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镇上来了一个年轻人,一个年轻俊雅的男子。
一个人,一辆马车,四海为家。
他看上去已经走了很久,十年,百年?谁也不知道,毕竟他看上去仍然年轻。
那些女子都说,她们从未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他始终微笑着,但看上去却那么伤心,仿佛失去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明知再也找不回来,却仍在这天地间寻寻觅觅。
她们都在猜测他的身份,是哪里来的贵客,家中可有妻儿,浪漫奔放的少女,看向他的眼里皆是浓浓的爱慕。
他却浑然未觉,只在镇上住了一日,便继续东行。
句芒听下人通报的时候,心里狠狠撞了一下,许久没有说话,直到下人又说了一遍,他才僵着声音道:“让他进来,去请伏羲帝君。”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对他有恩,有义,有情,这世间万人都可以指着鼻子骂他,可他不能。
但他对他,却有怨,有恨,有疑,有太多的不理解,无论他的动机如何,他做的一些事,他永远无法谅解他。他可以对天下人无情,但怎么能对她残忍?
少昊看着句芒的脸色,知道他再也不会开口叫他一句父王了。
“少昊帝君稍等片刻。”
句芒长大了,沉稳,但是终究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少昊微笑着点点头,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他的态度。
伏羲帝正在处理一件让他很头疼,很气愤的家事,少昊的突然拜访让他措手不及。名列三皇,这时候的他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听女娲说起过少昊的事,虽然她对他直言自己还瞒着一些事情不能让他知道,但伏羲帝明白,女娲眼神独到,少昊未必如外人传说那样卑鄙无耻。
这四个字,很难跟这个风神俊秀、光风霁月的男子挂上钩,看过他的人便会怀疑传闻,或者怀疑自己所见。
“不知少昊帝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伏羲帝一副和气模样。
少昊见伏羲帝屏退了左右,这才正式开口道:“在下此来,想向伏羲帝君讨要一个人。”
伏羲帝脸色不变,心中一凛,呵呵笑道:“不知是谁入了少昊帝君法眼?”
“水神天昊。”
伏羲帝眼神一动,心想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自家女儿还在后院哭泣,这里就有人为那个混账东西求情来了!
“不知能否请教原因。”
“天昊曾受人一恩,纵轮回三生也不会相忘,他辜负宓妃的并非是情,乃是命。”少昊缓缓道来,观察着伏羲帝脸色。
世人皆知天昊恋慕洛水宓妃多年,终于修成正果,却不知道天昊欠了另一个人一条命,一个诺言,要得解脱,唯有还恩。未必关乎感情,也未必无关感情。
“少昊帝君说的那人又是谁?”伏羲帝暗抑怒火。
“请允许少昊保守这个秘密。”少昊道,“伏羲帝为女出气,可以杀他泄愤,但元神不灭,多少次轮回,他都不会忘了那个诺言。”那一诺,他刻在了心上,多少次几乎要冲破凝血珠的封印,却被少昊狠狠压下。
伏羲帝最疼爱这个小女儿,从小到大,未让她受过一点委屈,天昊如此对她,就是死一千次也难以泄他心头之恨。
“既然是少昊帝君开口,我们岂会不从。”声音从帘后传来,女娲人未到,声先到,显然已在帘后听了许多。
伏羲帝不悦地看向女娲,女娲对他点了点头,示意稍安勿躁。
“我们可以讲天昊交给帝君,但是有一个要求。生生世世,他不得再踏入东荒一步,不能现身在大荒。”女娲顿了顿,道,“这要求并不过分。”
“是不过分。”少昊微笑,“两位大度。”
既然他的心已经不在了,留着人,杀了他,又有什么意义?
女娲事后对伏羲帝说:“那个人,无论他要什么,都给他吧。”
伏羲帝不解。
女娲说:“他于我有恩,于天下人有恩,纵然天下人都负了他,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
他知道她这几十年来捏土造人,是受人之托,今日方知,是受少昊之托。
然而当日却是他一手灭掉了数十万人……
伏羲帝无法理解少昊的做法,句芒也是。
句芒送少昊离开。
女娲对句芒说:“除了那个女子,这世间万人,他在乎的大概只有你们兄弟了,想起从前,你还能对他狠下心吗?”
想起从前……
他觉得从前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然而跟他们的一生比起来,那仿佛就在昨天,却是一辈子回不去的昨天。
“他杀了泷九。”句芒冷冷说,“我自愿炼化凝血珠,一为报恩,二为护族,战场屠杀,我可以无情,但对泷九,我视若亲人,她爱他至深,他却对她无情无义,这样的人,我很难开口叫他父王。”
“泷九没有死。”女娲说,“她被封印在从极渊。”
句芒一惊。
女娲又说:“句芒,你想想,为何少昊能够杀死四灵族所有人,却独独只是封印了泷九?他若真对她无情无义,为何没有杀了她,却是封印了她?”
万年以后,泷九恍惚地也想起过这个问题:他为什么不杀了她,却要封印她?但当时,那问题一闪而过,答案快得来不及捕捉,她的心里便只有...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