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多出来了很多的时间无处打发。人一闲便喜欢挖空心思琢磨些东西出来自己跟自己为难,这所谓的规矩礼仪便是其中一种。南宫家的规矩极多,见到什么人要称呼什么,说些什么,笑的时候不能露出牙齿,说话时声音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音调不能过高也不能太低,眼珠子不能滴溜溜乱转也不能一动不动,走路步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腰不能驼也不能挺得太直,等等等等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的规矩令木芫清烦不胜烦。虽然名义上她是来做客的,并不需要遵守这些个折磨人的规矩,但是单看南宫御汜的父母与她见了一次面后便再不露面,不是有事外出了就是身子不舒服不方便见客,木芫清便知道人家这是嫌弃她没规矩不耐烦见她这个野丫头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光是吃饭,就有着种类繁多的规矩要遵守。比如想给别人夹个菜,就不能用自己用过的筷子,必须用桌上专门备下的夹菜专用筷才行。吃饭时左右两边都各有一个丫头毕恭毕敬侍奉着,若是想要夹个远点的菜了,万不可自己站起来探出身子去夹,一定要低声告诉给丫头,再由丫头将菜端至面前方能吃到。吃完饭必须要用香茶漱口,那漱口茶还不能咽下肚里,必须要吐到一旁毕恭毕敬侍奉着的丫头双手捧着的痰盂里。
木芫清大大咧咧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些?干脆就只捡着自己跟前和南宫御汜夹给她的菜吃,心里不痛快,多好吃的菜也尝不出滋味来了。而最令她郁闷的是,有时正吃着饭忽然想起了好玩的笑话,便又说又笑着讲给南宫御汜和萝卜,说得兴起时,贝齿全露,唾沫四溅。听她说笑的人虽不介意,一旁站立的丫头们被南宫家的规矩潜移默化地久了,总是要忍不住低声提醒两句,一插口,顿时便搅了她的好兴致。
好在南宫御汜并不计较这些,不但极力挽留木芫清,还在私下里叮嘱下人不可再在她跟前立什么规矩。这样一来,当面提醒她的人确实是没有了,可是人家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想说。每次木芫清看到自己坐着吃得香甜说得激动,两旁两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垂首肃立,心里有话又不敢说,绷着嘴一声不吭,脸上呈现出一副典型的便秘表情,就算饭菜再怎么好吃,她也委实吃不下去了。
总之,木芫清在南宫御汜的家里面,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很是气闷郁结,几次都想告辞了另寻去处,却苦于手头不宽裕心里没底气。为了不再像从前那样讹别人包子吃的日子再次降临到她身上,木芫清没隔几天便去游说萝卜一番,想拉了他跟自己一同辞行,去过无拘无束的流浪生活,反正萝卜的钱也不少,跟着他游山玩水不用担心吃穿住行等基本生存问题,待到那天玩得累了,看哪个地方好,便赚着他买处小院住下来安生过日子。
可是萝卜却似乎很享受南宫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脸皮也厚地很,根本不在意别人会不会议论他是个吃白饭的叫花子,整日里就粘着南宫御汜四处乱逛。一见木芫清来寻他便顾左右而言它,不是念叨着今天的饭菜有多好吃,便是说某处的风景很是漂亮值得再去一次,片字也不提走的事,越发让木芫清怀疑他跟南宫御汜之间有猫腻。
“莫非萝卜他有断袖之癖?”木芫清忍不住猜想到“可是御汜看起来还算正常。也许只是萝卜单方面吧?恩,很有这个可能,瞎,没想到我身边也有个活生生的断袖,看来这股龙阳之风越刮越盛,连这里也吹到了,还真是无孔不入。”
眼瞅着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镇上不时都会有些山民挑了秋天屯下来的山货到镇上来卖,指望着趁着年跟前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讨个和气卖个好价钱。什么獐子狍子暹猪汤猪龙猪野猪家腊猪等风干的野味,什么榛松桃杏穰等干果脯果,还有银霜炭干柴碳胭脂米长梗米杂色粮谷等家常用度,还有些活鸡活兔等新鲜活物,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一声声都穿过高高的围墙,钻入木芫清的耳朵里。她本就不是个能耐住寂寞的人,又在南宫家住的烦闷,此时听见外面如此喧哗,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去凑一凑这份热闹了。
谁知此番出门,竟让她撞破了天大一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