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砌得坚固异常,现下还不知如何能闯得出去?,如若必须攻穿石墙,定必耗费许多时间。因此,一旦计算错误,等到攻破石墙后,才发现不是那间密室,再回头找寻时,便来不及了。
他第一次算出的结论,果然两者相差了两丈七八,恰是那间石室的深度。薛陵为了谨慎起见,又从头再算。
薛陵费了七日工夫,记下这别府内的阵法,又牢牢记住每一条道路、走法,以及长度。
现在他得细细计算自己已走了多长的距离,每一个转弯都不可错漏,若非他聪明过人,实是难以办到。
他总算又计算了一遍,确定不讹之后,这才抛开脑中的一切数字,运集目力,细瞧这堵石墙。
从那石块的大小,已可以测出石墙的厚度在一尺以上。如若手边有种种凿石开山的工具,一尺厚的石墙,实是不难攻破。但他当然不可能有很完善的工具,是以必须运用智慧,打破这道难关。他伸手又摸又推,晓得石墙坚固之极。
于是他小心地查看石块的接缝,触手一片光滑,几乎感觉不出有缝隙存在,不由得大吃一惊。但他并不气馁,由下而上,慢慢的摸索查看。一直找到离墙顶只有两尺之时,才摸到一条手指般组的缝隙。不过这道缝隙并不长,也不一直透过石墙。然而薛陵大喜过望,打开悬挂在左边的一个皮制口袋,取出三四件体积很小的工具,开始行动。
这些工具是十方大师所设计,专门用来凿石打洞之用。但假如不是武功高强之人,定有无法用力之感。
他又凿、又钻、又撬的弄了好久,那道缝隙已扩展至尺许长,大半尺深,成绩不坏,但何时才能穿透过去,那就只有天才知道了。
这是因为这堵石墙的厚度,无从估计,假使厚达两尺以上的话,则等到他凿穿过去,也未必能移开任何一块石头,自然也就无法过去。
薛陵埋头苦干,心中尽管掠过许许多多会招致失败的因素,但他的动作,却不因此而稍有疏懈。
又钻凿了好一会,突然间钢凿一轻,知道是透石而出,估计这道石墙,还不到一尺厚,顿时精神大振,勇气百倍,加紧施工。
直到他的手已可以容容易易穿过去,他才改用钢凿去撬这一块石头,果然能够移动,便用力扳,一下子就扳下这一块。
从这一方石砖的洞中,透视过去,只见两尺左右,有一道门户,由于太过黑暗,只能见到有一道门户,而且有门板关紧,其余的情形,就瞧不清楚了。
他奋勇搬移那缺口中的石头,果然气力没有白费,很快就开了一条尺许宽,四尺长的缝隙。
现在他已不能浪费时间去弄宽这道空隙了,立即侧身挤了入去,伸手一摸,那扇门板,敢情是钢铁铸造的。
薛陵的心骇得狂跳一下,用力一推,这道铁门果然纹风不动,分明内有机括,已经锁住了。
他上上下下都敲打过,看来完全没有开启的可能,这一回饶是坚毅如薛陵,也不由得了气,颓然靠在门上。
要知,他冒了这么大的险,费了如许精神气力,却是碰上功败垂成的命运,焉能不痛心颓丧?
