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十八本就在旁为自己师兄掠阵,今见香丘竟会得飞刀,心下也是大惊,一时为防不测,也将自己去年得的龙阳剑抽出,也是一二丈的剑光闪烁。只是他并未得剑术,此时见香丘双刀驻在空中甚是灵动,为安全计,又将自己得的琢雨剑抽出,一时也是一阵青光大涨,其剑质竟是不在东方文宇宙天剑之下。当下众人谁也没有预料到,只这片刻功夫,场上便是一片杀气升腾,几乎到了控制不住的境地。
正在张入云和东方文宇怒目相视,正欲拼个生死的刹那。却听见当头一声娇叱,直如蛟龙出海,凤舞九天一般,摧得众人双耳生痛,心胆皆晃。当下寻声觅人时,却见自那洞府深处,已是走出一位粉面含嗔的妙龄女,不想她一身功力竟得这般高强,却把个张入云和东方文宇一身杀气于这一声娇喝下,压得个点滴不剩。
张入云看的仔细,却原来是向来平静和蔼的沈绮霞,不想她此时却是变了色,虽只蹙眉薄怒,但从不生怒的她变起脸了,却反让众人觉得添了一层害怕。一时沈绮霞走到两人面前,却是摇头叹息道:“大家都是峨嵋门下,怎可如此下死力相斗?东方师兄得了前辈仙兵却又用在同门身上,却是不该!”
一时旁边的竺十八与上前分辩一下,却已被沈绮霞阻道:“我知道张师兄已被其恩师逐出师门,但终究也与我等同门一场。万事但有商量处,便该商量,便是无有商量时,也该另想法止了争执,如此刀刃相向,却实不是我等修道人的气度。”
竺十八见此时沈绮霞话语强横,闻言也是一怔,一时为她气势震住,却是不敢与其相争。到底方她那一喝实是一鸣惊人,自己与其也是十多年的同门,竟不知她一身本领竟得如此高强。
一时间众人都没了言语,只待沈绮霞开口,未想半天时却只见她涨红着一张脸,只盯着张入云不语,一时却把个众人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当她也要有些责难的话斥责张入云,却又有些碍于情面,不好开口。
正在这时,那先被张入云打伤的金神猱,却是手里拿着打中自己的两枚银燕镖,蹿至沈绮霞面前,苦着脸,不时扯动其纤纤玉手,又指着张入云,怪叫连连,仿佛是在为自己诉苦,欲让其主人为自己讨回公道。
未想沈绮霞此时心中正在气苦自责,一时见这畜牲不分时宜却来与自己歪缠,当下便是柳眉一竖,急怒之心显形于色,却把个神猱吓得不轻,当下忙如人一般堵住了自己一张血盆大口,再不敢言语。
香丘本来恼它,此时看它如此乖觉,却又不觉笑出声来,一时其银铃般的笑声,却让场上凝重气氛变的大为缓和。
沈绮霞闻得笑声,也是一时醒悟过来,当下忙将怒色蔵起,又见道香丘脸上有伤,却反倒斥责那神猱道:“受了一点小伤,便这般痞赖,怎不想想自己也有不是之处,我看众人身上的伤势,必定是你伤人在前,被人恼了打伤的,是也不是?”那神猱本还想分辩几句,只是它乃天授神兽,擅观人气度,此刻已然查觉沈绮霞内里气恼非常,它本还以为主人如此气恼是为张入云二人所,自己敢上前邀宠,未想却是想错了花头,当下听沈绮霞口气不对,却又哪里还敢再与其相强。
再过一会儿,却又见沈绮霞面露难色,思忖片刻,方与张入云道:“张师弟来的甚是不巧,我三人已到的此地十七日,刚刚将前辈仙长的符印破去,内里的藏珍也已尽行取走,至于道藏也被收去,因掌门曾有严命,却不能取出与师弟一同研修。方东方师兄定是未有与你说的明白,至于惹得这一场无谓的争斗,只希望张师弟不要因此一事,伤了我众人的和气”
张入云见了沈绮霞后,先前的强横早已消失无踪,在他眼里,终究只有隐娘和沈绮霞是在困难的境地里相助过她,是以对她甚是尊重。此时见她也是如此这般一番话,心里虽是一沉,但倒并没有对她有所怀疑。只是自己万水千山,历经辛苦到的此地,总不能不入洞府即抽身而退。
当下只听他说道:“即如此,那小弟也不便再相扰了,只是总是费尽心思到的此间,小弟却想入的洞内瞻仰一番,不知师姐能不能答应?”
