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庶吉士的他,担得起这个名头?更何况,若然那事果然如你们所说,他身败名裂,朕也得落个识人不明的昏聩罪名?而且,欺君之罪,当是要诛九族的。白清与之乃是御赐姻缘,白家也全在九族之列。若然届时有人上书,将白家按律斩之,你如何说?”
“圣人赐婚,是将白小姐给尚无妻室的袁茂林,可他早有妻室,那圣旨,自然不算数。罪犯欺君的,是袁茂林,与白家何干?”闻及兴庆帝言语中竟是已然是将白清当做了袁茂林的妻子,将白家归作了他的岳家,算入九族之内,肖肃满心里怨气重重,语气自然有些不太好。然而思及国事,也不敢太过自专,一味的固执着自己等人商讨出来的法子,遂又避开了二者的关系,只请命道,“臣乃二品都统,可为钦差大臣,恳请圣人钦点翰林院庶吉士袁茂林为副使,随同前往江南道。”
兴庆帝眸光中的促狭之色还未来得及退去,就被他这一番话给惊得略有些呆滞了。不过毕竟曾身任太子十三年,历经了“三王之乱”夺得帝位,又当了十五年的皇帝,早已经练就了面不改色的本领。
他只稍微顿了顿,便恢复了常态,语带调侃的说道:“白家之事,你倒是完全不知避忌。”
肖肃凝眸看了兴庆帝一眼,双膝一弯,跪了下去,“当年若非圣人与白太傅怜惜,臣如今恐怕早已不在人世,臣为圣人尽忠王事,尚能尝报一二,对白大人,却是无以为报。今日师兄亲口请求我帮忙,途中若是有任何不妥之处,也全由我一人承担,必不罔顾圣人盛名。”
“你呀!”兴庆帝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走下台阶,弯腰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舅舅不过是担心你,此去途中本就无法太平,再带上那不知所谓的人,若是连累了你,可叫舅舅如何跟你母亲交代。囡囡退亲之事,根本无需如此,只说她不喜欢,朕直接下一道旨意,也就罢了,何须你们如此筹谋策划?凭的给自己添了不自在。”
肖肃顺势起身,却避开了兴庆帝口中提到的母亲二字,只当自己仅仅听到后半句,低沉着声音,答道:“事关白小姐名声,不得不慎而又慎。”
“哎……”兴庆帝明白他的心结,也不多做强求,遂也不再多提,只叹了口气,便顺着他,将话题转回了白清身上。“所谓的名声,不过是旁人的看法而已,这些连囡囡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你们却固陷其中,不得自拔,何苦呢?还是说,若是她坏了名声,你便不愿再娶她为妻了?”
“当然不是!”肖肃急急的答道。应答之后,方才在兴庆帝促狭的眼神之中醒过神来,一张黑红的脸唰的一下,就热辣辣的燃烧了起来,连耳朵也瞬间染上了嫣红的颜色,呐呐的道,“师兄在意,白太傅在意……我,我也希望她能不被人说嘴。”
兴庆帝死死忍住自己强烈的想要翻一个白眼给他看的欲-望,抬了抬手,又颓然的放了下去,没好气的道:“既如此,那你就出去,找人去翰林院宣了袁茂林前来。”语气中颇含了些怒其不争的意味,看向他的眼神中,却饱含着纵容欣赏的味道。
“是!谢圣人成全。”肖肃喜不自胜的打千道了谢,这才转身出了御书房,着人宣旨去了。
宣旨天使到达翰林院的时候,初入翰林的袁茂林,正百无聊赖的立在议事堂边缘处听政。大成素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约定俗成,是以庶吉士常有储相之称,是新科进士们最为亲睐的官职之一。可是虽然如此,入了翰林院才明白,初入翰林的庶吉士,是一点实权都没有的。甚至于,他们提出的政见,也常被上峰质疑,并且弃之不用;就算用了,名头也在上峰头上,与他们本人,毫无瓜葛。
像袁茂林这种性子桀骜不驯,常以自傲来掩饰自卑,不敬前辈的人,在翰林院里,也只有坐冷板凳的待遇了。
然而,因着某些缘由,袁茂林对权势拥有十分强烈的欲求,他本抱着很大的期望而来,却是屡屡受挫。是以,他才会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成婚,并且还隐晦的提醒白清为他谋求他职,远离开这个清水衙门。白清爱他甚笃,当即就应允了,还对他的遭遇,表示了一番愤慨。
可白清虽不太聪明,却也并不傻,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进出皇宫犹如自家,就算对政事一无所知,也明白什么事情自己能做,什么事情自己不能做。所以,她虽愤慨翰林院那帮子老学究排挤她的情郎,却并不会在圣人面前说他们半句不好,只说袁茂林这等人才,不该埋没了。至于圣人想要如何做如何用他这样的人才,她却并不强求。
袁茂林对她的敷衍表示不满,二人吵了几句嘴,之后,白清就被送往了玄慈观。
然后,好似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变了。自从白清从玄慈观受伤归来之后,他却突然见不到她了;原本给他传信的芊若,也突然就出不来门了;就连她的闺中密友王家小姐递帖子上门,想要前去探望,也被白家以她需要安静养伤为由,给推了。
这些日子,他过的,可谓是抓心挠肺,片刻不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