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几乎是撞开电梯门闯进来,躺在病床上的人是男是女都看不分明,只见输液架上挂着的药水都好一通乱晃,床边三个白大褂,戴着口罩遮去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来。
医院的世界里也不分什么男人女人,要分也只有两种――医者和病人;再细致一点,大概有三种:活着的人,死去的人,还有就是医护人员。
除却那些共过生死,或者真的有过救命之恩的人,其他全是没有特征的脸谱,日历翻过这一页,一个也记不住。
“对不起,让一让……二号手术室准备好了没有?病人已经休克,血库的ab型血很可能不够,再打电话申请400cc!”
年轻女性的声音,隔着医用口罩,仍然清脆好听,掷地有声。
然而听在贺维庭耳中,不亚于在心湖投下巨石,掀起惊涛骇浪。
他猛地抬起头,以为是在做梦,或者出现了幻觉。不是有那种情况么,觉得场景似曾相识,陌生人曾经见过,其实不过是大脑中的海马体犯了错。
他目光聚焦在那单薄的白色身影上,如灼人的射线,好像要把眼前人看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
怎么会呢,怎么会是她呢?老天的恶作剧永远玩不够,这会儿一定又在跟他开玩笑。
然而口罩上缘露出的那双眼睛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鹿一样机敏黑亮,睫毛是长而卷的,像两排精致的小扇。
只不过眼睛的主人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焦虑、忧心、满腔热忱,全都投在病患身上。
“病人优先,我们先出来。”
容昭已经将他拉到电梯外,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迈得开腿,脚步僵硬,像一个傀儡。
一切倒影在他的瞳仁之中,像色彩单调的画,但电梯门合上,轻而易举就将他们分隔开来。
红色的数字跳动递增,贺维庭仿佛这下才反应过来,不顾一切地去揿那上下箭头,急切得指尖都在发抖,然而此时上行的电梯已不听他召唤。
容昭诧异,“喂,你怎么了?”
贺维庭像没有听到,只问他:“手术室在几楼?”
“你问哪个……急诊手术的1-4号手术室是在9楼……”
不等他把话说完,贺维庭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进一旁的楼梯间,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上去。
手术室重地不容外人闯入,他最终没能追上那个身影,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在眼前关上,她像春日里消融的冰雪,难觅踪迹。
容昭好不容易追上来,只看到他像木偶似的杵在那里,眼里都是空洞的。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跑到手术室来做什么?”
他只是摇头,慢慢后退,最后用轻得听不到的声音否定道:“没什么,只是认错人。”
容昭不信,他这样的状况,跑得心脏都快停摆,只因为认错一个人?
他后来跟吴奕聊起来,听说了非洲来的生日礼物这回事,心念一动,问道:“记不记得底单上的发件人姓名?”
“嗯,qiaoyip。可是贺先生有往来的通讯录里并没有这么一位。”
容昭却一下子就明白了,yip是叶姓的香港拼音,而且非洲当地邮局一直弄错了对方姓和名的位置。
乔叶。
贺维庭找的人是乔叶,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