他这话一出口,东方文宇和竺十八就已变了脸,再观沈绮霞,却是面上阴晴不定,仿佛心里正乱作一团,观其脸色竟是有些惶恐不安。思量半日,听她下了决心道:“张师弟即是如此执着,又是沿途辛苦,只是入得洞内一会儿,想到家师倒是不会怎样怪罪。”
她话音刚落,东方文宇却已是失声道:“这怎么可以,沈师妹你这么就答应他,日后被掌门知晓必有责罚!”
未知沈绮霞却回头与他说道:“师兄不必担心,张师弟此去只为瞻仰一番而已,至于师兄担心的事,倒是不必多虑了,如不相信,师兄自入洞内,便可明白。”
东方文宇听她话音甚冷,实与往日大不相同,但此件事情要紧,到底不容自己大意,虽是于师兄妹面上有些下不来,但闻言还是走入洞内查探。竺十八一时也是好奇,见师兄进去了,而洞外气氛又尴尬,自己便也跟了进去。
待二人离开后,一时间场上倒是落了个清静,张入云见此时碍眼的人都已去的尽了,因沈绮霞多日不见,心里倒是想趁便与她相谈几句,但不知怎的,总觉身旁多了一个香丘却又有些开不了口,想说些客套话,却又嫌太假反倒显得与沈绮霞有些见外似的。当下他欲言又止颇为尴尬,偏沈绮霞在此时也是半日不曾开口,一时间,便是日常有些粗心的香丘也觉得有些别扭起来。
好在这时沈绮霞已察觉到香丘有些不耐烦的样,忙开口道:“小香丘,一年不见,你生的越标致了,好像连身量也长高了好些,你叶姐姐日前还与我念叨你呢,要是她见你现在这般样,一定也很高兴呢!”沈绮霞心思缜密,虽是眼前张入云与香丘这一对搭档甚是叫人觉得怪异,但也绝不会去做问二人为何会在一想这样的话来。
如此一来,倒是让香丘心里轻松不少,一时见沈绮霞不问自己根由,却是放下心问道:“那叶姐姐呢,她不是向相沈姐姐形影不离的吗?怎么今次她却没有能来?”
一时张入云也想起什么,当下也问道:“沈师姐见到过叶师妹吗?”他说到这里,暗算了算时日,此时离年关已是十日不到,而叶秋儿出关只怕已有近一个月了。
沈绮霞未想到张入云会忽然开口问起叶秋儿来,一时有些怔住,但只转瞬间便已恢复如常,只开口道:“叶师弟二十天前便已出关,只为她一年来功行大进,掌门有心成全,因要传她本门上乘心法,是故此次没有前来。香丘若要见她的话,恐还要再过半年时间,我师妹得下山路!”
说到此时,她忽然眉关一皱,犹豫半晌,方对张入云道:“倒是张师弟你,这一年来江湖上屡有传闻你在各地有不好的消息,一时昆仑和崆峒派门下年轻弟都有心要寻你晦气,我虽不知你是为何事与人结怨,但江湖险恶,你又孤身一人,总是小心忍让一些好。”
当下张入云听得她这一番话,先是为之一愣,知道对方虽是语出关心,但身为女说的这话,却是于她有好多不便,幸是身旁无有峨嵋弟,得免于为人误会。再又听她言语真执,知道她语出如此,实是为自己着想,当下又想起她年前病榻前送药,心头一暖,却是不知该怎么回她好,过了半日认认真真将头点了点。
未想沈绮霞见他竟是一付深信不疑自己的表情,却是触动伤心时,心下有愧,当下只用编贝一般的玉齿咬着朱唇,将头偏过一边,一时间眼眶里竟是隐隐有些湿润起来。
香丘和张入云未想到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举止,一时老大不是意思,纷纷暗自揣摩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正在这时,却远远听见洞内有人向外行走的响动。
沈绮霞见此时再不能耽误,却忽地扭过头来与张入云道:“张师弟,这次是我一时太过小心对不起你,你、你不会怪我吧!”她话声说的甚是沉重,一时动容,眼眶内的泪水竟是涌了出来。直把个张入云看了个目瞪口呆。
正待询问时,却见东方文宇二人已然是出得洞来,当先一个东方文宇一脸如释重负,满面得意的样,而其身后的竺十八却是面色有些阴沉。
而在他二人出得洞口的一刹那,沈绮霞已是将脸上两行清泪试去,不留一丝痕迹,当真是迅捷无比,手段高强。
再说此时的东方文宇,却已是换了一副声气,一时也是抱拳与张入云道:“入云兄即是极力想入洞内瞻仰一番,小弟却也不便阻拦。”说完却是将手一伸,意似相请。
张入云见他前倨后恭,其间必有缘故,当下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但即已到此,没有不进的道理,一时已是躬身向洞内走去。
未想此刻却忽听得沈绮霞道:“张师弟即要入洞,还请自便,绮霞因急于回山复命,却是不便在此相留了。”说完略一施礼,便是将身往林外行去。
