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是事出意外,矮子千户蓦地张大了嘴。
“你”真正料想不到,对方竟是有备而来,尤其惊人的是,他还是个练家子!
“千户爷,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宫天保目射精光道:“今天倒要看看,谁要谁的狗命!?”
话声未已,身边人影乍现,一名差弁陡地由他左翼跃身而近。
随着这人的一声喝叱,掌中刀力劈华山,当头直落而下,倒也有些斤两。
宫天保身子一偏,滴溜一个打转——却在这一霎,一口银光四颤的缅刀已由腰间掣出。
刀出、刀起,唏哩!一响,像是拉起了一道白绫子样的潇洒,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来人拷拷大小的一颗人头,滚落直下,咕噜直下石阶,大蓬鲜血,冲天直起,像是骤落的一片血雨。
“哎唷唷”
矮子千户一霎间吓白了脸,手中长刀一指,颤声道:“给我拿!”
三四把刀一拥而上,蓦地把宫天保围住一团。
矮子千户却在这一霎,转身就跑。身后四人,亦步亦趋,慌作一团。
宫天保怒啸一声,待将纵身追赶,四口长刀,亦不能等闲视之,一场混仗,在所难免。
一霎间兵刃相磕,激发起强烈声响。
矮子千户在四名侍卫拥护之下,忘命逃窜,此番狼狈,已不复先时之神气活现。
马车在望,那一面犹有十数名兵弁,若容他逃到那里,再谋图他不利可就难了。
矮子千户一跃而下,跳得太猛了,跌了个元宝朝天,惊叫一声,一个咕噜又爬了起来。
此去山下,只是一箭之程。
只要容他一步到了山下,这条命可就保住了。
偏偏是有人放不过他。
一个人霍地闪身而出。
李长庭。
“啊!你?”
矮子千户简直吓傻了。
“你还想活?”
“这”随着矮子千户的忽然退身,两名侍卫猛地直冲而前。两口刀左右齐上,一骨脑直向着来人身上砍来。
李长庭身子一转,闪过了右前方来势,曲身盘腿,只一下,便自踢中左面来人手上长刀“哧一一”地脱手飞起,划出了一道经天长虹,足足有四五丈高下,一径向侧岭坠落。
李长庭好快的出手。
随着他旋风打转的势子,左手闪电也似地已自击出“噗!”地正中来人之一的前胸。
这一掌力道千钧,直把这名武弁像肉球也似地击飞而起,噗通!摔倒石阶,登时胸骨尽碎,死于非命。
矮子千户杀猪也似的一声大叫:
“来人哪!”
李长庭身势乍起,疾若飘风已来到近前。
随着他身势的蓦然前欺,掌中剑唏哩一抖,已压在了对方肩上。
仿佛是冰露着体,矮子千户直吓得打了个哆嗦,便自泥人样地站住不动。
“好汉爷手下留情别别”
“拿来吧!千户爷!”
李长庭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
“什么?”
“什么?!”
“噢我给你、给你”一惊而语,这才明白了,慌不迭探手入怀,摸着了那个盛装珠宝的匣子。
“好汉爷!饶命!”
却在这一霎,矮子千户身子猝然向下一矮,元宝似的一个咕噜,直向着石阶下滚了出去。
生死一瞬,焉敢掉以轻心?!
别瞧矮子千户其貌不扬,却是心眼儿极多,由于早年出身草莽,在白山黑水一带,干的是没本儿的翦径买卖,也算是个练家子。
眼前这一式“金蝉脱壳”施展得便甚是老道。
活像个皮球,咕噜一个打滚,眼看着已是丈许开外——妙在一路疾滚,其势未已,活似个滚地绣球,一路疾滚直下,随着他倒卷的身子,一双手掌贴地而撑,施展得极是灵活,霎时间已是数丈外。
这番施展,大出各人意外。
非只是李长庭不曾料到,即是矮子千户身边的几个差卫,也大觉惊异,呼号声中,直向着李长庭扑身而上。
李长庭飞足踢倒了一个,右手长剑紧接着绕了个剑花“噗!”地一剑,劈中在其中一个脸上。
这一剑力道极猛,加以剑身锋利,直把这人半边脸连着一整个下巴一并劈了下来。
一条人影居高直下,巨鹰束翅般突现当前。
宫天保。
“那个老小子跑了!”
