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郎闻言后,猛一停步转身,始知说话之人,正是自己的手下败将,担任“色之牢”守卫的绿衣少女。
只见她满面凄楚、奄奄一息地言道:“公子武功虽然不凡,但绝敌不过斩情庄的‘四小旋风迷阵’,逞强不得。”
陆小郎冷笑一声,未等开口,绿衣少女又道:“此话公子未必肯信。然而“色之牢内,多少武林英豪待公子援救?何必要中吕护法之计,甘冒无谓之险而浪费宝贵的时间呢?”听了这番话之后,陆小郎心下一动。觉得她有道理,遂即言道:“有理,依姑娘之见呢?”
一绿衣少女伸出一只纤细而颤抖的粉臂,指着另外一个方向说:“那边有条秘道,连庄主都不晓得,公子由此出去,直达黄连峰下,保证绝对安全。”
陆小郎微加思考,不觉气上心头,暗付道:“这丫头明明是有意想陷我于死地,以报我夺魂镖伤她之仇,试想,斩情庄内的秘道,哪里有连庄主都不晓得,岂不是拿我当小孩子吗?”
绿衣少女看出陆小郎的心事,惨然笑道:“垂死之人,岂有胡言之理?望公子把握时机,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陆小郎呆立当地,心中充满犹疑——
两条路摆在他的面前,一条是顺原路上去,与吕小真大打一场,也许将与整个斩情庄的人拼个死活,另一条路,便是听绿衣少女之言,走秘密通路,暂时避开一场纠纷!
仔细比较一下,两条路各有各的危险!
不过,他已经答应色之牢内的人们,在一月之中,不管是否找到水仙女的下落,都必须到洛阳替他们求取解药,以解“移魂迷香”之毒,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终于选择了第二条路。决定以后,陆小郎对绿衣少女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次,快告诉我秘密通路如何走法?”绿衣少女略带羞地言道:“烦公子抱我一程。”
“怎么?”陆小郎惊道:“你也要出去?”
绿衣少女神色木然,喃喃言道;“公子不要忘了,秘密通路只有我一人晓得。”陆小郎不再言语,只见他身形微侧,绿衣少女的娇躯,已经到了他的怀抱之中
半个时辰以后——黄连峰的深谷之中,出现了陆小郎与绿衣少女的影子!他们走人一片森林之内,森林枝叶遮天,密不见日,陆小郎把绿衣少女轻轻放在一棵树旁,使她身子椅着树干坐在地上。在陆小郎来说,能够不动干戈,离开斩情庄,确实是一件幸运之事,但如何处理这绿衣少女,却也有了麻烦啦!
陆小郎先松了口气,望着气息虚弱的绿衣少女道:“谢谢你了,姑娘!”绿衣少女茫然地看了陆小郎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垂下头来。她的心情好似已陷入矛盾之中。
是敌是友?或者?她无法分清了,她倒在陆小郎怀中,在秘密通路里经过了半个时辰,如今想来,那真是种离奇的滋味!
起先她原本要用夺魂镖伤他,反而被对方用夺魂镖伤了自己:她没有恨他,反而甘冒背叛之名,带领他离开了斩情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做?
斩情庄回不去了,而且身受重伤,想到天涯茫茫,无处可归;不禁幽幽一叹!绿衣少女左思右想,越想越乱,越想越感觉气息虚弱,最后,她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陆小郎看到她一付失神的样子,心里也感到有些歉然;可是,现在不是报恩的时候,许多事情在等他去办理——
眼前这个垂死的绝色少女,自己打伤了她,她反而以德报怨,在这种情形之下难道能放下她不管吗?要管的话,如何管法呢?
