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只有是家境殷实的人家,才能用得起。
穷困的破落户,往往是把死人用草席一卷,就扔进了海里。
那里,是海上人家最后的归宿。
巧合的是,在刘恨水心死如灰时。少年的身后,一个老人,少见的穿着岛上最传统的正装,走了进来。
老人是来收徒的。
这是老人第一次主动走进这破旧的茅屋。他看到床榻上已经失去了气息的女人,明显的愣了一下。年龄上她比他要小得多,但面容上,她比他还老。他还活着,老当益壮,她却死了,骨瘦如柴。
老人经历的风浪很多,所以在片刻的沉默致哀之后,老人说话了,声音掷地有声,气魄雄浑:“今天起,你就是我曹正波的弟子。”
刘恨水转过身,看着老人,这是他第一次站着平视老人,接着他很平静的说:“我要借钱。”
老人什么都没问,从身上解下钱囊,递给少年,然后转身离开。临走之际,老人还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安置好你的母亲,以后就住在曹家吧,我教你也省力些。”
刘恨水没有什么好安置的东西,唯一记挂于心的,仅仅是母亲的棺椁。所以在听说码头有商船停靠之后,他马上去了码头,额上的白色麻巾格外引人注目。
他径直走到码头的纵深之处,那里堆售着丧葬品。老板是个胖子,但看起来死气沉沉,丝毫不见富态。
刘恨水想要买最贵的棺椁,这不禁让那个面色刻板的老板有些质疑。不过送上门的生意哪里有不做的道理。老板打量了一翻刘恨水破旧的衣衫,试探着问:“小店最好的棺椁是用百年的海柳木制成的,价钱得一百珠。你真要?”
刘恨水没有答话,只是掏出了老人给的钱囊,来的路上,他已经细数过,正好一百枚。
他走到那胖子的身前,随手扯过一旁的空木箱,将钱囊里的鱼目珠往里倾倒,木箱里传出的劈啪声似一阵短暂的雨,敲打在老板的心头。
那个老板双目圆睁,心神剧颤。老板想挤出一个笑脸,却陡然间意识到在这样的环境下,笑并不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只好赶紧低头,一边数着箱子里的鱼目珠,一边训斥一旁的伙计:“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客人去取东西。”
片刻后,刘恨水一个人背着一个巨大的棺椁走回家。这下更加引人注目了!
一个衣衫破旧,肤色黝黑的少年,背着一副等人高的华美大棺,头上紧绑着一根白麻布,引得路上行人纷纷回身侧望。
少年没有搭理他们,哀莫大于心死,现在的他几乎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刘恨水回到那个破旧不堪的家,将母亲的尸体收殓入棺。然后点燃了一堆早已准备好的柴火。
汪洋大海里,火葬是祭祀时的葬礼。
点燃熊熊的大火,将祭品焚烧成灰,这在岛民的信仰里是最彻底的净化,一切的罪孽因果都会在袅袅烟尘中随风而去。
而后将灰烬撒入大海,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也没有飞鸟鱼虫会破坏这场最本真的献祭,就这么直接的进入天地间的大轮回,与海洋同在。
飘忽的火焰如飞舞的雀鸟,升腾在刘恨水的眼前。少年恍惚记起,他以前不叫刘恨水的,单讳一个“滔”字。
那时,他也曾拥有一个普通却温暖的三口之家。那时的家,也没现在这么破败。
他的身边,也还有过一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
那个男人不是很厉害,三十好几了,也就只有四重境的实力。男人曾私底下跟刘恨水的母亲抱怨过,成年人的体魄定型,如果没有在少时积累下足够的内气底蕴,成年之后开辟窍穴只会举步维艰。显然,那个男人自己,就是这种境况。
但那时候,在还叫刘滔的刘恨水眼里,那个男人的肩膀,是如此的宽广与伟岸。
直到那一天,千岛海龙,十年一会。
年幼的刘滔,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鱼,那不是海洋里的一群鱼,而是一片鱼组成的海。
那个男人冲在了捕鱼人潮的最前头,小心翼翼的提着精心搓制的渔网,想要抓紧时机,搏一把。
一般来讲,那个位置最有可能抢先一步,捞到好货,但同时,也最危险。
突然间,男人猛地瞧见一抹紫鳞在激流中闪过。
“紫云鲤”
男人瞪大了双眼,很激动。家里头,嗷嗷待哺的小东西正需要这样的好东西来打基础。自己天赋不高,从小家境又贫寒,食不果腹,终日为生计发愁,彻底耽误了修行。儿子出生的时候,男人就发誓,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也沦落成自己这样。
若隐若现的紫色鳞光,在水波中,快速接近。
男人抓住时机,把网往下一探,一股出乎意料的巨力瞬间袭来,男人紧抓着网不放,却在一个踉跄之后,跌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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