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上喧嚷着超过百种加拉赫方言,其间还穿插着奥特林语言中刺耳的喉音和尖叫。变脸者和侏儒(来自特莱拉星系那些可疑的工匠行星)身穿白衣,在人群中蹦来跳去。这里有干瘦的脸,也有丰满的、充满水分的脸。匆忙的脚步在粗砺的塑钢表面上移动,发出“沙沙”的声音。这些杂音后不时响起祈祷者热切的呼唤——“穆——阿——迪——布!穆——阿——迪——布!请聆听我灵魂的乞求!你是救世主,聆听我的灵魂!穆——阿——迪——布!”
朝圣的人群旁边,两个艺人正在表演,以求挣得几个小钱。他们朗诵的是现在最流行的戏剧中的台词,“阿姆斯泰得和林德格拉夫的辩论”。
传教士侧着头,仔细听着。
表演者是两个声音沉闷的中年城里人。接到口头命令之后,年轻的向导开始向传教士描绘他们的样子。他们穿着宽松的长袍,甚至不屑于在他们水分充足的身体上披一件蒸馏服仿制品。阿桑·特里格觉得这种服饰挺好玩,但马上受到了传教士的申斥。
背诵林德格拉夫那一段的表演者正在发表他的结束演说:“呸!只有意识之手才能抓住宇宙。正是这只手驱使着你宝贵的大脑,因而也就驱使着被你大脑所驱使的任何事物。只有在这只手完成它的职责之后,你才能看见你的创造,你才能成为有意识的人!”
他的演说赢得了几声稀疏的
掌声。
传教士吸了吸鼻子,鼻孔吸进了这个地方丰富的气味:从穿着不合适的蒸馏服中散发出的浓重酯味;不同地方传来的麝香;普通的燧石味沙尘;无数奇怪食物从嘴里散出的气体;厄莉娅神庙内点燃的稀有熏香,伴随着被巧妙引导的气流沿着阶梯向下弥漫。传教士吸收着周围的信息,他的思维在他眼前形成了图像:我们竟然落到了这一步,我们弗雷曼人!
忽然间,平台上的人群纷纷转移了注意力。沙舞者来到阶梯底部的广场,他们中约有五十人用绳子连在一起。他们显然已经这么跳了好几天了,想要捕获灵魂升华的瞬间。他们随着神秘的音乐提腿顿足,嘴角淌着白沫。他们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已经失去知觉,只是吊在绳子上,如同牵线木偶般被其他人拖来拽去。就在这时,一个木偶醒了过来。人群显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看——见——了!”刚醒来的舞者尖声大叫道,“我——看——见——了!”他抗拒着其他舞者的牵引,灼灼发光的目光投向左右,“城市所在的地方,变得只有沙子!我——看——见——了!”
旁观者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就连新来的朝圣者都发出了笑声。
传教士再也无法忍受了。他抬起双臂,用曾经命令过沙虫骑士的声音喝道:“安静!”广场上的整个人群都在这个战阵号令般的呐喊声中安静下来。
传教士用瘦骨嶙峋的手指了指舞者。真神奇,他似乎能看到面前的景象。“你们听到那个人了吗?亵渎者,偶像崇拜者!你们都是!穆阿迪布的宗教并不是穆阿迪布本人。他就像抛弃你们一样抛弃了它!沙漠必将覆盖这片土地。沙漠必将覆盖你们!”
说完,他放下双臂,一只手放在年轻向导肩上,下令道:“带我离开这里。”
或许是因为传教士的措辞:他就像抛弃你们一样抛弃了它;或许是因为他的语气,显然比普通人更加强烈,肯定受过贝尼·杰瑟里特音言的训练,仅仅通过细微的音调变化就能指挥众人;又或许只是这片土地本身的神奇,因为穆阿迪布在此生活过、行走过和统治过。平台上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冲着传教士远去的背影放声高呼,声音因对宗教的畏惧而瑟瑟发抖:“那是穆阿迪布回到我们身边了吗?”
传教士停住脚步,手伸进斗篷下方的口袋中,掏出一件东西,只有离他最近的几个人才能认出那是什么。是一只被沙漠风干的人手——偶尔能在沙漠中找到,像这颗行星在嘲笑人生的渺小。这种东西通常被视为来自夏胡鲁的信息。手干缩成了紧握的拳头,沙暴在拳头上磨出了斑斑白骨。
“我带来了上帝之手,这就是我带来的一切!”传教士高声说道,“我代表上帝之手讲话。我是传教士。”
有些人将他的话理解为那只手属于穆阿迪布,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那居高临下的姿态和可怕的声音上。从此以后,厄拉科斯开始流传他的名字。但这并不是人们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