陆小郎想了半天,突然出手对着她周身几处要穴,阻止夺魂镖毒势的蔓延,然后,右掌抵住她背后命门穴,帮助她运功疗伤。
经过盏茶时刻,在陆小郎浑厚内力之下,绿衣少女的脸色,有了好转,她睁开眼睛,移动了一下娇躯,向陆小郎投以感激的微笑,然后,盘坐于地,双手合什,闭目试行运动。
不久她又睁开了眼,眼睛里含满了泪水,她怔怔良久,方摇头叹道:“生死命中注定,我——”
陆小郎没等她说完,便道:“干!姑娘助我之情,本应报答,只是在下有事待办,无法分心照顾姑娘,方才我已替姑娘对过穴道。输送功力,即使无法治愈夺魂镖之毒,短时间之内,亦不至于加重,姑娘可知这附近何处有集镇?”绿衣少女惊问道:“公子是想——”
陆小郎愧色言道:“在下打算请姑娘暂时寄寓客栈休息,一月以后,事情办妥,再来为姑娘设法疗伤驱毒。”
绿衣少女闻言,惶凄地道:“公子莫非恐怕我对你有所牵累吗?”陆小郎坦然答道:“干!不瞒姑娘说,在下因为时间有限,确实怕——”
绿衣少女显得神秘似的言道:“如果公子允许我同行,不但不会连累公子,也许对公子有所研益。”陆小郎一怔,不解地道:“姑娘此话——”
绿衣少女又是一笑,仰首问道:“公子不是要打听水仙女的下落吗?”“干!你怎么知道?”
“还要到洛阳去为色之牢内的人找解药?”
“姑娘”陆小郎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少女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看她的样子,好象充满了神秘,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
绿衣少女见他一付发呆的傻相,忍不住笑出声来道:“难道公子忘了我刚才被你打伤在色之牢外吗?”“啊!”陆小郎恍然大悟道:“那么姑娘是知道水仙女的下落呢?还是听说过,什么药可以解移魂心法的毒?”绿衣少女神色一整,端庄地言道:“这个问题公子别急,容我先请教几个问题。”
陆小郎道:“不知姑娘要问什么?”绿衣少女略作思考问道:“请问公子家住何处?尊称如何称呼?”
陆小郎露出不悦之容,悻悻言道:“姑娘问得太多了!”绿衣少女没想到他会马上翻脸,也不甘示弱地言道:“有什么不能答的呀!朋友之间,以礼相待,谁象你这样,待人贼心!”陆小郎马上弯身一揖到地,照样问道;“好,那么请问姑娘尊称大名?”绿衣少女干咳一声,答道:“小女娃徐名霞,浙江绍兴人,今年十八不到,十七还多之五十日,自幼父母双亡,子然一身,漂泊天涯,请公子多多指教!”说完,不等陆小郎开口,又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是真是假,那个晓得?”
这番说得陆小郎没头没脑,傻了半天,始期期艾艾地言道:“请徐姑娘不要生气,在下——”
绿衣少女趁机又抢白道:“你以为我真姓徐啊?”“那姑娘姓——”
“告诉你,我姓许,懂不懂?”
陆小郎忙改口道:“许姑娘?”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又把陆小郎笑得呆住了!绿衣少女眉一扬,言道:“你这个人怎么搞的?说姓徐,你就叫徐姑娘,说姓许,你就叫许姑娘!”
“怎么啦?难道姑娘又不姓许啦?”
“当然啦?”
“姑娘!”
“哎!对啦!这样叫准没错儿,反正我不会是男的!”
陆小郎无言以对,弄得啼笑皆非。
这个一向自命不凡,风流自赏的人,此番算得真正的遇上对手了!
虽然相识不到个把时辰,绿衣少女此刻在陆小郎替他行动疗伤,输送内力之后,痛苦减轻,才流露出特有的天性。
面对着这个使自己从心眼里喜欢的青年!不忍过份捉弄,当心正色言道:“好啦,别开玩笑啦;公子,我既不姓徐,也不姓许,而是姓,须必须的须,这个姓不常见吧!”
