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盈者衣锦还乡时照样受到欢迎,住在上层区的“成功人士”,几乎找不到德行无亏之人。大家早就达成默契,只要有机会改头换面,追问个人的早年经历被认为是最无礼的行为。”
“我无话可说。这些善解人意的小规矩实在令人心里暖和。”
“这就是你的问题,”怀特思量着什么,手指交叠搁在桌面上。“你似乎跟别人格格不入。一句话,歌罗梅没有失败者的容身之处。在这里,用不着对道德规约斤斤计较……要是你愿意,我倒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不是海盗、或者其他种类的罪犯。”怀特平静地注视对方,“而且我会相信你说的。”
杰罗姆突然没有了澄清自己的欲望。就算他不是海盗、或者其他类型的罪犯,真的就能自以为无罪吗?还是借着诸多理由自我开脱,让浸在血泊里的良心稍微好过些?
“我承认,我就是别人说的那个人。就这样。”
“这也好,”怀特简单地笑笑说,“让我邀请海盗先生来我罪恶的高塔观赏流星雨吧!”
“嗯,好吧。只要你腾得出地方,我妻子是该出去散散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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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地方”可是个体力活。杰罗姆没想到,怀特的塔竟被人翻得像个垃圾堆一样。莎乐美守着望远镜,两个男人就开始整理房间,外面天气阴冷,他俩却很快汗流浃背。
“那些人到底找什么?”森特先生十分不能理解,怀特跟商盟的人应该没有利益冲突,对方重点打击的对象是密探和有权势的异己,干嘛对天文塔如此照顾?
“谁知道呢?反正都是些不讲理的人渣……对了,你晚上吃的什么?我这里还有些两天前的宵夜,需要喝杯茶吗?”
杰罗姆有段时间没听过他岔开话题的说话方式了,既然事不关己,也就不再追问。“来点绿草茶吧,我也想看看流星雨呢。”
趁怀特倒茶的功夫,杰罗姆随便翻翻书桌上摆放的零碎物品,不少可疑的观测装置散放在一边,一叠质地诡异的纸张吸引了他的注意。摸上去细腻柔软,表面好像打过蜡,异常光滑平整。纸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图表,精美的几何图形好像从不同角度描述一个复杂的圆环。圆环围绕着巨型球面展开,被分割成若干个更小也更详尽的图表,数字和单位好像用密码写成,注释所用的文字则更加古怪,类似一个个方正的小型图画。
不等他细看,主人端着茶盘回来了。“唉!没想到茶叶刚巧用完了,一杯热水,将就点吧。”
“这画的什么?”指着诡异的图表,杰罗姆接过热水问。
怀特脸色不变,嘴里却胡说八道起来。“啊?什么?你说这些茶杯吗?釉彩上得不错,价钱当然也挺相称,光买这些就花了我……”
“行了行了!不想说就算了,反正关键时刻也不敢指望你!”
怀特叹口气,坐下来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跟你讲不明白,这些图画的是‘天空的阴影’,我叫它‘暗环’,名字不错吧?”
“是不错,什么东西来的?”杰罗姆若有若无地问道。
“怎么说呢?就好比观测星空时,总有一道不发光的狭窄环带,随时间推移变化位置,把后面的星体遮挡起来,总之比较古怪。”
“不反光,白天怎么看不见?多窄多宽?其他书里应该有记载,我怎么从没听过?你用的什么文字,好像在哪见过……”
怀特对他无厌的求知欲十分不耐,同时也明白对方究竟有多无聊。关在家里三天没事干,喝杯热水都这么多废话,要是换成金酒,非得喋喋不休一整晚。
“你还真是闲来无事,到顶楼去观星好了。望远镜的角度刚刚调好,流星雨挺好看,总比守在这里胡思乱想强。”
“对了!”杰罗姆恍然道,“既然不是‘占星师’,拥有天文仪器应该属于违法行为,我记得以前有人因此受到教会谴责,现在观测月球什么的也被明令禁止吧?还说我呢,城里果然都是不法之徒。”
“我得到市政厅的特别许可,不法勾当不包括这一桩。天文观测其实很简单,不知多少人曾见过月面的异常反射,还有些特殊天文现象……想要禁绝观测,不过是说笑罢了。”怀特淡淡地说,“走,先习惯一会儿上面黑暗的光线,让我指给你看流星雨的位置。”
“看月亮不是更好玩?我记得你兄弟就提到过‘月亮上的人’,反正我也不是守法市民,多加一项罪名算不了什么。”
“你以为调整角度很容易啊?要看月亮自己抬头看个够,今晚的流星雨可不是天天都有,再说我还有星座故事讲给客人听呢!”
“哼哼,果然别有用心!我就不算你的客人?难道叫我来就为了搬东西……”
“差不多,要是你不来就更理想了……”
吵吵嚷嚷,两个无聊的家伙很快登上顶楼,去观看掠过天琴座的流星雨。午夜刚过,“峡湾之城”没有了平日的灯火辉煌,显得格外静谧。打着火把的诡异人影仍在不倦地搜索敌踪,显然,这一夜对有些人来说绝不会是悠闲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