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老爷,您嘱咐我的东西我都已经做成了。”
赵河好奇的凑过去看,见里面是一块块红彤彤泛着油的小块,有些疑惑。
“这是何物?”
“回少爷,是由林老爷交代,将一些厨房的调料与猪油熬在一起又放置晾干,等到再放入锅中时,便会重新烧开,即使是不善厨艺的人用来下厨,也可以做出十分不错的味道。”
说着,他又难掩兴奋的加了一句,“少爷不是一直担心会试时不知道要如何自己做膳食吗?到时候只需要加上一块此物便可。”
赵河若有所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的确是好东西,上次乡试时我便饿的不轻,偏偏试着自己下厨又掌控不好,本以为这次会试又要就着水吃着冷硬食物几天,没想到竟然还有此等好物,不知林兄是如何想出来的。”
林时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是什么好法子,也难为赵兄夸成这般。”
“对了,那铜珠可是准备好了?”
“备好了,现在还在烧着呢!”
一说起铜珠,赵河神情比起刚才还兴奋。
也不知道他这位林兄是怎么想的,竟然能够想出将铜珠子丢到炭火中烧烤,等到考试时再给带上,这样的话,铜珠子之前被火烧能够保持很长时间的温度,虽然之后还是会冷却下来,怎么也能让他们暖和一阵。
“真是没想到,京城居然如此寒冷,诶,我家中长辈虽然来过京城,却都是穿着厚重保暖冬衣,坐在轿子里来的,前几日若不是听苗兄他们说了会试环境,还真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的进去受寒。”
林时恒笑笑:“苗兄家中有举人长辈,自然知晓这些事务,待到日后,赵兄成亲有了孩子,便也可以告知他这些了。”
赵河摆摆手,“可别再说笑了,我们还是先自己度过再说吧。”
“赵兄多带一些此物,若是铜珠子不再热了,也可以将它烧在水中喝下,里面加了天麻与一些能让人发热的调料,好歹也能抵一下。”
“对了,若是赵兄碰见胡兄他们,也要询问一番他们要不要。”
赵河眼角抽搐,“林兄,我与胡川关系真的不好,我问他们,他们必定不要。”
林时恒温和笑笑,“好歹是同窗,得了新东西,自然要问上一声,赵兄就听我的吧。”
赵河并不想听。
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林兄哪里都好,就是这个脾气太过好了。
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他居然还想着问他们要不要新东西。
恐怕就算是圣人都做不到这个程度吧。
诶,真是。
林兄这样纯善好欺的人,日后也不知道要娶上什么样的妻子。
赵河想着想着,突然又想起来现在正流行榜下捉女婿,如林时恒这样长得好看的年轻学子最是危险,他长成这般模样,刚刚考上举人的时候可是都差点让人捉了去,林兄岂不是更加危险?
看榜的时候,还是他们坐在客栈,让书童去看了再回来告知吧。
最后一天,两人又对了一遍他们所认为很可能会考到的知识点,最后,全副武装的上了战……考场。
有士兵在挨个的检查着,按照规定,他们所带着的被林时恒取名为火锅底料的小块块也被筷子戳开仔细检查,铜珠子更是特意叫一拿在手上就能把出分量的匠人摸了又摸,确认是实心的而且也不能光凭着手力打开后,才还给了他们。
带着的衣服褥子也都被一一剪开后确认里面没有塞着东西,举人们身上也被检查一遍,如此严厉的检查过后,考试的举人们陆陆续续进了考场。
林时恒看到了胡川,他的位置就在自己隔壁。
穿着一身由着赵河友情提供的毛茸茸衣服的年轻俊秀书生十分有礼貌的走到了正打开门的胡川身后,行了个礼。
“见过胡兄。”
胡川刚才衣服被剪开,风一吹正冻得浑身发冷,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一回头,居然看见了林时恒那张写满了善意的脸。
“胡兄,赵兄身边人用调味料做出了一道不错的汤底,还能祛风寒,我带了不少,胡兄可要尝一尝?”
胡川警惕的望着面前的林时恒。
赵河身边人弄出来的?
要真是什么好东西会给自己?
一定有诈!
