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婚礼刚开始时就有两个让人碍眼的人蹦起来搅局, 但在刘邦坐下、阴丽华从郭圣通身边挪到刘秀身边之后,基本上恢复了平静。
吕雉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起来砍人。默默的在心里想:砍死他砍死他!
嬴政暗暗的恨了一会,还不想用一场乱战毁掉自己的婚礼, 双方还算是势均力敌,如果有军队可以一拥而上把他们抓起来就好了。他的目光远远的落在那些头戴红花的兵俑身上, 幽幽的叹了口气, 无尽的感伤。
九鼎中堆了丰盛肥腻的肉,蒸羊羔, 炸乳猪, 乌龟汤, 天鹅炖大鹅,烤鹿肉, 酱炖鱼, 狍子肉,还有两鼎肉羹。
现在要是有人去敲编钟, 就算是钟鸣鼎食了。
肃穆的吃肉,安静的喝酒。
刘彻问:“按理来说, 婚礼上应该有音乐。”整点动静出来吧,好久没听音乐了。
现在想想, 像《云门》、《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这类端庄的雅乐也算是好听, 比没动静要好啊。
他专门设立了乐府,固有的‘太乐’负责雅乐,而‘乐府’负责俗乐。最爱乐府呀!
刘奭赞许的点头:“是啊!我来吹奏一曲, 以愉声色,二位以为如何?”
刘欣叹了口气,他对这种低俗的男女暧昧的歌乐不感兴趣,把当年上千人的乐府裁减到只剩四百人,觉得这样人数就挺少了,没想到地府连五十人的乐队都凑不出来。
嬴政不是狂热的音乐爱好者,也就是每个月听一两次,婚礼上当然应该有音乐,可是他不能离席去敲编钟啊:“有劳。”
吕雉微微一笑:“甚好。”她现在妆点的华丽,戴在头上的簪子十六只,再加上宝石大大小小的足有三斤重,直着脖子顶着,十分端庄。肌肤白若霜雪,又有珍珠一样的光泽,娥眉下一双光芒内敛的明眸,唇上涂了胭脂,香甜红润。
刘奭闲的没事干时就一个人坐在河边吹箫,也算打发时间,技艺越发精纯,一曲吹的感人至深,既缠绵悠扬,又略带哀伤,似乎是伴随着深深的遗憾与爱人得以团圆。
他想着冯媛,几乎要哭出来。
刘彻深藏的少女心差点被他勾出来,有些想去找小哥,呸,卫子夫,呸没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
刘秀听的十分伤感,问郭圣通:“你不过来么?我给你也盖了房子。”
郭圣通迟疑片刻,摇了摇头。以前还想争宠,被废了皇后之后连埋怨都不敢,现在能掐他几年,得到一个无错的评价心里舒服了,不想要别的,包括和他继续生活,不要。
“以前在人间,皇后的位置只有一个,现在不生不死,也没有遗产,我们仨好好过日子吧。”刘秀其实对两个女人都喜欢:“你要去转世投胎么?”
吕雉打断他们的话:“何必去投胎,可以留在地府自力更生,实在不行还可以改嫁嘛。”
刘秀猛地站了起来:“不行,皇后怎么能为人驱使,你不能改嫁。”
郭圣通心绪起伏不定,想要起身离开,起到一半想起来这是老师的婚礼,只能吧自己按了回去。看着眼前的酒肉,慢慢拿了一个果子吃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这果子极其酸涩。
她对刘秀有许多复杂的感情,不是纯粹的爱不得的痛苦,也不是纯粹的仇恨,正因为如此,才无法相处。
阴丽华思考了一会,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更安全,得了便宜还卖乖容易被打,郭皇后的去意已决,陛下承认她没错能让她心中畅快一点,消去心结。
我现在要是说话了,不劝她留下呢,陛下会生气;我要是劝她留下来她肯定不肯,陛下会以为我包藏祸心口蜜腹剑,让本来能留下的郭皇后被我用他听不出来的话挤兑跑了。
思前想后,她决定闭嘴喝酒,考虑到自己的酒量一向不好,现在可以一声不吭的醉倒了。
阴丽华稳稳当当的往桌子上一趴,轻轻把喝的只剩杯底的酒爵放倒,任由洒出来的酒沾湿袖子。
郭圣通拍案:“你少来管我的闲事。”
“你是我的妻子,是疆儿的母亲,你现在虽然不是皇后,那也是王太后,哪有改嫁的王太后?”