东方文宇本还有心想留在此地见一见张入云暴跳如雷的模样,却未想到沈绮霞却抬脚就走,一时想去阻拦,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正在这时自己身旁的竺十八也向前一步与张入云见礼道:“张大哥在此有事,还请自便,小弟也要急于与沈师姐回山,却不能在此地相陪了,失礼!失礼!”说完也是迈开步往沈绮霞去路上追去。那神猱与他为相熟,见他去了,不免也跟了去,临走时候,因想着张入云伤了自己不忿,却是露出屁股,冲着张入云这里扭了几扭,又对着他怪叫一声,一颠一颠的跑了出去。
东方文宇见顷刻间去了二人一兽,自己在这里也是尴尬,心灰气丧之下,也只得朝张入云一举手,跟着也拨动身形,追了出去,至于先时说的什么要封闭洞口的胡话,却是一时间也顾不得去圆了。
一时间张入云和香丘见人都去的尽了,却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因守着沈绮霞临行前所说的话,和东方文宇出洞时的神态,张入云一颗心却是越来越是阴沉,但如此在洞口处止足不前,终也不是个办法,略一踌躇间即回身召香丘一同入内。
两人行至洞内,起先是眼前是一条极阴森的甬道,大约行的二三十丈后,眼前却是豁然开郎,一时洞内大光明。原来四周的墙壁上都嵌有拇指粗细的夜明珠,闪烁间放出晶莹亮洁的毫光来,却是将个石洞内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又难得这洞中多年无人打扫,却是如此的洁净,张入云当下见了略有不解,却被在一旁的香丘看出,笑他是乡巴佬进城,头一会市。却是伸出纤纤玉指,指向洞顶上一粒碗口大小的玉珠说道:“此时避尘珠,是修道人洞府内必备之物,阿云日后见得洞府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张入云虽是受她讥笑,却是未曾放在心上,只因为他已看出香丘见自己此时神色不对,却是拿这些话来与自己分心。当下他不由将绷的紧紧的一张面孔略微松却了下来,忙又迈动步向洞内深处行去。
当下两人连穿过数进石厅,那石洞内地缘广大门户又多,各色石床,石椅,石灶一应俱全。且虽是不见天日的山中洞府,但内里却又广种植被,常有奇的植物,二人都是叫不出来名字,只是观其形象却都是世间少有的稀罕物。但二人都是有为而来,对此俱是无心留恋,只匆匆浏览,便已是迈步前行。
一时两人又是进得一处长长的甬道,只见前方一片光明,仿佛内里甚为广大,此是这洞府内深,也是后一处所在,张入云行到此间,却是不由紧张的双手渗出汗水来。
果然面前是一处极广大的丹房,居中一方丹炉足有二丈六七,虽是多年不曾制炼丹剑,但依旧飘扬着一股浓郁的香熏气。
只是当张入云再扬环顾四周,却现满地竟是飞灰石沫,当下他一颗心仿佛被人用手拽了一把,自己先时心里担心的事,终是为眼前的事实证明了。
香丘将室内的景像看了个周整,也是心下一颤,一时心存万一之想,仍自飘身上前查验,略一打量之下心里已是沉到了极点。原来东方文宇三人想是也为防备有人将地上石片得去,已至能将图谱道藏复原。在毁去这石室壁上的图解时,却是用了重手法,所用图案均被利刃扫成石灰,却是未有留下一丝痕迹。
当下张入云见了这满眼的残壁,终是完全明了沈绮霞先时的表情,一时间心下空空的,顿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又觉好似被什么东西将胸前堵了一块,却是有些坐立不安,手脚不知往哪儿放好。本还有心遮掩,不令让香丘看出担心,但不知觉中,却终是忍耐不住,一声长叹之下,已然是坐倒在了地上。其后他还觉不够,却又将上身向后一扬,干脆躺在了地上。
香丘见他生出此异举,怕他伤心,忙又纵回了他的身边。就见此时的张入云双目紧闭,只在地上做遐想状。香丘怕自己话出话来反会触痛了他,却只在一旁守着不语。过得多时后,却仍不见张入云起来,方不免有些担心。且那洞内阴冷,地上石阶是冰凉,张入云久卧其上却竟似毫无知觉一般,让香丘忧心。
再仔细留意下,香丘却觉张入云竟是半日里也不曾呼吸过,虽说他此时一身上乘内功,便是闭气一个时辰也是不在话下。但长此之下终是让人猜度其心理忧虑,却是令香丘担心害怕。眼看着他长时间躺在冰冻的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过去一般。香丘见此,想着张入云心底柔善,每常行事总是一片赤诚与他人着想,却不料老天偏是与他做对,处处为难与他。
眼看着张入云此时无奈伤心的模样,当下再也忍耐不住,忽地鼻一酸,却是落下泪来,忙摇动他身道:“阿云,你别急,你这个样,我好害怕。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只要我们再细心些,再耐心一些,总会找到你想要的图解的,我陪你!”