“嗯。”宋维难望着她天真无邪的面孔,并没有对她的恶作剧感到生气,心里反而认为满有意思的。
绿衣少女此刻温声问道:“算啦,长话短说,我要请教你一点,找水仙女,是为仇?还是为思?“陆小郎想了好久,才不着边际地说道:“是思是仇,我也不知道,不过目前只是奉师父之命,作礼貌上的拜访。”
“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
绿衣少女闻言不觉一惊,暗道:“真该死!差一点就说溜了嘴!”接着,若无其事地说:“既然是拜访当然不用武功,我自然就放心了!”陆小郎没留心她的态度,只是急着问道:“干!姑娘知道水仙女的住处吗?”“嗯!”乍听此话,陆小郎欣喜若狂,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欣喜之余,迫不及待地道:“在那里?”
绿衣少女故意慢吞吞地说道;“公子何必多此一问。”
“干!姑娘又要什么条件吗?”
绿衣少女嗤嗤一笑道:“紧张什么,一起去不好吗?”
陆小郎吃惊言道:“这个——”
绿衣少女道:“看你一表人才,好象很爽直的样子。说起话来却不死不活的,多急人!我的意思是说,师父救我夺魂镖,即有杀人之法,必有解救之药,所以想去找师父,嗄便与你共行一程,不高兴算了!”
陆小郎故然一笑道;“你师父也住在那一带吗?”
“不远!”
‘如此说来,我们上路吧?”
绿衣少女站起身来,微笑挂在了腮边。黑夜已经过去,东方露出曙光。朝阳在黄连峰的树林之上,映出了一片红紫。
绿衣少女跟在陆小郎身后缓缓而行,陆小郎一身上乘轻功,因为绿衣少女受了伤而无法施展。因此,他们速度,比普通人快不了多少。
树林中,鸟兽绝迹,不免有些阴森的感觉。正行之间,陆小郎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道:“干!似老牛在拖车,这样要走到那一天啊!我看还是象在秘密通路里那样吧?”
绿衣少女粉而通红,明明听懂了对方话中之意,却仍羞怯地问道:“你说什么?”陆小郎耸肩挤眼,一副怪象道:“我抱你走啊!”绿衣少女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要去打他——,陆小郎一晃,人已闪至她的身后。
一路嘻嘻哈哈,往山下走去。活象一双散步的情侣。
从塞北往南行的官道,一辆双辔的马车疾驰而过。黄沙滚滚,风尘蔽天。
陆小郎高坐车前,手执辔缰,陷入沉思之中。
离开师父半月,只身闯进斩情庄,并非纯为恶作剧,而是他下山的第一任务。自跟随师父长大,如今近二十寒暑,他一直觉得师父是个很怪的人。平时,学武练功,师父对他不遗余力,可是一问别的,师父总是摇头,这次下山,交给他两件工作:第一件,要他刺探斩情庄主到底是男是女?第二件,要她打听一个叫“水仙女”的人的下落何方,当然包括她的身世。
现在,两件工作,已经完成一半,因为大闹斩情庄以后,发现正如师父所料,庄主确实是个男的。师付为什么会料到庄主是男人呢?他感到奇怪,经过自己证实以后,陆小郎对于这件事情,更是感到奇怪!
既然称为斩情庄,为什么庄内会有男人呢?而且这男人居然做了庄主,真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洞房花烛之夜,他假冒新郎,并曾对雯姑娘说,现在的庄主,可能不是真的庄主,也可能不是雯姑娘的爸爸。这些事,他怎会清楚呢?其实,他根本不清楚!
只是听师父说的,师父当日曾经对他说。假如斩情庄主真是男的,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斩情庄的假庄主,也一定是雯姑娘的假爸爸!
为什么呢?
师父没有说,陆小郎当然无法知道!斩情庄的威名江湖各门各派,闻而胆寒,真庄主到何处去了呢?那可怜的雯姑娘,她的真父亲的又。
陆小郎的心里,塞满了迷一样的疑问,不觉自言自语地道:“干!假如斩情庄主是个假的,斩情庄上下岂能对他如此服贴?我不相信!”说着,右手中扬鞭一扬,发出一声清脆之声,打得马儿蹄下如飞,立即加紧了不少的脚程——“你不相信什么?”身后传来一声惊语,一个娇小的身形已跃到陆小郎身旁,向他微笑,此人正是绿衣少女须霞。陆小郎却道:“叫你呆在车蓬里头,你偏要出来!”
