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双脚都站在石阶上,这样一退,双脚悬空,脖子上本来松松垮垮只是起支撑作用的腰带猛地在她脖颈上收紧,她再也无法挣脱,身体下坠双脚悬空,可不就自己把自己吊死了。
等陶仵作双脚悬空后白绫猛地收紧,立刻有衙役把他拉上来。
可即使如此,他也憋得脸通红。
在场包括侯大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也就是说,有人故意设计这一切,意图瞒天过海利用他们查到的二夫人的死亡时辰错开真正犯案的时辰。
只要提前摆好这一切让龚氏昏迷,再算着时辰让她醒来,那么她一醒来本来脑子就昏昏沉沉不清,发现自己面临的状况,自然去扯近在咫尺的灯笼,却反而把自己给吊死。
如此一来,只要掌握好药量她醒来的时辰,那就有完全不在场的证明。
侯大人脸色不郁:“来人,重新调查不在场证明,从龚氏离开巧珠所有人视线那刻起,到发现尸体,都算在犯案时辰在内!”
不远处回廊尽头,焦昀松口气,只是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的薄被,眉头却皱得紧紧的:这杨家怕是还藏着不少事。
因为犯案时间范围扩大,很快那些下人再次被喊来,一个排除,最后因为辰时中到巳时初,正是最忙的时候,两三个在一起忙碌,都能互相作证。
只是如此一来,却是多了另外两个在时辰内无法自证的。
一个,是死者二夫人的贴身婢女巧珠。
另一个,是小产在坐小月子的三夫人龚芊儿。
巧珠重新被带回时瑟瑟发抖,跪在那里脸色发白:“大、大人,奴婢真的从端了点心回来就未曾见过二夫人……”
侯大人:“你辰时中之前去小厨房,来回不过一炷香,之后得知二夫人不在,之后你去了哪里?”
巧珠脸色微微一变,“奴、奴婢一大早起身刚好夫人不在,就去了耳房躲懒。”
侯大人:“所以刚好巳时初出现?怎么这么巧,恰好是刚刚证实其实这段时间凶手也可能犯案的时辰?”
巧珠吓得趴在那里:“大人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杀二夫人!”
侯大人:“你在耳房可有旁人证明?”
巧珠摇头,浑身瑟瑟发抖。
一旁的杨三打了个哈欠,“大人,既然二嫂死亡时间往前推了,那我一直在睡觉,没嫌疑了吧?”
侯大人看他一眼,却是看向之前三房服侍三夫人也就是龚芊儿的嬷嬷:“你之前提及昨夜服侍小产的三夫人天擦亮才歇息,之后是巳时初听到三夫人痛呼才醒来匆匆过去是不是?”
嬷嬷颌首:“对……是这样。”
侯大人脸色沉下来,这才看向杨三:“你可听到了?再次之前,你依然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你就在那里一直睡觉。”
杨三出声反驳:“可卧室里还有我夫人啊……”
侯大人:“可如今你夫人也在嫌疑之列,她痛苦呻.吟是在巳时初,可之前你见过她?或者说,她确切见过你?所以,这段时间,你们都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你们夫妇都有嫌疑。”
杨三难以置信,“大人,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夫人可还在小产啊。”
一旁龚氏夫妇也是一脸懵,“对啊,芊姐儿跟姐儿关系亲如姐妹,谁都可能会杀了姐儿,就芊姐儿不可能。芊姐儿的婚事还能嫁的这么好,可都多亏姐儿,否则以她孤女的身份,怕是连……”
“行了!”龚老爷拉了龚夫人一把。
龚夫人撇撇嘴,还是没继续说下去,芊姐儿敢杀姐儿?就凭她?踩死一只蚂蚁可都不敢。
显然觉得还是杨二最有可疑,这个当初娶姐儿的时候说好不纳妾,转头却养了外室,个天杀的!
侯大人站起身:“行了,在没找出凶手之前,只要没有不在场证明的都有嫌疑。杨三公子,你说你夫人小产不便,那就由我们前去三房询问,不知可方便?”
杨三看了眼杨大,杨大在杨老夫人不在作为一家之主,应声,“三弟,为了洗脱三弟妹嫌疑,还是过去一趟例行询问的好。”
焦昀这时跑到陶仵作身边,仰着头,“陶哥哥也带我去吧,我年纪小,你们不方便去内室,我可以帮你们传话问话。”
陶仵作把焦昀抱起来,他发现只要带着昀哥儿总会运气极好发现不易发现的点,“大人,昀哥儿很乖,带他一起吧,毕竟这边都是杨家的人,我们是男子不便踏进内室。”
侯大人想想应了,“那就一起去,等二公子外室到之后,带去三房问话。”
等侯大人他们到时,三房内室里得到消息的三夫人龚芊儿已经勉强起身,在婢女的帮助下穿戴妥当,只是不便出门怕沾了风,坐在屏风后。
侯大人他们说明来意就在一个只开一条缝隙的门后站着,焦昀被嬷嬷带入房内,确定三夫人是否真的病重。
至少从面色来看还是能看出一二。
侯大人:“三夫人,辰时中到巳时中这段时辰,你都在何处?”
焦昀随着默默入内,看到一个苍白憔悴的女子倚着屏风,后背靠着一个软枕,面容秀美,拿着帕子轻咳,整个房间都是中药味,他辨别一下,的确参杂的有熟悉的活血化瘀的药草。
三夫人小产看来是真的。
三夫人闻言轻声开口,“巳时中时我被痛苦惊醒,很快嬷嬷就来了,之前我一直呆在房内歇息。”
侯大人:“可有旁人能证明?”
