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意,这种寒意与冰雪的寒意完全不同。它不是来自于外面的环境,而是深入骨髓之中,好像是从自己的灵台深处涌出来的寒意。一哆嗦,他便感觉自己好像被无尽的冤魂饿鬼包围着。它们围绕着他疯狂而快速的旋转着,似乎还在用各种声音撕扯着他的神经,折磨着他的意志,它们蜂拥而来,如潮水般,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知不觉中,茅龙涛的动作一点点的慢了下去,他感到疲惫无比,他的内心中涌现出无数个声音,劝他:太累了……休息一下吧。别抵抗了,这是无谓的挣扎……这些声音好像是从他意识的最深处被翻出来一样,一起浮上来的还有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
曾经年少白衣翩翩,却为了这扇子门而不得不隐藏起来的那些情感忽然间一下子都浮上心头。茅龙涛由衷的感到自己仿佛一瞬间就老了,手脚也迟钝了,那一种天下英雄谁敌我的霸气顷刻间便荡然无存。
黄芷芸又是一剑挥出,曾经天下无敌的茅龙涛终于后退了好几步,他已经承受不住那些能把他折磨疯折磨死的哀嚎和悲语了,这其中并不乏那些他曾经熟悉乃至于深爱过的人的低声哭泣。他们对他的怨语他曾经无视并以为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蛛丝,轻轻地一拂便可以使之荡然无存,现在他知道了,他并没有能够战胜它们,只是将它们装作看不见而已,现在他们都在他面前了,有的胸口开着大洞,有的脖颈上缠绕着白绫,有的口鼻中都长着水草。他们排列在他的跟前,低声的怨语永无止息。
一剑接着一剑,每一剑之间毫无间隙。黄芷芸的这套剑法施展起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茅龙涛已经退了第一步,便只能接二连三的向后退,不知不觉他已经退到了正堂的门口。黄芷芸瞅准一个时机将那素玉剑抖了一个剑花后一记横扫那剑气割开了茅龙涛的袖筒,紧接着一掌推出,正印在他的心口之上。茅龙涛运足了全部功力,将全身的真气都集中在这一点上反击了出去。
“好疼……”黄芷芸轻盈的飞了起来,如同燕子一般落在了屋檐上:“困兽犹斗,不过真疼……”她甩了甩手,习惯性的嘟起了嘴。从一开始就消失了的孟梅又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她的身边:“小姐姐,我说了还是给他下毒吧。”
“不要。我要自己打败他!”黄芷芸一跺脚一扭腰:“不然不算我赢!”
陈晓贝终于挣脱了孟梅给她下的毒,跑了出来。她扶住踉踉跄跄的茅龙涛:“涛哥,涛哥。”
“你给师姐下的毒不够多啊。”
“只是让她不能动弹,还真的要把她怎么样吗?”孟梅一摊手:“真把她怎么样你舍得我舍得老太太也舍不得啊。”
陈晓贝遥遥的看着两位师妹:“师妹,师妹,就这样算了吧。大家扯平了。”
“扯平?”黄芷芸冷哼一声:“说得轻巧。从此以后,这扇子门就是红衣教的分舵。你问问你家男人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茅龙涛扶着心口,眼前隐约出现的竟然不是陈晓贝,而是那一个温婉的女子,她的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个婴儿,声声叫着他:“小龙……”
“菲菲……”他茫然的伸出手去:“菲菲……”
远处的孟梅竖起了耳朵:“好像听到了什么?”
黄芷芸忽然笑了:“二师姐,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忘了她。”
陈晓贝脸色变得惨白,下意识地便后退了两三步,看着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多少年的男人在这样的危急时刻,竟然忽然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觉得我们还不如走了。”孟梅拉了拉黄芷芸的手:“小姐姐,复仇戏马上就要变成苦情戏了。我一点都不爱看。抓紧时间抢班夺权啊。他们三个人爱来恨去的,最无聊了。”
黄芷芸把素玉剑收回剑鞘之中:“陈师姐,你带他走吧,如果他肯和你走的话——何菲就在杭州城外,就等着我们这里尘埃落定,她就会回到这里。”
陈晓贝和茅龙涛一起抬起头来:“她……会回来?”
“我当然会回来。”随着大门打开,一个红衣红饰的女子在一队红衣武士的簇拥下走进了扇子门的大门:“陈晓贝,茅龙涛。经年未见,贤伉俪别来无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