须霞蛾眉频皱,鼓着小嘴说:“既没伤风,又没着凉,你叫我躲在里边,你想把我闷死啊!”陆小郎虎目一瞪,想骂她几句!一时又开不得口,心中暗道:“干!这丫头,真拿她没办法!”须霞见陆小郎不高兴,马上撒娇似的,用身子往他臂上轻轻一撞,佯怒道:“不让出来就不出来,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你那副样子,吓死人!”陆小郎狠狠瞪了绿衣少女一眼,真把她没办法!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只好叹口干气道:“干!我的好姑娘,你帮个忙好不好?你想,斩情庄的人找不到我们,会不派人出来追吗?一男一女,目标多明显啊!我们必找这些麻烦呢?”
须霞顽皮地道:“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进去!”
陆小郎没有答腔,绿衣少女自顾自地道:“昨夜在地道之内,你用什么手法打落我的双剑?”“手下败将,还好意思提!”须霞面颊微红道:“是不是无相指法?”陆小郎心头一震,言道:“干!你怎么知道的?”须霞得意之余,神气活现地笑道:“哼!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区区雕虫小计,岂能瞒得了我!”
陆小郎不甘示弱地道:“在下只知道姑娘是败在我手下的人!”须霞听了这话,心里不十分好受,面色微交道:“这无相指法是谁教给你的?”
陆小郎临空又扬了一鞭,冷笑道:“干!当然是我师父教给我的啦!”“你师父叫什么?”
“‘终南书生’,哎!我再——”她方一开口,陆小郎白了她一眼道:“你再什么?”
须霞芳心即动,情亦随之而动,正想借题多聊几句,却被陆小郎挡了回去,扫兴之余,仍旧心软口硬地哼了一声,道:“不准问算了,神气个什么劲儿!”
说完,返身进入车蓬之内,不再言语。陆小郎没有理她,两腿忽然直立,连挥数鞭,风驰电走,身后再度掀起一片灰尘,弥漫了冷清的阳光大道。
这两马一车,乃陆小郎与须霞下山后,在一个镇上,重金所买,主要是怕她内力不及,耽搁了路程。此刻在陆小郎的鞭策之下,两马八蹄,狂奔如飞。正行之间——
陆小郎突然双臂一紧,猛收手中缰绳,将两马狂奔之势煞住,怒声喝道;“干!好狗不挡路!要命的赶快滚开!”
原来大路当中,一个瘦老头儿,盘膝交腿,端坐于地在那里闭目养神!瘦老头儿干皮贴腮,骨瘦如柴,蓬头散发,颏下无须,在这仲秋季节,居然穿了一套大红色的衣短裤,上半身钮扣全开,露出两排筋骨来。乍看之下,十分刺眼,再仔细一瞧,但是他双目深陷,太阳穴凸起,还是一个不大寻常的人物哩!
陆小郎可不管这一套?口里骂道;“干!老不死的,你敢耍赖”话落,举手扬鞭。照准瘦老头儿抽去。
眼看皮鞭就要上身,以陆小郎的功力来说,这轻轻一鞭,也能将他刷个半死,可是;——
瘦老头儿不言不语,不躲不避,依然坐在那里。
“啪”地一声,鞭子打上去了。
陆小郎惊得差点失了魂!
挨上这一鞭,瘦老头儿不但没有受伤,而且身体象钉在地上似的,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相反的,陆小郎的手腕,竟被震得微微一麻!
这是怎么搞的?陆小郎心里明白,此番遇上了扎手煞星,当下微收狂傲之态,历声叱道:“光天化日之下,尊驾存心挡道,所为何来?”瘦老头儿头一歪,勉强睁开一双眼睛,象是大梦初醒,微微一笑,沙哑地尖叫道:“小兄弟,你可是同老夫说话吗?”
陆小郎气得心崩肺炸,喊道:“干!不同你说话,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浑帐不成!”
