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死。猩猩首领吧嗒着嘴,一点点将其残肢吞下肚。
李东林完全震惊了,他看到纪录片记录的不是动物间简单的同类相残,更像是交织着理性和疯狂的、有组织的杀戮行动,也就是战争。
“难道人类在成为人之前,一直在自相残杀吗?”李东林心中这样想着。
纪录片的结尾是满身伤痕的母猴跑到自己孩子的尸体旁,刚才还在母亲怀中的小猴,此刻已成一具被抛到地上的没有头颅和右臂的尸体。
他无从知道,母猴现在是何种心情,正如眼前发生的暴行和屠杀事件,无数带着十字形面具的暴徒拿着各种武器肆意杀戮路上见到的一切人,还有一些人排列整齐一同自杀,似乎受到了控制一般。
彻底混乱了,一切都失去了秩序。而当权者早已从东都市逃走,总督府、警察总署、民政部是第一批撤走的部门。
李东林倾听着夜空怒号的暴风渐渐平息,仰望着天空如烟花爆炸的战舰陨落炮火,望着冷星出
现,望着轨道战争的流星尾迹和激光切割武器纵横交错,互相攻击、反击。
他明白战争已经输了,东都危在旦夕。
就在他望着的时候,联邦正在陨落,在这无尽的长夜中,炮火下的东王星人们可能安危未定,但他毫不在乎。
“女儿刚刚闭上了眼……”妻子发来了信息,一个小时前他刚刚把她们送上最后一艘前往中央星域的运输船,那时女儿已昏迷不醒,她终究没能等到自己六岁生日的到来。
李东林感觉痛苦就像波浪的涡流和泡沫,永不停歇涌来,时间也过得很慢长。
他以前知道时间会拉长,会变慢。坐在牙科医生椅子上暴露出神经的痛楚,待在医疗诊所候诊室等着治肾结石的痛苦,时间可以变慢。愤怒的生物钟的指针休克不动,时间也仿佛不动了。但那时,时间其实是在动的,牙根管填充手术完成了,超级吗啡终于抵达了,生效了。但现在,他感觉没了时间,空气也凝固住了。
他驾驶着警车,恍惚向城外开去,直到警车没了电力停下来,他下了车来到荒野,凝视着头顶的星辰和战斗,泪水流了下来。
他没有咒骂,没有怒吼,他想要他的女儿回来,就算用自己的生命,只要能换她活下来。他记得女儿刚满周岁学会走路的那天,她咿咿呀呀叫着“爸爸”向他踉踉跄跄跑来,那一刻为人父母的欣喜第一次充满他的心。现在女儿去了天国,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挖去了一块。
他躺在冰冷的岩石上,抹掉眼角的泪水,看到天上随着激光切割武器命中目标,火花划过天际的战舰,如超新星般璀璨发亮,熔化的残骸如阵雨倾泻,从白热到红焰,再到一片漆黑。
他可以想象到熊熊燃烧的登陆飞船被炮弹轰碎,照亮了整片天空,南域军队和联邦部队在啸叫的大气和熔化的金属中呜呼而死。
又一次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终于他看到天空被银白色的战舰覆盖,星光都无法掩住舰群耀眼的光芒,它们排列整齐,气势凛然,如山如海。
李东林知道南域舰队终于降临了,东都五个世纪以来第一次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