三夫人轻摇头,“咳……并无,我昨夜疼到天快亮才勉强睡着,其间发生的事,我都不知道。直到巳时中才痛醒,之后嬷嬷来了一直帮我,后来就一直由嬷嬷能作证。”
侯大人在外沉默很久,“三夫人与死者平时关系好吗?”
三夫人眼圈这时微微泛红,抬起手避开嬷嬷安抚的手,“我与姐姐关系极好,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她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与三郎能在一起也多亏姐姐。她的死,我很难过……”
焦昀望着三夫人又忍不住咳起来,飞快环顾一圈,尤其是偷偷看了眼她放在床榻脚蹬上的鞋底,才绕回来,等侯大人让他出来,他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匆匆跑出去,只是门一开,带动风,突然一股很淡的香味涌入鼻息间,他偏头看了眼外厢房的方向。
被侯大人催促一声,他才跑出去,把自己看到的告知,三夫人确实小产无误。
只是,他刚刚若是没闻错,开门离开前不经意传过来的那味道,似乎是安神香。
之前因为被中药味掩盖倒是没嗅到。
侯大人没问出什么,让人去找来三房的婢女和下人,因为昨夜照顾忙到快天亮,嬷嬷说三夫人刚睡下不许打扰,所以都没人过去。
杨三耸耸肩,再次打了个哈欠,“大人你看,我就说我夫人没问题,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杀人?我当时可就在房间里,我们两个的嫌疑都没了吧?”
陶仵作没忍住看他一眼:“倒不如三公子说说你到底昨夜去哪儿了这么困?”
杨三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焦昀凑到杨三面前,“大哥哥,你平时晚上睡得不好吗?”
“啊?”杨三看到一小孩,刚想让他走远点,可想到这是侯大人这边的,勉强扯个皮笑肉不笑,“怎么可能?睡得别提多香了。”
“这样啊……”焦昀很快跑回陶仵作身边,没说话。
目前四个人可能是杀害死者龚氏的凶手。
第一个,死者的夫君杨二,有外室,可能争吵触到什么让他有不得不杀了死者的缘由,可杨家与龚家有生意来往,就如杨二说的,如果死者死了,对杨家的生意怕是一个打击;
第二个,巧珠,死者的贴身婢女,她却听命于杨二,杨二让她隐瞒指甲的事她就瞒了,巧珠更偏信于杨二,却也可能是二夫人死了,巧珠想向仅剩的男主子表忠心,但也可能死者是巧珠杀的,所以才会配合杨二隐瞒这些细节;
第三个,杨三,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可他杀死者这个二嫂的动机不大;
第四个,三夫人龚芊儿,也是死者龚氏的堂妹,两人据说感情很好,死者帮了龚芊儿很多,可也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奇怪的是,这个主厢房有安神香,却只有外厢房有,却也可能内室也有,只是因为中药味遮掩住,再或者,杨三说自己睡得极好在撒谎,或者安神香可能是他自己放在香炉里的。
焦昀理顺了思绪,却不能做什么,只能看那外室来了后的证词,一个个排除。
不过现在也能找到几个不解的点:第一个,那个废苑的厢房里,为何会有人住?住的人是谁?陶仵作既然也知晓,等下肯定会问,这个疑惑等下也会得到解答。
第二个,死者为何这般盛装打扮前去那个废苑,是有人邀约还是说……有别的更加隐蔽的缘由?
第三个,三夫人小产,到底真的是自身原因?可杨家到底是昌阳县富户,不可能任由杨家的孩子就这么一个个流掉,还是说有更深层的原因?
第四个,二夫人据说嫁入杨家已经三四年,为何也没生下一儿半女?
外室终于姗姗来迟,去喊人的衙役提及外室住的位置,有点远,一来一回需要一个时辰,几乎绕了大半个昌阳县。
侯大人多看杨二一眼,看来为了瞒住夫人,这够下功夫的,不过还是知晓了。
外室带来一个丫鬟,垂着眼跪在那里,“大人,来的路上妾身已经听说,当时二爷的确与妾身在一起,有这个丫鬟作证。”
侯大人:“除你二人之外呢?你是二公子的外室,有亲近的关系,你的证明做不了数。”
外室一愣,“这……因为二爷不想让……夫人知晓,所以一开始瞒得紧,院子里只有我主仆二人,当时也只有我二人。”
侯大人:“那二公子的嫌疑依然不能洗脱……”
外室有点慌,“可、可当时二爷的确与妾身在一起。”
杨二也脸色难看,“大人,我杀她作甚?我杀了她能有什么好处?”
侯大人没说话,即使如此,在没有确切证据前,他的嫌疑依然不能洗清。
陶仵作这时看杨二的嫌疑不能洗清,问出他一直想问的:“二公子,你夫人死的那个废苑你最近可曾踏足?”
“嗯?”杨二正处在愤怒中,陶仵作问的突兀,他一愣,表情微一怔,随后撇开眼,“没有。”
可他这表情可不像,陶仵作咄咄逼人,“那住在废苑的是谁?杨家不是说这废苑已经废弃多年,可为何回廊尽头的厢房纤尘不染,甚至还有一床薄被?”这时正是三四月的天还有些凉,准备这般妥当,必然是这时候用的。
陶仵作和焦昀一直紧盯着杨二,发现提及一床薄被时,杨二的脸色变得铁青,似乎想到什么,后槽牙咬紧,双拳也攥紧,可随后又松开,头偏到一旁:“我怎么知晓?我从未踏足那里!”
焦昀却扫过他这脸色,他显然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