瘦老头儿并不生气,一边点着头,一边自语道:“刚才我在梦里与我那老妹子打情骂俏,被他用柳枝儿扫了一下,原来是你啊。”说完,又慢慢地摇了摇头。
陆小郎举起手中皮鞭,骂道:“老浑帐,再不让路,我可不客气了!”瘦老头儿干笑道:“本来你就没客气嘛!一见面又打又骂,小心打坏了自己的鞭子!”
陆小郎闻言,无意地看了一下手中的皮鞭,不看还可,一看之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一根牛皮硬鞭,不知何时,竟少了一截!
这老家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陆小郎盛怒之下,一甩手上皮鞭,就要出招——
他快,瘦老头儿的嘴巴比他更快,只听他嚷道:“小哥儿别急,要打也得等把话说完,再挨你十鞭二十鞭,绝不含糊!”
陆小郎不愧为名师之徒,一听人家有话要说,自然不便动手,抑下满肚子窝囊,冷冷言道:“干!有话快说。”
“唔,我说!我说!”
瘦老头儿缓缓站起身来,用手提了一下裤带,斜眼望着陆小郎道:“洛阳是个好地方,只是这一路可不是好玩的!小哥儿,你可要小心你这条小命!车上的东西,也小心人家给你换了包!”
陆小郎一听,不由暗惊道:“这老儿到底是谁?何方神圣,我到洛阳他怎会知道!待我问问他!”心里想着,于是开口问道:“老”一句话没说完,陆小郎又呆住了!瘦老头儿呢?瘦老头儿居然能在视线之内,转眼之间,去得无影无踪!
陆小郎回顾原野,不见半个人影,顿时打了一个寒噤,连忙叫道:“老前辈!老前辈,请恕在下唐突之辈!”
原野旷渺,秋风萧瑟——
耳中突然传来嗡嗡之声道:“小哥儿不是擅移容化装之术吗?”
“”“请老前辈赐知尊号!”
“”“老前辈!老前辈!老前”
原野中再也看不到瘦老头儿的踪影!
耳朵里再也听不见嗡嗡的真力传音之声!
陆小郎一屁股坐回车座,缰绳一抖,无精打采地继续前进——此刻,心中又多了一份思潮;江湖上有这样一位高人。怎么没听师父提过?他知道我要到洛阳去,又说小心车上。换什么包呢?车上又没有值钱的货物?他知道我会移容化装之术,提醒我这一点,是什么意思呢?
“真是奇人!”
左想右想,陆小郎恍然大悟,猛拍一下大腿,喃喃言道:“干!他一定叫我移容化装,免得斩情庄主的人追踪!对,为了减少麻烦,我是应该重新打扮一下!”
陆小郎放下马鞭,挂在缰绳,将车停在道旁,身子一闪,探进车蓬之中。举目一看,不禁笑道:“这丫头,没事的时候,偏要出来罗嗦,遇上瘦老头儿,她却象老鼠似的,乖乖地躲起来了!”
原来,须霞用一条毯子裹身,竟蒙头大睡起来!
陆小郎没有惊动她,只是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开始移容化装
夕阳经不起秋风无情,悄悄向西边隐去。
华阳镇内,华灯初上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长风客栈门前。
一个白衣白发老翁,从车上下来,动作十分呆慢;他回头望了望车蓬,暗自笑道:“鬼丫头,简直睡昏了头了!我不叫你,看你能睡到几时!”
说着转身去了客栈,伙计连忙打躬作揖,言道:“老爷子辛苦啦,是吃饭还是住宿?”白衣老翁心里一笑,暗道:“这小子有眼无珠,居然连我陆小郎叫起老爷子来了!”伙计见他没有答腔,以为他人老耳聋,又提高嗓门。叫道:“老爷子是要过夜吗?”陆小郎也装得老态龙钟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言道:“嗯!嗯!先给我找个清静的上房,再预备点吃的。”伙计见客人听到了他的说话,马上笑嘻嘻地问道:“老爷子是一个人?”
