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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零七 灭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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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曙光划破了黑暗,破山从榻榻米上跳起。他的脸长满了参差不齐的胡须,看来至少有个把月未曾修整了,原本一个英俊飘逸的风流僧人,此刻却变得像一个秃头的虬髯汉。

    凌乱的脚步声,是背叛么?

    他踢开身边赤裸的女人,拔出了倭刀!随时准备着作战!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玄灭大人!”

    是日向宗湛的声音,语气有些促,但并未到气急败坏的地步。

    破山松了一口气,臂上坟起的肌肉松弛了下来,倭刀也倒垂抵地。

    童子推开门,日向宗湛看见破山的样子,微一犹豫,便让身后诸将先退下去,女人与童子也穿好了衣服离开后,日向宗湛才走进来,关上门:“玄灭,你……别想太多了。”

    这两个月九州外部并无异动,虽然登陆本州岛的海道被王牧民封死了,种子岛也被洪迪珍的私兵占据,并据此封锁了九州岛南方通往海外的道路,可大明的军队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主动的进攻,九州岛除了西北角肥前、筑前两国之外都已经落入破山的手中。

    可破山却还是紧张!他的心时时刻刻紧绷着,紧绷得几乎随时会断掉!

    李彦直没有进攻,可每一个有利于明军的消息传来,都会如巨石般撞击破山的胸口。

    棋坪争胜负,庸手斗到最后还要数子以确定输赢,但高手却无须如此,大势既定便可推坪,弈道如是,兵道也如是,破山和李彦直对弈,自非要等到最后一城陷落才知高下,当李彦直登陆界镇之时,萨摩这边,破山与日向宗湛的心就都已经乱了。胜负已定,对他们来说,难道还要困兽犹斗,直到最后被吃得子尽眼绝么?

    九州的华人,已经开始发出一种声音:“向镇海公投诚吧!”

    和李彦直有恩怨的,是破山,不是在日华人。

    双头龙的一头面向大陆,一头面向大海,十余年来,他一直代表着海外华人向大陆的朝廷争取利益,虽然由于破山的缘故,九州华人内部存在着一股反李的情绪,但大势如此,继续反李只会走向灭亡,而向李彦直投诚的话,则——“我们将拥有整个日本!”

    九州岛已完全是华人的天下,本州岛自尾张以西也已是“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惨境,这个时候若九州数十万华人向李彦直投诚,背靠大明水师的力量席卷而东,“日本还有谁能阻止我们?”

    唯一能阻止他们的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破山!

    满东海的人都知道玄灭和尚和镇海公不对付,要破山向李彦直投降,日向宗湛明确地透露过:不可能!

    “但他和镇海公有仇,那是他一个人的事,总不能拖几十万人给他垫背吧!”

    一个部下嘟哝着,当天晚上这句话传到破山耳朵里,素来慈悲的玄灭和尚鞋子也没穿,提刀冲入这个部将家中,将他斩杀于被窝之中!

    从那天起,九州的氛围就变得一日比一日诡异起来,也不知是这种氛围影响了破山的情绪,还是破山一日怪异过一日、一日暴戾过一日的情绪助长了这种氛围的诡异。

    终于有一部水师忍不住了——这一部水师在投靠破山之前本是舟山群岛的海盗,他们暗自后悔,心想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接收李彦直的整编,宁可拘束些,也胜过为了野蛮的自由远赴海外。当日,他们为野蛮的自由来归,今日他们也就为野蛮的自由背叛,他们献出了种子岛,并与洪迪珍联合起来,屯聚战船,封锁了九州南路的出口。

    为了那件事,破山连杀了七名有背叛嫌疑的水师大将,这一轮的清洗在日向宗湛的劝阻下才勉强停了下来,但本来就屈居弱势的九州水师却因此而更加式微了。

    滴答滴答……

    对水漏斗的涟漪韵律,破山曾说有助于修养身心,这一刻因他本心已乱,却反而增加了他的烦躁!

    “是什么事情?”面对日向宗湛时,他才勉强定下神来。这半个月来,他常常要在女人身上发泄尽全身精力才睡得着觉。

    “东边来消息了。”日向宗湛说。

    但破山脸上却没有被挑起兴趣的样子,“到了这个时候,该没有什么好消息了吧。”

    “这……应该算是双头龙的好消息吧。”日向宗湛轻轻叹了一口气:“日本战国群雄闭门自夸,如今遇上了他,却全无取胜之机。”

    “别说废话!说正事,到底是什么消息?”

    “界镇内乱了!”

    “内乱?”

    “是,内乱,大内乱!”日向宗湛道:“武田信玄和斋藤道三杀了鸠山罗与三岛忠胜……”

    破山皱着眉头打断他:“那是什么人?”

    “两个投降的拥王军将领。”

    破山哦了一声,冷笑道:“萤火之光,何足一提!”