他严肃着脸满眼警惕拒绝。
见他拒绝,林时恒眼中露出了些许遗憾,“那我便回到自己座位上了。”
看清楚了他眼里的遗憾,胡川更加坚信林时恒就是想要做什么害自己的事。
他可是知道有个住在客栈的举人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居然被迎头泼了一身冷水,如此寒冬腊月直接受寒,就算是本来成绩尚可,恐怕也熬不过会试。
胡川知道这件事之后就立刻深居简出闷在房间,连两个好友都不见了。
虽说这种事令他想起当初在考举人时曾雇佣马车故意装向赵河这件事,但自己做时只觉得有些慌张并无憎恶,轮到知道自己或许也要被人这般做,心中便十分憋闷了。
若是有可能的话,他倒是想要这样对赵河那个明明是低贱的商户子却每次都要压自己一头的家伙来上一下,可惜赵河生活奢靡,居然在京城有自己的宅子。
他自己都这样想了,自然也会想别人的用心。
林时恒哪会有那么好心和他分享东西,必定是有诈!
他拒绝的十分坚定,等到开始考试,众人都安静答题时,胡川脑海中还残存着自己机智拒绝了暗算的得意。
一直等到了饭点,他掏出带着的小米,不是很熟练的洒到了烧着水的锅中等待煮好,鼻间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十分香的味道。
胡川原本因为之前在高度紧张的做题感受不到腹中饥饿,只是想要熬点粥食填填肚子,结果一闻到这个味道,之前还没什么反应的肚子立刻咕咕咕的叫唤起来。
饿,好饿。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闻起来也未免太好吃了。
胡川在前面饿着,后面的林时恒望着咕嘟咕嘟烧开的火锅水,撕开带着的大饼挨个放进去。
香啊,好香。
胡川目光呆滞的望着自己面前的这锅因为米放少了而稀的清澈见底的米粥,正在想着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想,突然听到后面的林时恒仿佛吃下了什么东西,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喟叹。
“味道果真不错。”
他这个声音极轻,除了挨着近的胡川没人听到。
胡川也不想听到的,之前咕咕叫的肚子此刻好像一瞬间觉醒了饿的细胞,不停地催促着要他进食,可偏偏他的白粥还没有煮好,闻着身后不停传来的那股诱人香味,胡川一咬牙,盛了些水来喝。
一边喝着一边想,他又不是赵河那样奢靡浪费的商户子,就算是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吃了味道鲜美的美食,还能考上一个好成绩不成?
他刚刚这样想着,前面居然也传来了一股同样的香味。
接着,就是坐在前面号房的那名举人同样轻声的感叹一句,“果真喝了之后浑身发暖。”
之前林时恒问他不要后,还问了坐在胡川前面的举人,那举人要了。
若说之前还只是猜测的话,那么在听到这一句话后,胡川就已经可以肯定这股香味正是之前林时恒说的那新鲜东西了。
原本在他说味道鲜美喝了还能让人身上发暖的时候胡川还不相信,觉得这人夸大其词,哪有这样神奇的东西。
可前面那名学子与林时恒也只是几面的交情,总不可能帮着他躲在号房里面故意说上这样的话。
胡川握了握因为长时间拿着毛笔写字而已经微微有些僵硬的冰冷双手,鼻间又闻着隔壁传来的香气,咕咚咽了口口水。
好香,好想吃。
不行!
他绝对不能如赵河那个商户子一般堕|落,他们是读书人,原本就该勤俭,弄出这样的东西有什么用!
没用的!
后面号房中的林时恒吃了两块大饼,又盛了一碗汤,端在嘴边。
“吸溜……”
“吸溜……”
胡川听着身后号房里传来明显在喝着汤的吸溜声后,又传来年轻举人因为喝到美味而喟叹的声音。
“嗯……”
故意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哪有人吃饭会那么大声的!!
胡川正这么想着,突然听着后面又传来林时恒轻轻的自言自语声音,“再加上一点肉,唔……菜可以吃了。”
“吸溜……真好吃。”
坐在自己的一锅白粥前的胡川:“……”
他已经可以直接肯定了,后面那个人就是故意的。
绝对是在故意的!!
可偏偏就算是知道林时恒是故意的,胡川也没有任何办法。
虽然现在外面有人巡逻不让考试中的举人说话,可林时恒说话这么小声,既然外面没有动静也就是说那些巡逻的士兵压根就没有听到,他若是现在找士兵来,不光拿不出证据不说,还会让主考官觉得他是一个多事的人。
对于只是一个小小举人来说的他,怎么可能想要在主考官面前留下什么坏印象。
这样想着,胡川勉强压下了心中那股想要冲到后面怒吼的冲动,安静等待着自己的白粥好。
也许是知道他已经到了忍耐的尽头,身后的林时恒没有再发出什么动静,只是他不发出声音,香味却还是持续不断的飘到了胡川号房中。
怎么会这么香!