说话的当儿,矮子千户滚地人球样的,已临近山下。
李长庭叱了一声:“他跑不了!”陡地身躯腾起,倏起倏落,直向山下赶去。
矮子千户这一手“滚地绣球”想不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险险乎由李长庭剑下逃出了活命。
眼前一路施展,百十丈山道斜坡,瞬息即至。猛可里奋身一仰,跃身而起。
这一瞬,李长庭、宫天保双双已自身后扑到。
矮子千户“嘿!”了一声,身子一个疾转,右手扬处“刷!刷!”一连掷出了两口飞刀,分向二人飞来。
此人姓罗名旺,早年混身长白,匪号是“飞刀手”论及能耐,别无所长,仅此飞刀而已。后来投身军旅,发迹后改名罗山,自不再操此旧业,却是那一手杰出飞刀的玩艺儿,却是不能忘怀,闲暇时候,总得拿来玩玩,献献他的这手“绝活”儿,平日外出,插满飞刀的一件马甲,总忘不了穿着。今天可不是就用上了?
罗干户这一手反身掷刀,既快又准。
李长庭、宫天保几已坠落的身子,不得不向侧面一偏,却是这一来,赐给了对方无限生机。
一声嘹亮的喝叱声“射!”
紧接着箭矢如雨,直向李、宫二人发射而来。
敢情是山下早已布好了阵势。虽非干军万马,却也防之不易。
矮子干户竟似命不该绝,在万万不能逃脱的情况之下,奇迹般地逃得了活命。
一脚跨上了车辕,叫了声:“快!”便自泻了气的皮球也似,倒进车厢。
马车亡命般地向前疾奔。
八名健卒,策马而先,咕噜噜车轮飞转,卷起了一天黄尘,一时间,已是百十丈外。
眼前来到一处山边隘口。
两侧悬崖百丈,古树参天。
先时的一路飞滚直下,几欲骨断筋折,这会子突然松懈下来,罗千户那样子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
刚刚歪身下来,想歇口气儿,耳听得道边上“咔嚓!”一声爆响。
一颗合抱粗细的参天古树,突然由道边折断而落,不偏不倚地拦住了去路。
八名骠骑唏聿聿长啸而掠,人立直起。马车猝惊下,哗啦啦向后掀起,差一点翻了个四轮朝天。
罗千户几乎摔了个倒栽葱,翻身欲起的当儿、却为一口明晃晃的长剑比住了前心。
“不许动!”
声音既脆又娇,却是厉害得很。
话声甫落,一个婀娜刚健,长身窈窕的绿衣姑娘,已现身当前。
罗矮子简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对方是从哪里来的?还是原本就藏身车厢之内?楞是不知道。
无论如何,她之出现眼前,比之以剑却是事实。
罗千户吓傻了。
“大姑娘你”“少废话!”绿衣姑娘扬着秀长的眉毛凌声道:“我知道你,姓罗的!”
前面已开了打,更不知敌人人数多少。
人仰马嘶声里乱作一团。
罗千户颇知大势已去,一时面色如土。
“嘿嘿!”冷笑了两声,强睁着一双大牛眼,他打量着眼前少女道:“大姑娘,你可要想想清楚对方是当今皇上捉拿的要犯你犯得着么?这可是掉头的事”
“哼!”绿衣姑娘说:“什么钦命要犯?你说清楚一些!”
罗千户为之一振:“你不知道?庙里住着一伙人,他们是是打宫里逃出来的”
绿衣姑娘微微一惊,看着他缓缓点了一下头:“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这么一来,就更不能留着你一条活命了!”
罗千户脸色一变,才说了个“你”字,绿衣姑娘一口长剑已自穿心直入。
身子歪了一歪,倒在座位上。剑出锋利,竟不见淌出多少血来,罗千户便自一命归阴。
绿衣姑娘伸手由对方衣内摸出了那个盛有珠宝的匣子,闪身跃出。
现场一片凌乱,到处都是弃尸。
八名随车骠骑,一个不剩,全部倒地死了,赶车的把式,伏身车辕,眉心中了蚕豆大小的一颗金丸,深及半寸,鲜血犹自滴个不已,不用说人早就死了。
看见这枚小小暗器,绿衣姑娘顿时猜知父亲到了。
他们岳家门的“弹指飞星”暗器绝技,堪称武林一绝,而作为暗器本身的“金蚕子”其大小外貌,更是式样特别,而绝无仅有了。
人影翩跹,直似剪风飞燕。
交睫的当儿,一个人已立身当前。
一身灰布劲装,腰系板带,捋着一双袖子,岳天锡无限精神抖擞。
绿衣姑娘——岳青绫。
父女相会,其实是早经安排。
岳青绫预先藏置车上,伺机而动,岳天锡埋伏险道,断树而劫。父女搭配,天衣无缝。
岳天锡虽是年过五旬,却是精力过人,一口弧形剑,斜背后背,方才一场疾战,由于占有地利之险,攻敌于仓猝不备,又逢对方落马之际,一轮快剑,致使八名劲卒,俱都丧生剑下。
看了一眼倒卧血泊里的罗千户,岳天锡点头道:“死得好,这个人假公济私,无恶不为,杀得好那匣东西呢?”
