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上说完,仪华仍无动于衷的倚在暖炕上,只言不语。
时已过四更,廊下宫灯未熄,荧荧的灯光和院中银白的雪光相互辉映,反在窗纸上映得屋内越发透亮。仪华姣好的侧影,投映在一片雪亮而冰冷的窗纸上,那一直蕴着淡淡恬静之气的眉宇间,不见以往如珍珠光辉一般的温润,只有一抹从未见过的凌厉锋芒。
陈妈妈心中一惊,双膝不自觉跪地,声音略带一分惶恐道:“王妃,奴婢句句属实,绝无隐瞒。”
陈妈妈心细如发,细细而道,一一说来,将事情前因后果,头头是道的叙了一遍,却独独漏了一项!
“嬷嬷,你真的绝无隐瞒吗?”仪华眸光从窗纸移开,低睨着炕下跪首的陈妈妈,道:“你可要想明白,理清楚再说。”
陈妈妈一时僵住,她没想到仪华会突然施压,显然是话中有话,顿时竟不敢轻易开口。
见陈妈妈神色变幻不定,仪华轻叹了一声,曼声道:“嬷嬷,这些年我身边多亏了有你,也知你是一心为我,就是对熙儿、燧儿也是真心疼爱。可是……”
犹言未了,仪华已轻合双唇,只凝眸于陈妈妈:嬷嬷啊,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陈妈妈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终于明白仪华什么都知道,而现在没发作她,不过是看在以往的情面,等她自己交代!
三九寒天,陈妈妈额头竟沁了一层冷汗,她顾不得抹额头,忙以膝跪行一步,声音颤抖道:“王妃,奴婢还有一件事忘了对您说。今而掌灯时分,信到府里的时候,信上还印了加急的标记,奴婢却只向王妃说了是周王府送来的信,没说是加急信函。还请王妃责罚!”说完,额头重重磕上冷硬的地板。
仪华缓缓地吁了口气,脸上慢慢浮了一丝笑意,声音却依然透着冷意:“嬷嬷,你起来吧。周王府送来的任何信函,一概视为加急信函,若这样,倒也不怪你。”
“王妃……”陈妈妈愕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仪华,仿佛不信就这样轻易过去了。
仪华仿若未闻,只淡淡的微笑:“我乏了,嬷嬷你下去歇了吧。”
陈妈妈踌躇的起身,全无平常半分的利落,手足局促的在一旁道:“王妃,那奴婢去铺床。”
仪华闭上眼睛,就躺在暖炕上,似乎已是睡下。
见状,陈妈妈在一旁欲言又止了许久,终是说了一声“奴婢告退”,转身退下。
听到陈妈妈颓然的声音,仪华眼下一排浓密的剪影略略轻颤。
今日陈妈妈所作所为虽是为了她,但竟敢从中取巧欺上瞒下,若不点醒一下,难保日后不会再对她隐瞒,更难保李进忠、盼夏他们不有一样学一样。
毕竟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要保护她的孩子,要以她的方式站在他身边,决不能让身边留有任何隐患。一旦有一切可能存在的潜在威胁,不论是谁,她决不姑息!
“嬷嬷!”仪华突然睁眼,一字一字缓缓地道:“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的一次!”
一声一声轻柔无比,却一下一下直击她胸口,陈妈妈拉锦幔的手一紧,尚不及回应一声,只听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又道:“明儿你就从东侧殿搬去西侧殿,以后还是和魏公公一起做事吧。”
陈妈妈身子一震,攥着锦幔的手指浑然无人色,许久之后,她语声含着一丝丝难言的绝望应道:“是,奴婢遵命。”话落,陈妈妈摇摇欲坠的身影消失在锦幔后。
人影消失,锦幔垂下,厚重的幔帘一层一层的恣意晃动,如水波一样一圈一圈的荡漾,然后归于平静。一如这间暖如春天的屋室,在脚步声渐趋渐远后,彷如一潭深幽的湖水,寂寂无声的安静了下去。
仪华坐起身,把漆红檀木手炉放在一旁的半边台上,取出袖中的加急信函,搁在燃烧最旺的一处火苗上方,看着它慢慢的窜上火苗,手指轻轻一放,一簇儿猛燃的火焰立即吞噬了剩余的信函。
“嘭”一声轻响,仪华合上炉盖,又缓缓的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天明时分,亦等待京师传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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