“我能!你往上看!”郭圣通气的要命:“我宁愿去当个鬼差,在地狱里每天用木棍殴打有罪的鬼,我也可以再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成婚!一个不行就再换一个,你能换皇后,我一样能换丈夫!疆儿没当上皇帝,他不会来这里,我何苦看着你们子孙绵延。”
阴丽华:咦?还能当鬼差?还能改嫁?皇后居然有别的出路?
韩都尉在旁边叨叨‘帝镇须知’的时候她就听见大儿子以后回来这里团圆,然后就忙着心疼自己再也见不到的其他儿女,只顾着紧张了,剩下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坐在上首的嬴政按着剑柄沉思,现在要是砍了刘秀……他祖宗一定会借机闹事。别看他们私下里有点不合,有点小别扭,但都不傻,在敌人面前懂得休戚与共的道理。
吕雉伸手搭在他腿上,侧过脸轻笑着,低声道:“陛下,您瞧咱们的婚礼,让他们多愤怒,多憋屈啊。”
无力反抗,无法反对,只能在婚礼上说些酸话,隐晦的捣乱。
这么一解释,这些蓄意捣乱的行为变得可笑,嬴政的心里好过了一些。这不是他期待的、计划中的婚礼应该有的样子,但也在预料中。同时还预测了他们可能会在婚礼上发起进攻,在屋里二楼放了很多弩机。
吕雉又轻声说:“我不知道阴间的风俗如何,人间要给认得的人发糖,咱们发么?”
嬴政问:“你指的是阎君和韩非?”
“是呀。还有没来的刘据和刘弗陵,他们也该知晓此事。”
他又陷入了沉思,对于婚后的社交和送喜糖完全不知道。“你做主。”
“我都准备好了。”锦囊装的是给阎君的,木盒是给韩都尉的,竹盒给认识的校尉们。
嬴政微微笑了笑,对她准备的事非常放心。
“都别吵了!”扶苏按着剑站了起来,警告的瞪了一眼刘秀,又示意郭圣通别吭声,从身后捞出一把古琴递给刘盈:“阿盈,弹一曲《登歌》吧。我去敲编钟。”
《嘉至》、《永至》、《登歌》、《休成》、《永安》五首是汉朝的新雅乐,虽然整体乐队最少二十人,但是强行削减到只有古琴和编钟也能听。
刘恒也不希望打起来,吕后能改嫁也挺好的,各自好好过日子呗:“等我一下,我会吹竽。”
刘病已忽然觉得自己居然不会乐器,看向许平君,存心炫耀:“你要弹锦瑟么?”
许平君愉快的答应:“好啊。”
俩人起身去拿乐器,刘病己抱着挺大个儿的瑟,许平君捧着自己的牛角指甲,用布条慢慢缠好。
刘骜慢吞吞的说:“除了琴之外,我会筝和尺八。”
赵合德抱住他的胳膊晃:“陛下最厉害啦~我要听筝嘛~来嘛~”
刘骜立刻站起身,把自己的筝扛过来。
刘奭对此表示轻蔑:弹琴鼓瑟、吹箫度曲、辨音协律等等,朕无不穷极其妙。组合的乐舞庸俗,朕一人一箫就能把你们吹哭。刚刚好几个人眼圈都红了,准是想到了不幸的爱妃。
赵飞燕拍案而起:“来吧我来跳舞!”赶紧的给我凑一支乐队吧!皇后亲自跳舞居然没有乐队伴奏,真是太不像话了!之前跳舞的时候太拮据了!
基本上人人都会古琴,但是重样了,就不必说。
死的时间太久,也没有人搭架子摆出阵势,什么帝王风范都扔到旁边去了。不管什么时候,音乐和酒最配了!