“在这里!”
一面说,岳青绫把取自对方的珠宝双手送上。
岳天锡接过来,看了一眼,颇似感伤地叹了口气。
“等他们来,把东西还给他们?”
“不!”岳天锡摇摇头:“还不到跟他们见面的时候”
“那这盒子东西怎么办?”
“咱们自己去还。”
“去”岳青绫眼睛一亮:“您是说,我们当面交给皇上”
长久以来,她心里一直充满了好奇,盼望着能够见到这位年轻流浪的皇帝。原因是外面对这个皇帝捕风捉影,传说得煞有介事,太令人迷惘,太多彩多姿了。
诸如他的年轻英俊,风流潇洒
传说的他,是个多情的人,有着挥金如土的习性,却又多愁善感,有太多文人的气息。
他又是个脾气很大的人,还有点“小心眼儿”
是不是每一个皇帝都是这样的人呢?还是他特别?
岳青绫心里确是这么充满了幻想,幻想着有一天,在面对着这个皇帝的时候一一加以证实
其实,对于这个皇帝,她心里充满了同情想想看,一个泱泱大国的万乘之君,一朝落得了如此结局下场,竟致无处栖身,如今沦落到了庙里,与古佛青灯为伴,焉能不引人一洒同情之泪?
总之,他是一个皇帝。
一个皇帝是不应该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啊!
一听说庙里来了这么些人,朱允炆就心里吃惊,叶先生好说歹说,才把他给镇住。
接着李长庭、宫天保双双赶回,谈及先时之一场打杀,朱允炆更不禁为之心惊肉跳。
李长庭发觉到皇帝的脸色有异,向宫天保施了个眼色,二人便沉默下来。
朱允炆神色颇是焦虑地道:“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我藏在这里?”
李长庭欠身道:“先生万请放心,依臣下看还不至于”
“你是说他们还不知道?”
“是的他们还不知道”
叶先生在一旁说:“皇爷大可放心,要是他们知道,今日之势,可就不是这个排场了。”
“怎么呢?”
朱允炆心里略放轻松,在一张太师椅子上坐下来。
小太监秦小乙双手呈上来一碗参汤,皇上摆摆手,还不想吃。秦小乙只好转放在大理石方桌上,皇上不喜欢吃太凉的东西,回头要是凉了,还得重新再热。
叶先生说:“依微臣之见,今天来的那个千户,只是例行的巡察而已他们风闻陛下在龙州,却也不能断定,还不是那么回事。上面逼得紧一点,他们不得不应付一下,广西将军黄中这个人窝囊透了,还能有什么作为?”
朱允炆松了口气,却道:“话虽如此,现在杀了他们人,事情岂能善罢甘休?”
宫天保久未说话,聆听之下,趋前躬身道:“皇上不必担心,姓罗的千户一行人全死光了,一个也不剩,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朱允炆怔了一怔:“你是说一个活的也没有留下?”
“一个也没有!”
李长庭道:“奴才详细地查了,包括那个千户在内,一共十七个人,全死了!”
说着微微一顿,略似犹豫地继续接下去道:“臣跟宫侍卫解决了他们八个人,另外九个包括那个千户在内,却是在半路,被别人设下埋伏,全给杀了!”
朱允炆精神一振:“别人设下埋伏?”
“是的,”官天保说:“有人在半路设下埋伏,砍断大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罗千户一行九个人,全数遇伏,都死了。”
“你们看见了尸首?”
“看见了!”
朱允炆甚是奇怪,转向叶先生道:“这事很奇怪,又会是谁帮着我们?”
叶先生摇头道:“微臣以为,并不是有人存心帮着我们。”
朱允炆皱了一下眉:“那是”
叶先生说:“李侍卫说,那一匣子珠宝不见了,这么看起来,说不定是强盗的半路打劫”
“啊!”朱允炆说:“原来如此。”
李长庭面有喜色道:“这么一来,我们便脱掉了嫌疑官方很可能又以为是安南人干的!”
“对!”叶先生频频点头:“这几天正在跟安南打仗,他们过来杀几个人,完全稀松平常,不足为怪。”
宫天保道:“皇爷洪福齐天,一点风险都没有,完全不必担心。”
朱允炆见各人都这么说,一时宽心大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