白粥终于好了,胡川肚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连忙盛了一碗不顾滚烫喝下。
暖和的白粥顺着肠道进了胃里,刚才浑身的冰冷好像也被溶解了一般,胡川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正要喝下肚去,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蹭着往前走的声音。
他奇怪转身,发现是一碗热腾腾红油油,里面泡着大饼甚至还有着几根青菜望着就十分好吃的汤。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在慢条斯理的将这碗汤在地上轻轻推动着,透过号房底下窄小的只能用眼睛看过去的缝隙,胡川亲眼看着另一只手拿了汤匙,舀了一汤匙还冒着白烟,一看味道就十分不错的汤送了上去。
下一秒,后面再次传来了让胡川绝望的熟悉声音。
“吸溜!”
“嗯……吸溜!”
胡川捧着自己手上的白粥,几乎要崩溃。
此刻所有的猜想完全没了用处。
他可以直接肯定,林时恒就是故意的,否则有谁会在把碗放在地上还特意推的离自己那么近!
胡川硬生生逼着自己将目光从那个碗上移开,即使脑海中满是碗中一看便很好喝的汤,鼻间闻着几乎要将人逼疯的香味,也还要坚强的在脑海中告诉自己。
不能上当,区区吃食,算得了什么。
他努力的给自己洗脑了几分钟,感觉心绪已经平淡下来后,才端着碗又喝了一口白粥。
结果一喝,口中却只感受到了寡淡。
尤其是在前面后面都飘来的香味衬托下。
胡川喝完了粥,肚子倒是不怎么饿了,努力的说服自己不要中了奸计后,放下碗筷继续开始答题。
晚上,胡川冻得发抖,睡的迷迷糊糊双手双脚都冰冷却只能蜷缩着身体时,在睡梦中却又闻到了那股香味。
肚子被这股香味勾|引的咕咕叫迫使胡川醒来时,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隔壁的火光告诉他,这就是现实。
林时恒!居然!大半夜的……吃!东!西!
胡川一脸的麻木,起身在自己的包裹中翻了翻,找出了一块早就冷掉的饼,闻着这股香味,艰难的啃掉了手中的饼填饱肚子后才强迫自己入睡,只是睡梦中,却始终被那股香味吊着睡不安稳。
白天被馋,晚上也被馋,还被冻得不轻,可想而知,胡川考的并不怎么好。
等到走出号房,站在阳光下时,他闻着自己身上的臭味,几乎连眼睛珠子都不会转动一下。
同样是熬了许多天却精神奕奕的林时恒披着大氅出来,胡川前面那位仁兄早就等在了门口,看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林兄!”
他行了个礼,满眼感激道:“真是多谢你赠送的那些底料,这几天我一感到寒冷就烧上一锅,果真喝下身体便不再发寒,味道也很不错呢。”
即使熬了许多天相貌依旧清朗俊秀的年轻举人听了回礼后温和的笑笑,“何必客气,大家都是一道来会试的,日后说不准,还会是同僚呢。”
“还是要多谢林兄慷慨……”
两人正说着话,一旁的胡川在听到他们声音后已经满眼血丝的走了过来,一双眼满是恨意的盯紧了林时恒。
“林时恒!!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年轻举人一脸迷茫,“胡兄?你这是何等说法……诶!”
他还未说完,就被情绪激动的胡川一把推的连连后退了几步,当即就捂着嘴柔弱的咳嗽起来。
“诶!你这是做什么!林兄哪里得罪你了?之前还未开考前,他还好言好语问你要不要底料,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实非读书人所为!”
前面那位举人正是感激林时恒的时候,见了这一幕,顿时义愤填膺的上前挡在了面色苍白不停咳嗽的年轻人面前。
胡川简直气的大脑充血,“他,他是故意,故意用食物来引诱我,让我不专心……”
“胡言乱语!!之前林兄第一次问的就是你!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若不是你不要,林兄也不会来问我要不要底料!”
“你自己考的不好却要责怪无辜的林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我……”
胡川气的直喘气,他觉得自己要气到吐血了……
一股腥檀自喉间冒出。
胡川一伸手,抹了一手的血。
不,是已经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