说到这里,她却用手来拉张入云,本还在担心要费一番力气,却未想到只一伸手,便将张入云扶了起来。一时已自睁开眼睛看着香丘,略一对视便开口沉声道:“香丘,你别担心,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想躺在地上歇一会儿。”说到这里,却是又叹了一口气,一时目光如霜,只看着满室的碎石道:“真的是太累了!累的我差点都起不来!”
一时里,他又是呆愣了半晌,不作一语,香丘等了好一会儿,以为他又是如先时一般满腹伤心委屈,正要开口唤他时。却见张入云已是一跃而起,对着自己笑道:“幸亏有你在,不然的话,可能真要在这里躺上好一会儿呢!”
香丘未想张入云恢复的如此之,心下也自高兴,却又有些担心他如此只为了安慰自己。正在犹豫间。却见张入云忽地纵身而起,运起全身劲力,势如千钧地一脚踢在了身前一堵石壁上。
一时里,只听得一声震天价的巨响,就见那石壁上已是被张入云一脚踹出几有三尺来深,一丈方圆的深洞。飞沙走石间已将一地飞灰激起,整个石室内顿时烟雾迷漫,只将张入云如标枪般挺立着的身淹没过去。
正在香丘担心他是以此泄愤,狂性大时,自己手中一紧,却已是被张入云提了,朝洞外走去。
香丘侧头望着他,见张入云虽是抿着嘴,但脸色已然平复如常,并未再流露出伤心忧怨的神态,心下一轻,便安心随着张入云出得了仙洞。
自到了石洞外,只见面前已是朝霞初露,红日浮空,鼻下空气也是极为清,二人闻了心神为之一振。就听张入云开口道:“还是这洞外好,没得在洞里气闷。”
香丘听他语气轻松,不由还是问道:“怎么?你已经完全好了吗?不将沈姑娘毁了石壁上的图解放在心上了?”
张入云闻言笑答道:“此事与沈姑娘有甚关系,她也不过是谨遵师命,一时又有些过于小心罢了。再说纵是她知晓是我二人前来,当着东方文宇和竺十八的面,又怎好徇私。我就算是想得到此间图解,也还是要大费一方周折。
何况他们有三人,你我却只得两个,争斗起来多半也是不敌,还不免伤了和气,终究无益。我方所气的,只是生平行事处处受制于人,心有不甘,气恼自己无能罢了。就是以现时我这一身功行来说,一身内力也是尽受制于那剩下的五式白阳图解。如只我这一生都不能得到,却当真一辈不修道不成,有些事该放下则放下,我先时想的太痴了,当今天下奇艺至多,也不尽没有了这八十一式白阳图解便就不能成仙了道。实若不成,也该试试自己的路,纵是天府秘术,说到头来,还不是凡人成仙了道悟出来的?”
香丘未想到他一时竟说出这般豁达的话来,心下却是一震,再瞧了瞧张入云脸色,见他虽有些迷茫,但双目之中却又是通着一层精光。知他语出真心,却不是在诓骗安慰自己,只是他多年苦炼的白阳图解,若真的另习别的内家真力修行,其时实是和废了自己一多半武功一样难行,多年辛苦附诸流水,却哪里是常人能想像到的艰辛与难过。
想到这里,本想骂几句峨嵋派和东方文宇,但好不容易见得张入云转了色,当下却安慰他道:“那是自然,阿云你这么本事,又能吃得苦,随便习得哪一派的内劲也是一样能造就。哪像那峨嵋派,却只会嚼着前人留下的沉粮度日。”末了,她仍是一时忍不住,不由愤愤地道:“就当便宜那臭臭地东方文宇,纵是得了这一时的便宜,日后我们再讨将回来,也是一样,到时我一定要看着他那欲哭无泪的模样得开心,只是阿云到时却不可阻我,不然我真的是要生气了!”
张入云见她语气前后有些不搭调,但所说的每一句却都是在坦护自己,只为自己着想,知她是将自己当作家人一般看待,当下心头温暖,只是冲她微微一笑,便尽看着香丘在一旁斥骂泄愤。虽是言语之中对峨嵋派颇多不敬,但看在他的眼中,却只觉其娇俏可爱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