄然逃出南京城—去追击这样的杀人重犯,这不是去找死吗?如此凶悍的江洋大盗,据说还有几十号杀手,历朝历代根本就没听说过。衙役们根本就没想过这案子能破。
唯一认真对待此事的是宋国公,他们家私底下向各方发出赏格,全力寻找自己家失踪的大公子。最后,他们终于打听到:当天从太平门出城的宋公子,有人看到他们来到了长江边。宋国公派出的家丁果然被长江上的船吸引了注意力,沿着江追了下去。
尹峰一行人完全没有受到南京淡烟书寓事件的影响,继续在苏州四处游历。
“前面就是玄妙观,苏州最热闹的地方。”徐鸿基在前面带路,边走边介绍道:“玄妙观在西晋时候就有了,当时叫真庆道院,到元朝才改称玄妙观。中间曾焚毁多次,现在这座大殿是南宋淳熙年间重修的。”
尹峰笑着问:“从西晋算起,到现在该有一千多年,真是够长远了。徐先生,你对这玄妙观倒是很了解吗?”
徐鸿基摇头苦笑:“呵呵,想当年我刚刚流落江湖时,就是在这玄妙观寄宿了几个月的,我就是在此换上的道袍,然后去周游各地的。”
尹峰等人沿着闹市走去,沿途见到绣铺、绸缎铺、杂货铺、当铺,钱庄、粮店、酱菜店、瓷器店、古玩店、裱画店,鳞次栉比,琳琅满日。而在道观内外,更有唱戏的、演武术的、玩杂耍的、说书的、摆测字摊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陈衷纪感叹地说道:“这苏州市面的繁华,可是比我们台湾港还要强这么一点呢!”
尹峰拍拍陈衷纪的肩膀笑道:“这苏州自宋朝以来就是繁华之地,我们台湾港不过才兴起十来年,如何能与之相比?”
曾山忽然指着前面问道:“这里许多人因何聚集在此?”
果然,玄妙观前空地上,一群衣衫褴褛的壮年人三五成群聚集在此,或者聊天或者东张西望,大约有进百来号人。
徐鸿基道:“这些是本地机户散工,每日早晨他们都要聚集在玄庙口,等着大户来召唤他们做工。只要能做活,他们每天可以挣得几分银子来吃饭。那些大户也是一天不开机就要束手,小户一天没有工做,就要饿肚子。”
尹峰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那个时空中关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的传说。他问徐鸿基道:“此间最大的机户,有多少台机?”
徐鸿基想了想道:“我离开苏州也有好几年了,我记得那时苏州的最大机户是苏州织造太监李实的一个养子,大约有几十台机器吧。不过他不愁机器没机工干活,那苏州府衙门常常免费把牢狱内的犯人提给他做工。因此,这个太监养子就因此以最低价卖出织品,使得其他无权无势的机户破产。而眼前这些零工,农忙时节下乡帮工,农闲时节就在此等着机户派工,生活艰难啊!”
尹峰不由得一阵感叹,心想江南虽然富庶,但直正有钱的,除了包买包卖的官僚士绅大商人之外,就是拥有许多织机的大雇主,至于一般百姓,能置一台机子当个小散户就算不错了;一旦沦为雇工,特别是零工,这生活就太艰难了,朝不保夕、有上顿无下顿。
徐鸿基继续说道:“即使那些大机户,他们的销路也大多是官商把持,都得看那些士绅官商眼色行事。此间大大小小的商铺,大多得依附在某个士绅官僚名下,否则根本就无法开业。”
尹峰向身后看去,陪同他考察的韩氏家族的子弟-本地华兴联号掌柜韩兴海的一名属下会意,轻声说道:“我公司驻本地的商馆,也是有苏州织造太监李实的干股的。他还指定我们丝绢进货必须去他亲戚家的丝行,否则他就会让官兵查抄我们的仓库。而这家的丝绢货,价格要比别处高三成或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