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近, 天地漆黑一片,白云寺一间净室里,一星灯火如豆。
外间还有奔促的、匆忙的脚步声。
琮亲王府的小王爷不见了,跟着他的四个武卫全部惨死,众人在山中搜寻了一夜, 几乎把每个角落都翻遍了, 可是小王爷依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众人一时自危,这是天家祭祀的大节,山中满是宗亲,禁卫遍布, 竟然会发生这样的血案。
然而与外头的不安格格不入的是, 净室里坐着的人十分闲适,独自弈着一盘棋, 眉梢眼底没有丝毫忧色。
不多时, 只闻屋外叩门三声,有一身着黑衣斗篷的人推门而入, 见了坐中人, 摘下兜帽, 拜道:“殿下。”
正是前两日在刑部囚牢里,与程昶打过照面的侍御史。
“怎么样了?”坐中人捻着一枚黑子, 不疾不徐地问。
“回殿下的话, 禁卫们又在山中找了一遍,仍是不见踪影。琮亲王急派人回宫,惊动了今上和太皇太后, 今上已命宣稚将军亲自带着一千禁军往白云山来了,大约天亮就到。”
“竟然直接派了殿前司指挥使?”坐中人微微一诧,然后笑了笑,又问,“悬崖底下找了吗?”
“已找过了。那悬崖很高,下头是白云湖,湖边有浅岸,岸上全是碎石,这么高落下去,摔在岸上即粉身碎骨,哪怕跌入湖中,也难保性命。人九成九是没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找不到三公子的尸身。”
坐中人问:“崖壁上呢?”
“崖壁是陡壁,虽有横木,但几乎拦不住人,山中的禁卫与咱们的人已放灯看过了,没什么发现,等待会儿天亮了,再去找一找。”
“不过殿下放心,禁卫们并不知道三公子最后是摔落悬崖,眼下已撤去旁处搜寻了,那里留守的都是咱们的人,若天亮有发现,一不做,二不休,用绳子吊人下去,推他一把就是。”
坐中人点点头,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过了会儿,他笑道:“本王这个堂弟,真是奇了。听说他出生那年,有相士为他批命,说他命薄,最多活到及冠之年,唯一续命的法子,就是颠倒乾坤。”
“颠倒乾坤?”
坐中人“嗯”了声:“那时太皇祖母已为他起名为‘昹’,后来信了相士的话,才改成了‘昶’。”
“竟有这事,属下还是头一回听说。”侍御史道,“不过属下倒是知道三公子在王府里本是行二,上头只有一个兄长,琮亲王妃见他生得太好,怕他福薄,硬生生改叫‘三公子’,盼着阎王夺命时,能漏掉他。”
“自欺欺人罢了。”坐中人又落下一子。
尔后问,“你们之前说,明婴是自己跳崖的?”
“是。三公子当时约莫是骇着了,见咱们的杀手逼近,就自己往崖下跳了。”
“那些杀手可都处理干净了?”
“都是死士,能藏的已藏好了,几个垫背的出了白云山就清理了。”侍御史禀报道,说着,一笑,“属下原本还在愁该怎么把忠勇侯的案子捅到琮亲王跟前,没想到,竟是南安王府的小郡王帮了咱们一把。”
“哦?”坐中人听了这话,诧异着问,“程烨?”
“正是。小郡王得知三公子失踪,与琮亲王说,他昨日下午,曾在西边的观音庙与三公子见过一面,当时三公子自称是要为一个朋友求平安符。后来小郡王回主寺,三公子说有事去清风院一趟,两人于是未曾同行。”
“琮亲王听了小郡王的话,当即就派人去了清风院,想必眼下已找到了忠勇侯案子的相关证人,得知三公子生前正是因查这案子遇害的。”
“琮亲王想知道三公子的死因,必然会循着忠勇侯的冤情追究下去,查到姚杭山身上。有琮亲王做助力,殿下扳倒姚杭山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坐中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很好,南安王是个纯臣,素来谨小慎微,程烨为人亦十分正派,父皇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看重南安王府一家子的。这桩事由程烨捅到琮亲王面前,必定不会引人起疑,当真天助我也。”
“殿下,还有一事。”侍御史想了想道,“忠勇侯府的那个独女,是不是也该除掉?”
坐中人顿了一下:“云浠?”
“是。上回属下建议除掉她,殿下您说……有人要保她。可是,她这大半年以来,与三公子走得十分近,甚至帮着三公子追查殿下您的身份。三公子知道的那些事,不知告诉了她多少。眼下咱们既已除掉了三公子,为绝后患,不如也……”
“不必。”不等侍御史说完,坐中人便打断道。
侍御史一愣,忍不住道:“殿下行事素来果决。这……究竟是什么人,竟要令殿下一而再再而三地看他的情面行事?”
“倒不全因为这个。”坐中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区区一个忠勇侯府的独女,掀不起什么风浪。”
“再者说,倘忠勇侯府一个人都没了,即便琮亲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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