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场面,心中不禁恻然。这条天顺律法中的漏洞,关键在于杀威板子需要在官司完毕之后再打。如果是在官司还未开始之前,先打板子,那么漏洞就不存在了。
他在读研的时候一眼便看透了这点,后来问过导师,也确证了自己的想法。
他相信,在天顺朝中不会没有这样的明白人。只是在官威积压之下,在官官相护的氛围之中,不会有人去解释这个条例。
至于老百姓,更加不会条分缕析地去研究律法,而那些俗称为“讼棍”的讼师们只会把眼睛盯在钱上,只要赚够了诉讼钱,打不打板子和他们是毫不相干的。
有此一想,他才觉得类似今天这样的“普法教育”有多么的重要。
这时,马三儿凑过来道:“这位先生,你可真是大仁大义的活菩萨!不过要都像您这样教导这些百姓,那咱们公门里的人可就没有活路了。我知道您两人神勇无敌,可也得小心着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白袍人笑道:“多谢提醒,我们的安危自有高人为我们承担,不劳你费心。”说着,他又提高了嗓音,“大伙儿先静一静,我还有话说。”
众人立时安静下来,白袍人续道:“刚才的话是说给大伙儿听的,下面的话我要着重说给马班头你们听。”
马三儿竖起了耳朵,只听白袍人道:“我说了这么多,是为了提醒诸位公差,抓差办案务必要按律法来办。否则,即便朝廷的法度暂时治不了你们,你们的仇家也会钻这些漏洞来整死你们。”
马三儿吓了一大跳,这白袍人字字犀利,句句都能够说到要害,不知他所说的漏洞指的是什么?他胆战心惊地问:“您说的漏洞是...?”
白袍人续道:“您几位办案不需腰牌,从不自述身份,也不提拿签票,全凭一套官服。那么您的仇家也大可如此,套上一套官服,随便寻个罪名,连签票也不要,锁上就可以走。随便找个地方把你关起来就能要你的命。大庭广众之
下旁人绝不敢言声,因为金阳县办案历来如此,谁敢多嘴呢?”
马三儿听得毛骨悚然,细细一琢磨,的确是这么回事。就听白袍人对众人道:“诸位乡亲们,这便是我教给大伙儿的第二招。如果马班头有什么不如大家意的地方,大伙儿大可照此办理。”
话音刚落,马三扑通就给白袍人跪下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英雄好汉,大英雄啊...”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白袍人扶起他道:“我话还没说完。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法,只需日后办事全凭规矩,在金阳城里形成讲规矩,守律法的局面,那么即便有人想暗算你,至少也不会用这个方法了。”
白袍人又环顾四周,一眼看到侧立在一旁的庞丘,笑道:“就拿这位庞家少爷来说吧。这也是您马班头不按规矩来的后果。请问,您真的确认他是徐州总督的外甥吗?您就不怕他是假冒的亲戚。你被假冒的亲戚当做奴才使唤,万一事情败露,别说您的职位,就是脑袋恐怕也很危险了。”
“再说,即便他真是总督的亲戚,他让您抓人您就抓吗?您知道你抓的这位姑娘身份如何?万一对方是哪位大户的千金小姐,人家能够饶过你吗?”
这话说得马三和庞丘冷汗直冒。马三瞅着庞丘,深怕他真是假冒的亲戚,庞丘瞅着黛云,深怕她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所以”白袍人续道,“守着律法办事才是正道。这不单是畏惧朝廷的法度,更可以避免被人下套陷害,于己于人,这都是最好的办法。”
四周又是一片寂静。只听见白袍人的声音道:“众位乡亲,我今天的这一课就是告诉大家。只要按照律法,就没什么可怕的。如果官府办错了案子,咱们可以去告。想方设法告赢了,不但能得实惠,还不用挨板子。”他又看看马三,“至于您,守着律法办事,没人敢害您,您就踏踏实实地拿一份官饷。要不然夜路走多了,你怎么害别人,别人也照样能够害你。”
马三听得如在梦里,只顾着点头,不敢多说什么。
白袍人笑道:“行啦,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我履行前言,马班头,毕竟我们殴打了官差,必须遵守律法,请您抓我们吧。不过,”他顿了一顿道:“庞家少爷和这两位姑娘也需跟着去一趟。庞家少爷,您的事儿不少,得到堂上说个清楚。至于这两位姑娘嘛,也请去做个旁证。放心,问话完毕,我保证你们安然返回。”
几个人互相看看,马三道:“既然先生这么说了,那几位就跟我走一趟吧。”
胖子庞丘突然喊道:“慢着,你们可以去衙门,我可没工夫陪你们玩。少爷我又没犯什么罪,凭什么去衙门?”
马三眼瞅着白袍人,没有作声。
白袍人道:“庞家少爷,您真觉得自己没犯事儿吗?”
“当然!要说我冒认官亲,你们可想错了。我是正宗的徐州府总督的亲戚,这你们可以派人去查。要说我仗势欺人,这里可是官府认定的买卖场所,我在这里公买公卖,又不是强抢民女,犯了哪家的王法?至于,”他看了看苏黛云,“说诬人为贼,好吧,就算我看错了眼,我向人家配个不是也就行了。天顺朝没有一条规定认错人也是犯法的吧。”
这个胖子也算是有点心眼儿的。他听见白袍人一个劲儿在那儿讲律法,知道此人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说到讲理,胖子可是扯歪理的行家,他这一番胡诌乱扯,想要一条条的驳倒,还真得费些功夫。
白袍人稍稍有些犹豫,正在考虑怎么对付这个“有理走遍天下”的胖家伙时,就听人群有个女子的声音冷冷说道:“庞家少爷,你说得对,今天就算他们想让你走,你也不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