音乐在短暂的混乱磨合之后合上了节拍,虽然还不够尽善尽美,但已经令人陶醉。
没有演奏乐器的皇后们开始端起酒杯愉快的喝酒,遥相敬酒。
刘彻愉快的靠在桌子上,听着赵合德婉转柔媚的歌声,看着赵飞燕翻飞惊艳的舞蹈,找到了一点生前的感觉。
音乐声响起,嬴政和吕雉两人的脸色稍缓,对视一眼,对于自己平生第一次/最正式的一次婚礼上居然有人胆敢站起来乱说话非常不满。按照最美好的构想,他们应该诚惶诚恐的坐在下面,说着新婚祝福的套话,安静的吃完肉喝完酒就麻利的滚蛋。
虽然早预料到刘邦会起来放屁,可是刘秀居然敢在我们的婚礼上瞎嚷嚷!他那混乱的婚姻问题还没解决吗!
嬴政端起酒杯饮了一口,低声叹息:“可惜我的兵马俑没能活过来。”
若是兵马俑都活过来,谁敢吭声。
皇帝的威严可不是靠仁德维持的,靠的是军队。
吕雉也叹了口气,心说:可惜我拿到的剑法还没修炼有成,要不然可以在五十步之内御剑伤人。倒不是婚礼上不宜见血,是我今天戴的首饰太多了,举步维艰,而且九鼎摆在这里,杯盘罗列,要是打起来弄的一地狼藉,还得自己收拾。
张嫣看来看去,起身走到编钟后面:“扶苏哥哥,我能敲么?”生前没有玩过。
扶苏把敲击的节奏和旋律三言两语说清楚,看她一上手就很熟练,就愉快的回去坐着。看阿盈跪坐在地上,仲尼式古琴斜搭在腿上,手指虚悬:“阿盈,你在偷懒。”
刘盈小声说:“声音盖过七弦琴,我弹不弹也听不出来。”我自己都听不见。
扶苏斟满一杯酒,喝了两口:“喝酒吧,难得畅饮。”
我爹平时看到人闲的没事喝酒就不开心。
刘盈歪了歪身子,轻声说:“喂我。我还假装弹琴呢。”
我要让他们觉得我有人恩爱,我才不要像景帝、武帝那样孤身一人,那样太丢人了。
扶苏自然是笑眯眯的端起他的酒爵喂他喝酒:“小心点别呛着了~”想到父亲前几天问自己有没有打算选一个智勇双全的皇后/皇帝娶过来,他不由得把刘盈搂在怀里,搂紧一点,又喂他喝了一杯酒。
父亲请看,我们很恩爱,不要为了增强实力就拿我的婚事下手,我现在只想平静的耕种收获。
刘盈有点恐慌,咦,扶苏哥哥不会和我亲昵的日子太久,又恰逢婚礼,对我产生别样的想法吧?
嘤,好害羞。
会疼吗?刘欣有经验吧……我还是不太想……
刘奭看他们实在是只谈情不弹琴,就走过去,把琴抱在自己怀里,发挥出无穷妙用。
刘邦简直看不下去了,我儿子居然是男宠,啧,丢人。有男宠没关系,你居然是被宠的那个!宠是什么意思,是居高临下的态度!父亲宠小儿子,丈夫宠小妾,这都非正当的、居高临下施舍。
他心里膈应,也不想让别人好过,等到一曲终了:“政哥啊,这地府成婚之后还告庙么?”
一句话问到吕雉心里去了,她也想问这话,只是不敢问,也不能问。政哥原先不肯出镇子去都城逛集市,不仅因为他不爱逛街,更是因为他怕遇见祖先。没法解释秦朝一统天下之后两世而亡的问题,赵高是他近臣,胡亥是他带在身边的儿子。没有告庙,婚礼不算是彻底完成,如果提这事儿呢,他会伤心。
正常人都不愿意让自己的伴侣、盟友伤心。
嬴政毫不迟疑:“当然要去敬告先祖。”
刘邦剩下的话被噎回去了。
赵飞燕几乎是飞到他面前的,俯身拍桌子:“夸我呀!看的时候目不转睛的看,看完就白看吗!你们都得夸我跳的好,夸我妹妹唱得好,要不然以后都别看!弹奏乐器的除外呀,你们不白看。以后常来一起玩呀!”
刘骜对赵合德说:“你姐姐真可爱。”
刘彻愉快的问:“秦朝两世而亡的憾事,可以用始皇当了镇长每天都能欺压汉高祖来平复吗?”
