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孟空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预兆。
大家也不知有人已经来了,而从孟空空的脸色上看,大家也猜测不到他会突然说了那么一句话,以这般平静、平淡、平稳的语气。
这使任怨心头的不快加烈,就像喝了一坛女儿红后,再灌一壶烧刀子。
──得要重估孟空空的实力。
孟空空一直只让人知道他是“八大刀王”中其中一员,他位居领袖,但却并不特殊。
──不特殊又如何当领袖!
可是孟空空从没有表现特殊之处。
──这或许就是孟空空特殊的地方。
──孟空空时常连眼皮都不抬,门都不踏出一步,就知道已发生了什么、要发生什么、将发生什么,一切都了如指掌,指挥若定。
──这一点要是发生在对敌上,就必能料敌机先、轻易制胜。
──也就是说,孟空空这个人绝对不只是孟空空那么简单;或者说,孟空空所表现出来的孟空空,只是一个幌子,真的孟空空深藏不露。
武林中有的是这类例子:“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要力谋反扑“金风细雨楼”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姿态,是退缩又懦怯、诚惶诚恐的,而“金风细雨楼”正紧锣密鼓、聚势以待“六分半堂”的突击之时,楼主苏梦枕,看去像是个病得只剩一口气的可怜人!
这些都很令任怨不安。
──如果孟空空是他的敌人,他可以铲除他。
──可是孟空空不是。
──最可惜孟空空不是!
──要是,还好办!
──但孟空空跟他是同一个老板旗下的人!
──这才不好料理,但他投鼠忌器,不敢任意行事、放手去办!
──朋友,有时候要比敌人更可怕!
──因为真正的朋友难寻,总是要到重要关头才认得出来。
──只是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认出来已经来不及了:不管报恩还是报仇,通常都是来不及了。
任怨是个决不想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来不及”的人。
所以他几乎没有朋友。
可是,他对孟空空很没奈何。
因为孟空空就算不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同僚。
他找不到消灭他的理由──就算有,上司也不会首肯。
任怨一向很自制:上司不同意的事,聪明的下属是不会妄为的。
故而孟空空一直是他的“朋友”
可是孟空空现在突然发现有人潜来了。
而他还没有发现。
──单是为了这一点,他想要消灭孟空空的念头,又陡然大炽。
不过,他得先要弄清楚一件事:
到底是谁来了?
来的人并不是完全无声无息。
只要是一个活着的人,就不可能在行动里完全无声无息,就看他行动所引起的声息是不是可惊动另一个人的注意而已。
来人只发出很小的声响。
他的来势极快,但所发生的声量,绝不在一只小蚊子之上。
他的人也像蚊子一般细瘦模样。
“小蚊子”祥哥儿。
祥哥儿一到就急不及待地说:“事情有变。”
任怨沉住气地道:“怎么说?”
祥哥儿道:“咱们的三楼主也在寿宴里。”
任劳道:“王小石?”
任怨眉头一皱“他怎会在这里?”
祥哥儿道:“我也不明白。相爷不是有重大任务交给他去做吗?他却拜寿来了。”
孟空空喃喃地道:“怎么这般凑巧?”
任怨不以为然地道:“他来了又怎么样?连他一起毒了,不就是了!”
祥哥儿慌忙道:“不行,不行,白副楼主说过,三当家还有大事要办,相爷也不许在阵前先乱了步。”
任怨这才敛住了脾气,问:“那要怎么办?”
祥哥儿道:“王小石来了,白楼主就得要迟一步才能出现,相爷已派人过去把他引出来了。”
任怨嗤然:“那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祥哥儿避锋但执持地道:“待会儿当众动刑的事,还请任少侠尽量延宕,白副楼主总要等王三楼主远走了才方便出面。”
任怨冷笑道:“反正咱们当的是大恶人,尽量干得人神共愤就是了。这叫驾轻就熟,又有何难?”
然后他尖叱一声:“什么人?”
孟空空即道:“是欧阳意意。”
来的人像一片云。
云是无声的。
来的人像是“飘”了过来,又似是“浮”了过来。
正是欧阳意意。
没有人看见任怨脸红。
虽然他很会装脸红──脸红就是他的保护色;因为人们总是相信,一个人还会脸红,心肠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所以任怨常常脸红。
他一闭气,脸就会红。
他一脸红,通常就赢得了对方的信任。
他一向都知道:有些仗是不必出手也能取胜的。
其实就算他喝了酒,他的脸也只青或白,就是不红。
可是他现在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
因为当他发现有人欺近的时候,孟空空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强弱立判。
任怨无法忍受这一点。
可是他也不能发作。
他只能先忍下来,听欧阳意意怎么说。
“王小石已经离开寿宴了。”
“寿宴才刚刚开始,他怎么会走了呢?”
“他是跟张炭和唐宝牛匆匆离开的。”
“张炭这小子,最近跟霹雳八常在一起,很有点古怪。”
“现在酒已开始喝了,各位也应当过去主持大局了。”
任怨揶揄地道:“嘿,我们遗臭万年的时机来了。”
欧阳意意忽道:“听任少侠的口气,对相爷的安排似很有些不满意吧?”
任怨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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