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恨不得自己也立刻死去。他把千般罪孽归于己身,捶胸顿足地号啕大哭了一番。
几名镖师闻声赶来,却见江搏浪死状惨烈,无不心生悲凉。众人伤痛之余,也只得先把江搏浪的尸首抬回了镖局。姜无涯因重伤在身,直接被一名镖师背回了房间,并声称要去请郎中,却被姜无涯婉言谢绝。
江寒玉没有回镇南镖局,谷芳母子也没回来,江家顿时没了主人。众镖头和镖师念及旧情,把江搏浪厚葬了才纷纷离去。还有不少人见江家一门惨烈,甚至不取分文便回反乡里。江家亲戚待处理完江搏浪的后事,就把镖局给关了。
赫赫有名的镇南镖局,就这样随着江搏浪的惨死和江寒玉的离去,而土崩瓦解。昔日门庭若市的江家,此刻却再也无人问津。那些所谓的亲戚更是趁火打劫,纷纷赶来抢夺江家庞大的产业。就连三姑六婆这些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的人,都恨不能分上一杯羹。一座偌大的镖局,顷刻间就被拆散成了几十户人家。
江家的陵园里,又多了一座新冢。瑟瑟寒风中,姜无涯披头散发地跪在坟前,就这样不吃不喝地呆了一天。其实他心里的痛苦,远比身体来得剧烈。他甚至于在江搏浪的墓碑上这样写道:镇南镖局江公搏浪之墓。罪人姜无涯敬立。
天色渐渐暗淡,姜无涯深深地磕了个头,悲怆道:“淫人妻妹,不养终生。其罪一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其罪二也。谷芳母子失踪,江家遭人瓜分。其罪三也。罪人姜无涯本该自刎坟前,奈何无以赎罪,唯有寻回谷芳母子,重振江家门楣,方才有脸来见兄台。还请兄台宽限些时日,容罪人做点补偿。”
姜无涯缓缓站起身,但膝盖却因长时间的跪拜而变得麻木,双腿间更是一阵扯痛传来。他两眼一抹黑,差点便晕倒过去。如此勉力蹲了很久,才步履艰难地起身离去……
熊天霸连夜逃回长沙府,来到城边一户民家小院外。只见他翻墙而入,悄然掩至房门外,咚咚咚连敲了三下门。过得半晌,屋里才传来一个女子声问道:“天霸,是你吗?”熊天霸反问道:“不是我还会有谁?”
房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只见一位姿色上佳的少妇,探出头来看了看。熊天霸闪身而入,那少妇随即掩好门,闩上了门闩。她斜眼瞧着熊天霸,幽怨地问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你说,有多久没来看我娘俩了?”
熊天霸往椅子上一坐,有气无力地道:“才两个月不见你就唠叨上了,那要是一年半载,你还不得寻死觅活啊!”他说着顿了顿,忽然问道:“儿子睡了么?”那少妇扑入熊天霸怀中,轻轻捶打着道:“哼!亏你还记得有个儿子。”熊天霸楼过少妇亲了亲道:“我怎会忘了你母子,只是近来生意繁忙,脱不开身而已。”
少妇不依不饶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所以嫌弃我了?”熊天霸有点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的小美人。你瞧我跑了一夜,不就是为了来看你母子吗!我到现在都没吃饭,还不先去帮我弄点吃的。”
“饿死活该,谁叫你那么没良心。哼!”少妇嘴上不饶人,却依旧上厨房弄吃的去了。熊天霸拍着桌子叹了口气,随即走进一间卧室,只见床上有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在酣睡。熊天霸缓缓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男孩的脸蛋,小声道:“儿子,爹来看你了。”脸上尽写满了慈爱。
不多时,少妇弄来食物,让熊天霸饱餐了一顿。饭后两人上床歇息,少不了一番鱼水之欢。事后那少妇问道:“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到底何时给我个名分?”熊天霸淡淡道:“艳儿,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打算到汴京去谋生。等我在那边安定下来,就把你和儿子接过去。到时咱们一家三口,便能堂堂正正地过日子了。”
少妇不满道:“想当初我好歹也是官家小妾,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若非被你抢来,从此见不得人,谁会催着你给名分啊!”熊天霸浓眉一扬,怫然不悦道:“性命要紧还是名分要紧?我此去汴京人生地不熟的,若不先探探路,把一切安排妥当了,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生之地。”
那少妇吓了一跳,忙问道:“章府尹一案已过去四年?难道官府查到你头上了?”熊天霸摇头道:“天下诸侯各忙各的,谁还会在意这种小案件。我是在岳阳得罪了洞庭渔帮,遭他们追杀,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
“当年就因我相公没给你职位,你就杀了他全家,还抢我做了女人。这事情好不容易过去,本想能有两年太平日子,可你却又去招惹那洞庭鱼帮。人家在这一带势力庞大,这可如何是好?”少妇忧心如焚道。
熊天霸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只要一切听我安排,就不会有事的。我先睡了,明日还要赶路去汴京。”少妇不舍道:“这么急?”熊天霸捏着少妇的脸蛋道:“要做大事就得雷厉风行,一鼓作气。再说我多留一天,你母子就会多一分危险。洞庭鱼帮势力庞大,跟本地官府也多有勾结,可不是闹着玩的。”
少妇一听这话,那里还敢挽留,当即沉默下来道:“那你自己小心,我会照顾好孩子的。”
“瞧这人年纪轻轻,一身书生扮相,怎么却如此颓废落魄,倒也实属罕见。”
“是啊!人活到这地步,也算是够失败的。别管他了,咱们继续赶路。”
两个路人走过来,看见一身肮脏,两眼发直,无精打采地坐在路边的姜无涯,不由数落起来。
姜无涯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他回乡拜别母亲后,就踏上了寻找谷芳母子的道路。可是人海茫茫,天高地大,却又要上哪里去寻找。一年多来,他四海奔波,然而谷芳母子却如泥沉大海,依旧杳无音讯。
而这一年来,姜无涯就如同行尸走肉,早已没了人样。痛苦的煎熬,消磨了他的意志,摧毁了他的灵魂。姜无涯甚至觉得自己,连只偷生的蝼蚁都不如,很想一死以谢天下。若不是和江寒玉有二十年之约,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钟灵峻峭的雁荡山,奇峰峻岭腾挪跌宕,山回路转柳暗花明。姜无涯南来北往,东奔西走了一年多,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雁荡山。一路上,鸟语花香,风光旖旎,可却怎么也勾不起,这个失落伤心人的兴趣。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此,只觉得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引导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