刘邦拍桌子:“什么叫每天都能欺凌你祖宗!”
刘彻以目示意,你的皇后今天正式改嫁,你还经常被打,他可以直接或间接的欺负你啊。
吕雉陷入了沉思中,她不愿意再和刘邦有什么关系,更是把这个人忘在脑后,只要没看着就想不起来,但是嘛……如果每次和政哥亲热时就等于侮辱刘邦,这倒是令人愉快。。。
不对!我和他没有关系!我就是我,我和刘邦不是从属关系,政哥是娶了我,而不是夺走刘邦的妻子。刘彻这小子倒是厉害,一个眼神骂了三个人。
嬴政沉着脸,把酒爵往桌子上一墩:“朕从无畏缩不前。秦朝衰败是天不暇年,即便见了先祖,又有何憾事可言。”朕以前是羞愧,不是害怕,先祖能奈我何,是我自己无颜见先王。即便是两世而亡,一样是亘古未有的功业!古人还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呢。
吕雉也说:“焉有不灭的朝代,时有早晚而已。”
刘秀笑呵呵的说:“朕挽回的汉朝不会衰败。高后,哦,现在不是高后了,不知道将来该如何称呼。既不是汉朝的皇后,也不是秦朝的皇后,难道只是镇长夫人?”
吕雉反问:“皇后这位置算什么?随时可以被废立,形同傀儡,当了太后才算稳妥。”
皇帝不死就不算可靠。
皇帝们大多无话可说。没毛病啊,谁还没废过皇后?
薄姬默默的喝酒:说得对啊!
窦漪房默默的喝酒:是啊是啊。
刘彻想起卫子夫,情不自禁的替她喝了一杯。
许平君没喝。
刘奭想起王政君,气的差点把酒杯扔了。我当年怎么就没废后呢!都是因为父亲觉得刘骜是个好孩子啊!
赵飞燕和赵合德隔着刘骜互相丢哀怨的眼神,没有人想起被刘骜废掉的许后。
刘欣幽幽的叹了口气:“唉,可惜男人不能生孩子。”
要是董贤能给我生一个儿子,或是我亲自生一个儿子,那该多好。
他也没想起被他废掉的傅皇后。
刘彻忍不住抛出另一个话题,刺探:“不知道为阎君当差,算不算稳妥。”
始皇反问:“一个镇长的位置也值得篡权吗?”
我出去回来时都很稳妥,即便有人发现我在帝镇中出现的时间变少,他们也不会想到我在当判官。在工作期间没有人能偶遇我,站在门口也看不见屋里的情形,进出衙门时全程戴着面具。由此可知,你丫想诈我!
你丫这个词,他是听鬼卒们聊天时学的。
刘彻:试探失败,看卫青的神色我还以为有什么小秘密呢。
“这个嘛,你要是愿意传位给别人,准有人愿意拜在你膝下。”
譬如说汉高祖啦,或者是刘欣,只有这最强最弱的两个人可能。刘盈不算在内,他是嫁过去的。
刘邦很确定这小子今天疯狂攻击自己,又一拍桌子,快速反击:“刘彻!你怎么能当着你爹面前说这种话!这虽然不是认贼作父,也没好到哪儿去!你祖父你爹得有多伤心啊。”
“咳咳咳咳咳”一大群人都被酒呛住了。
刘启咳嗽的抬不起头来。
刘恒心说不好,这是要打起来。他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喝的差不多了,往桌子上一趴开始装睡。
刘秀差点把一杯酒泼自己身上,不知道是自己理解错误还是怎么样,但是…武帝在攻击高祖的…没架子(不要脸)吧?
刘彻:???我怎么接这话?
新郎新娘现在只想洞房,不想看他们咒骂攻击:“你们都醉了,散了吧。”
想回去吵架的刘邦和刘彻表示同意:“行啊。”
想避开宴席上某人的郭圣通、阴丽华也表示同意:“是醉了。”
薄姬和窦漪房搀起刘恒:“回去睡一觉吧,你喝的太多了。”
这才象征性的对新人虚情假意的说一些祝福的话,除了早生贵子之外,什么都能说。带来的贺礼早就放在旁边,也不用记什么礼单,大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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