过了一阵,他空空洞洞的脑中,不知如何会转动了一下子,随即略为振作,取出一只火摺。啪地燃着。
火光之下,但见铁门的右上角,似是有些字迹,连忙揍近去,拿火摺一照,果然在那黑色的铁门上,写着一些黄色的字迹。
他迅速的瞧着,但见那字迹写道:“此圣室门外,虽是禁制重重,但智巧之人,尚能冲破。唯此铁门,若非福缘巧合,绝无开启之法。见此字者,可取走金浮图之钥,除可得一种传上乘武功外,尚有大量珍宝,定下敌国之富矣,庶几无入宝山空手回之恨!天竺僧摩兰、偕法伽仝启。”
薛陵楞住不动,过了一会,这才转眼去看下面的字迹,那是指示他如何走法,便在一间石室内取得金浮图之钥。然后又如何走法,便可以到达府门。
他这时真是恨得牙痒痒的,但时间无多,须得当机立决才行。他想了一会,闷闷不乐地挤出墙缝,依照门上留字所指示的方向、途径行去,果然找到那间石室,便在一只石桌下面,摸到一根金钥。
金钥上还附着一面铜牌,牌上刻着此钥可以开启那一扇小门的图样,按图索骐,便不必慢慢的逐个去试。
他收起金钥,计算一下时间,竟已耗费了四个时辰,实是又饿又倦,便坐下来吃了一点干粮。
休息了两个时辰之久,到处已一片漆黑。但他不慌不忙的起身走去,不久,就安然抵达府门。
目下距开门的时间,倘有六个时辰之久,他坐了一会,便又举步踏上通向圣室的那条道路。
他边行边想道:“反正还有六个时辰,我好歹到圣室门口站着,或是想法子乱碰,总比坐在这儿,上算得多。”
在黑暗之中,他也不知如何捱过这漫长的六个时辰。反正他一次又一次的摸遍那道铁门,试过种种方法,试图弄开它。
到他离开之时,那道石墙已被他拆除了大半,可以通行无阻。但他仍然失望的回去府门口,等候这道石门打开,把这情形告知十方大师他们。
等来等去,那道石门,毫无动静。
薛陵虽然生性沉稳,但这刻也自焦燥起来,先是用拳头击打石门,发觉不起作用,便拿出铁器敲打,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而他仍旧很怀疑,这声音能不能达过那么厚的石门,传入外面的人的耳中?但不管有没有用,他仍然用力敲击,后来几乎把那柄“绛云剑”敲断了,估计也超过了时限达两个时辰之多,这才颓然罢手。
其后,他一直没敢离开府门,甚且不敢稍有松懈,只等府门一动,他就得窜出去,以免错过了那一线之机。
这样地捱了一日一夜之久,他才倦极倚门而睡。但时时惊醒,觉得彷佛石门移动,但事实上,却全无其事。
外面的十方大师、韦夫人和韦小容三人,也急得像热锅中的蚂蚁一般。当十二个时辰之限一到,十方大师和韦夫人曾经用尽全力推撼府门,谁知那道石门,竟然纹风不动。
韦夫人先停手,但眼见女儿珠泪纷洒,发疯地去推两道石门,便也再度和十方大师合力去试。
每一次都失败了,一家三口,全都筋疲力尽。韦小容一面哭泣,一面在韦夫人怀中睡着这已是三昼夜以后之事,韦夫人望住怀中的女儿,自家也疲乏地叹息一声,向十方大师低低道:“唉!这便如何是好?阿容可能以为我们故意不推开石门呢!”
十方大师道:“那怎么会?我们已用尽全力,她不会瞧不出来。再说,假如有薛陵这等人才为婿,已无遗憾,何必不放他出来?”
韦夫人叹口气,道:“这一扇石门,只怕永无开启之日了!容儿一定受不住这等打击。
唉!这真是天数!”
十方大师道:“不错?天意如此,我们也没有法子,设使她不是碰见薛陵,我们就不会到这儿来了。”
韦夫人道:“幸而我改变心意,当时接受你的意见,招薛陵为婿。不然的话,这个关在别府之内的人,恐怕定是杜一涛无疑。现下薛陵既然不能复出,杜一涛就是我们韦家的女婿啦!”
她口中的杜一涛,乃是韦夫人的一个好友的儿子,不但相貌堂堂,而且能言善道,甚得韦夫人欢心。
十方大师不表示可否,淡淡道:“那孩子现下在什么地方?”
韦夫人道:“阿涛么?他近两年在江湖历练,很有一番作为。他每年总要来拜候我一趟,大概快要来了。”
十方大师道:“他来得越迟越好,容儿须得有一点时间,才可以冲淡薛陵的影子。”
韦夫人大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我们怎能由得小孩子作主?一涛这孩子真不错,假如我们拖延时日,他家里迫他娶了妻子,我们就后悔莫及了。”
十方大师道:“你可是打算等他一到,就办妥亲事?”