陆小郎道:“唔——我那孙女还在车上哪!不要吵她,先带我着看房间,耍清静点的!”
伙计抢到前面,油腔滑调嚷道:“我们长风客栈,在华阳镇上是数一数二的了,房间保证又清静,又宽敞!”
“那就好!”陆小郎反背双手,还故意把腰弯了下来,跟着伙计来到后院。
后院确实十分宽敞,左右两排客房,少说也有二三十间;当中是个庭院,花木扶硫山水荷池;布署得倒也相当考究。
伙计把他一直带到右手最后一间,打开房间,回头望着陆小郎道:“没有比这间再清静的了,还可以吧?老爷子!”
陆小郎跨步而入,但见房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满意地吩咐伙计道:“就住这间吧!你给我准备这些酒肴饭菜,我与我那孙女两个人,在前面吃好了!”“是!是!是!”伙计应声而去
陆小郎在房内转了一下,也随后走出客栈来到车旁,伸手打开车,准备叫醒须霞,不想他突然两眼一瞪,脱口叫了一声:“啊!”车内哪里还有须霞的影子,但是一个蜜如桃花,眉似柳叶的姑娘,穿了一身血红短装,粉面低垂,不言不语,原来她竟是雯姑娘。
陆小郎叫道:“她呢?”
红衣少女应声道:“走了!”
陆小郎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霍然怒道:“干!是谁叫她走的,到哪里去了?”红衣少女羞涩地道:“她自己走的,她说在洛阳和你见面。”
陆小郎气愤地吼道:“你们斩情庄的人会轻易放过她?”红衣少女微微叹了一声,仍旧低着头道:“我也是一个人偷偷出来的,何必骗!”陆小郎所以要带须震同行,完全因为她知道水仙女的住处,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时才明白方才路上,瘦老头儿叫他小心换包的意思!
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泄,瞪着红衣少女冷言道:“干!你来干什么?”
“我”红衣少女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泪水,他用一双哀怨的眼睛,望着陆小郎,竟忍不住低泣起来.陆小郎无可奈何,只好叹道:“真是冤家路窄!你是怎么”
红衣少女幽幽言道:“你走了以后,我问我爹什么叫斩情庄?想不到他竟勃然大怒地打了我两个耳光,所以我就”
陆小郎泄气地叹道:“你一出来,以后我还怎么再度回斩情庄?”
红衣少女生怕触怒了陆小郎,不敢多作言语,芳心之中,自然觉得有许多委屈,不禁暗毁想道:“你杀了我丈夫,毁了我,又说我爸爸是假的,我还有谁可以依靠呢?看你的成这个样子,将来怎样得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却不敢表示出来,她只是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始终低着头.原来,雯姑娘当陆小郎离开新情庄后,她觉得已经无法安身,但单枪匹马地迫踪而来。
途中。陆小郎正在被瘦老头儿要得焦头烧额之际,雯姑娘趁其分心无备,潜入车内,换走须霞,忘想独占个郎。
她是一个非常内向的女孩子!相信命运,又不愿向命运之神低头,一个杀害丈夫的陌生男人,她居然不惜一切牺牲,不顾一切危险,要伴随他远去天涯!
为什么呢?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长冈客栈门口,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他们看到这一老一小,站在车旁,争争吵吵,不免投来奇异的眼光.先进来吃点东西吧!
“好!”雯姑娘轻轻应了一声,心里感到无比的安慰,因为陆小郎总算没有马上赶她走开!
二人进了店,伙计连忙引路,招呼他们坐下,桌桌摆得满满的,虽非山珍海味,但也丰盛至极。只可惜这顿饭吃得非常沉闷,双方都是心事重重,两个人心里,似乎都有很多话要说,然而谁也没有开口
夜色渐渐深了——圆圆的中秋明月,已经有了些残缺夜凉似水,月白如银
栈内后院右首尽头的客房里,烛光摇曳——雯姑娘默默地坐在桌旁,陆小郎不停地来回渡着,他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雯姑娘——越看心里越是烦燥难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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