    “可是他们却点燃了这次的火药引子!”日向宗湛道:“斋藤道三大概是打算杀掉将领,整编士卒,不料消息不知如何传了出去,在他前往安抚的时候,拥王军的兵将他拿下斩杀,跟着界镇就全乱了,拥王军人人自危,为了保命个个拼命,与勤王军野战巷战,连续打了三天三夜,最后虽然勤王军得胜,但各大名却大多已元气大伤了。”

    破山哼了一声,说:“活该!”

    “但是,事情还没结束呢。”

    就在界镇发生大乱之时,石山本愿寺也出了问题。

    原来织田信长虽然领命,却是将计就计,他合三家精锐前往播磨,行军故意经过石山本愿寺,并拿出印信要求借宿。其时大军联合,本愿寺留守也知此事,就留了织田信长的军队在寺外街町驻扎。

    织田信长当天表示要见庙拜佛,其时本愿寺家和织田家分属同盟,本愿寺僧人也不好阻止,让他游玩了一天,织田信长却将寺内虚实看了个饱,回去之后,当晚便发动奇袭!本愿寺的大军随显如在外,内防颇为空虚,这时再被偷袭,全寺都乱了。

    织田信长轻轻松松取得了胜利,尽取本愿寺军粮,他派人给斋藤道三回信,称:“我三家半年无忧柴米矣!”却不料他派出使者的时候,他岳父斋藤道三已经身首异处了。

    日向宗湛道:“近畿贵族们的仓库或被吴平搬空,或被杀贵族分田地的农民瓜分,今川义元等进入近畿以后又将民间存粮搜刮殆尽,眼下近畿唯剩下石山本愿寺有大量的存粮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织田信长以强横手段占据了近畿最大的粮仓,其他诸侯自然不干!

    作为主人本愿寺显如第一个起兵要杀回去,武田信玄和本愿寺显如乃是连襟,所以相助,上杉谦信存了个坐山观虎斗的心,便不肯附从,今川义元正要吞并尾张,因此也主张攻打织田信长。不想兵马未动,界镇内部又出了问题!

    日向宗湛道:“那日大军才要出发,织田信长忽给上杉谦信寄了一封密信信中言愿与上杉谦信平分天下,不料这封信上杉谦信没看到,却先落到武田信玄手里了。”

    破山一听冷笑:“什么密信,既然是密信,哪里还能那么容易地就泄露?分明是反间计!”

    日向宗湛叹道:“我们旁观者清,自然看出是反间计,但他们当局者迷,界镇内的诸侯当局者迷,据说武田信玄当晚就拿着书信去与今川义元商量。两人决定宁可信其有,便联手要先灭了上杉家。”

    破山又是一声冷笑:“今川义元和武田信玄是否中计尚未可知,但武田信玄就算看破是织田信长的诡计,只怕也不会放过这个一举歼灭上杉谦信的机会!”

    日向宗湛颔首道:“说的也是。”

    不过,上杉谦信却也没有束手就擒,在受到武田家与今川家夹击的情况下,他仍能以铁骑冲了出来,逃了性命。

    “那么,他是将错就错,往石山去了吗?”破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不是,”日向宗湛忽然唏嘘不已起来:“上杉谦信虽然率领残兵向石山走去,但走到中途,却遇到了几百个农民的伏击,措不及防之下,上杉谦信马被绊倒,刀剑被夺,他的人也死在一把锄头之下,等到他手下的大部队赶到时,只剩下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了……”

    破山这才听得呆了,许久许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上杉谦信在日本也算一号人物,不料却落得如此下场。”

    “这大概,是老天爷在帮双头龙吧……”日向宗湛说。

    “老天爷?”破山的嘴角又露出了冷笑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们都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处境了,竟然还搞自相残杀,这还不亡国的话,那天下就没该亡的国家了!”又问:“后来呢?织田信长和武田信玄打起来没有?”

    “打起来了……阿弥陀佛!”日向宗湛念了一声佛号,他是一个真和尚,这一声佛号中蕴含着不忍与慈悲。

    破山与他朝夕相处,闻一知十,就问:“死了很多人?”

    “是死了很多、很多人……”

    今川义元和武田信玄、本愿寺显如联合起来,还没有死尽死绝的大小诸侯也都听从号令,织田信长自知兵力不如对方,可他也不着急,勤王军只剩下不到一月军粮他是知道的,因此他竟借着石山本愿寺的坚城打起了防守战。这一防就是半个月!

    今川义元、武田信玄因军粮不足,竟不顾损失死命进攻,甚至驱赶民夫去填沟壑!石山城外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可还是没能攻下织田信长防守的这座坚城。

    “仗打到这个时候,”破山道:“或许就该谈判讲和了吧。”

    坚城久攻不克,士气势必大受打击,今川义元和武田信玄若不想军心士气被拖垮就只有另想办法,而织田信长要凭一己之力全歼城外围攻部队也未必能够,所以通过谈判来争取利益便成了双方最佳的选择。

    “本来应该如此,可惜又出了意外……”日向宗湛悲悯地说道:“武田信玄和今川义元一边攻打石山,一边又各派一支部队到东海催运粮草,从石山前往远江、甲斐必须途径尾张,结果……”

    结果这两支部队在经过尾张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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