韦夫人道:“不错,我要他们立刻成婚,然后让一涛把容儿带走。她到了外边,定必很快就忘记了薛陵这回事。”
十方大师道:“我看不见得,容儿这孩子很固执,大有你昔年之风。”
他本想设法劝韦夫人暂时不要操之过急,以免把女儿逼得走投无路,闹出不可收拾的可怕后果。
谁知劝说之言尚未说出,韦夫人已一板面孔,含怒道:“她敢不听从父母之言么?哼!
哼!如是这样,要这等女儿作什么?不行,一涛一到我们家,就得成婚。”
十方大师别转面,望向洞处灰黯的天空,他的心情也像这天空的颜色一样,默默忖道:
“你已把丈夫迫得逃入佛门,尚不知悛改,现在又迫起女儿来了。”
他对这位夫人,早已束手无策,这才会毅然出家为僧,现下见她故态复萌,情知无法扭转。
心中突然泛起深痛恶绝之情,咀角泛起一丝苦笑,再不言语。
但他又深知,假如自己不想法子帮助女儿的话,说不定会闹出莫大悲剧,因此虽然十分厌恨,却又不能起身拂袖而去。
想了一会,已经头昏脑胀,也没有善法。
当下起身道:“我出去走一走,容儿醒来之后,你先别提杜一涛之事,让我先劝劝她。”
走到洞口,回头望去,只见女儿偎靠在韦夫人怀中,仍然熟睡未醒。她的母亲正轻柔地替她拨起一绺头发,动作之间,充满了怜爱之情。,十方大师为之一怔,想道:“到底是亲生骨肉,慈爱之情,出自衷心。”但他又见到韦夫人长长的眉毛,微微耸起,那是她对某一件事下了决心的徵象。
由此可见,她已决意把女儿嫁给杜一涛,只等那杜一涛抵达,立刻成婚。她的决心,已如山岳峙立,万万不能动摇了。
他的目光又落在女儿面上,只见她倦容犹在,眼角似乎还有泪湿的痕迹。这使他这个父亲,忽然心中酸痛起来,他似是还能见到她童稚之时的神情,时间没有把父母的眼光改变多少,这个女儿,仍然是那个稚嫩脆弱的小女孩。
于是,这个老僧发现眼中已涌出泪水,在朦胧的视线中,彷佛见到女儿正向自己要求帮助。正如她小时候,想做什么事情而做不到,急急跑来找爸爸求助一般。那一个父母能袖手旁观,对儿女的求助置之不理呢?
十方大师急忙走出洞外,免得妻子见到他的泪水。但心中阵阵的酸痛,却紧缠他,毫不放松。
他信步疾行,经过许多危险的地方,稍一失足,就将滚落千仞深壑之内,以致粉身碎骨但他极是熟悉地形,该纵跃之时,一跃而过。有些地方只能慢慢的走,便缓缓行过,是以全无惊险。
绕过两座白皑皑的山峰,但见一座金塔,矗立在右方对面的山崖上。由于金塔地势较低,是以,他乃是在俯视邻山山腰的金塔。
此是从别府前往金浮图的一条道,十方大师孩提之时,已走过千万次,是以熟悉得可以闭目而行。
现在他若要到金浮图去,只须走下此山,再攀登彼山即可。但他却没有这样做,只遥遥观望,心中仍是十分茫然而又伤感。
突然间,那金塔下面,出现几条人影,十方大师本能地缩退一点,只露出一双眼睛,遥遥望去。
那几条人影正向金浮图走去,十方大师目力甚强,相隔虽远,仍然可以觉察这些人举止之间,并不急迫。不过面貌可没有法子瞧得清楚了,并且由于气候苦寒,人人都穿得很厚,几乎连性别也分不出来。
十方大师忖道:“看来,他们只不过来瞧瞧而已,或者是来等候能开启金浮图之人善哉!善哉!这些人如若能够开启金浮图,老衲我为了祖训严禁,只好出手阻止,纵然要大开杀戒,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于是他小心地侦察这些人的行动。良久,又有一批人马出现,都走到金塔底下,却没有一个人取钥动手。
十方大师看看天色,便耐心等下去,果然不多久,那些人纷纷离开。原来,他们住宿之地,相距尚远,必须在太阳未坠以前,回到居处,否则天色一黑,这条路随时随地有丧命之虞。
十方大师也回转去,到了别府门外的石室,只见女儿已经睡醒,正和韦夫人说话,脸蛋上泪痕纵横。
他在心中痛苦地叹息一声,走过去垃起女儿,道:“也该让你母亲睡一会了。”
韦小容站起来,却乏力地依靠着父亲,涩声道:“爹爹,阿陵一定骇坏了。”
十方大师道:“他不是平凡之入,不会骇坏的。”
他深知女儿渴望父母亲都留在这儿,以便每日得以试试看能不能打开府门,心念一转,便道:“刚才我见到不少人在金浮图周围徘徊,似是等候持有金钥之人。”
韦夫人登时精神一振,道:“假如有人开得金塔,我们非出手禁止不可。”
十方大师道:“这个自然,但我们如若出手太早,打草惊蛇,那持钥之人不敢来,我们还是防不胜防。”
韦夫人道:“那么你的意思怎么办?”
十方大师道:“我们也在暗中监视,最好能夺回金钥,便永无后患了。”
韦夫人道:“好,我们轮流监视他们,希望在三两天之内,办得妥此事。”
她卧倒在兽皮上,盖上厚被,打个呵欠,又道:“我先睡了。”
韦小容和父亲走到一旁,低声道:“爹,你为何不让我开口?”
十方大师道:“我知道你想替齐茵求情,因为闻说她拥有金浮图之钥,但你如若开口,只有把事情弄糟。”
韦小容垂泪道:“难道娘会当真对付阿陵的好朋友么?我怎么办呢?”
十方大师道:“你须得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对薛陵发生感情,而不是你母亲。因此,薛陵之事,她只是尽饼心力就算数,决不会耐烦在这儿慢慢的试着救他,而且她做母亲的,也可以把你许配给别人。”
韦小容大惊道:“爹,女儿这一辈子已是薛陵家之人,决不改嫁。”
十方大师颔首道:“我知道你一定是这样想法,但你母亲可不容许你作主。她的脾气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的,但现在暂时不谈这个,先说尽力拯救薛陵出困之事,假如你母亲一走,我独自出手,实是无法开启府门。”
韦小容又大惊道:“那么娘一定要走的话,如何是好?”
十方大师道:“所以我想借有人想开启金浮图之举,暂时留住你母亲,以便两人合力试开府门。咱们再试上十天八天,再作计较。”
韦小容这才明白父亲的用心,不由得感激地依在他胸前。十方大师伸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恍惚又回到十余年前,搂住女儿谈心的光景。
但岁月竟是如此无情,人生如此的冷酷。他底小女儿不但已长大成人,并且已遭遇到莫大的打击。
这位佛门高僧,又一次触动了舐犊之情,鼻中一酸,热泪险险又涌了出来。他自知这刻多么愿意这打击移到他的头上,别让女儿承受。然而这当然是不可能之事,因此他唯有悲痛叹息,除此以外,直是束手无策。
韦小容的遭遇诚然悲惨,但她还有父母羽翼呵护。而这刻还在别府内石门旁边打坐的薛陵,那才是悲苦凄凉不过了。
他一直在门边打坐,为的是生怕石门忽然打开,以致失了这一线之机。可是时至如今,他可就不能不绝望了。
起初他心情郁闷烦冤,但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猪狗,他薛陵从未做过坏事,命运何以如此的不济多舛?
但隔这一段长时间以后,他的心倩已大是不同。反而觉得如若活埋在这别府之内,倒也甘心。横竖一个人迟早不免一死,目下不过是把结局提早了一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