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国公李密和赫赫有名忠义之名流传千古的王伯当, 关系极好,生前总是互相追逐,死也死在了一起。誓要同生共死的人很多,发誓要给主公陪葬的人也有不少, 真正能做到的——百分之一。
因为现在是隋唐不是汉和魏晋,在人们口中还算是正常的师生和君臣的关系, 虽然生死不离难分难舍, 绝不动摇,李密做了错事也要坚决跟随, 跟着李密投奔瓦岗寨, 李密兵败后王伯当放弃金镛城去相会, 李密降唐王伯当誓死跟随,李密降唐之后又准备造反, 王伯当苦劝不成, 决定与李密共存亡,但人们只认为王伯当是个忠臣。因为李密比他俊美的多, 而且现在不流行搞分桃断袖。
(刘欣破口大骂:断袖怎么了!怎么不提邓通呢?怎么不提韩嫣和李延年呢?我对董贤,董贤对我, 都是情真意切,你们这些人不懂欣赏美男子!对于令人仰慕的美男子, 只做朋友不是很可惜吗!!)
二人死后不必再逃避追兵, 就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尸体旁边,看着尸体被一群唐军围起来,这群士兵攥着人身上的箭, 拔了拔,又往下捅了捅。
虽然知道这是检查是否真的死了,但是看起来很像是在侮辱尸体。
这也的确是一种侮辱。
王伯当虽然死得其所,脸上也有些不太好看,看向李密:“先生,我所言不差。”
他曾经是李密的学生,就在李密降唐之后不称他主公,称为先生。
李密一言不发,之前做了邢国公,娶了李渊的表妹独孤氏,似乎是厚待,但他不愿屈居人下。王伯当苦劝他不要叛唐,虽然刘武周实力强大,窦建德王世充各占一方,好像唐朝不行,可是天下之大已经没有适合人起家的地方了。每个郡都有了军阀,有人屯兵据守,有人收税,天下的英才大多被人网罗一空,还能有谁依附他、辅佐他?能去哪里?当年瓦岗寨大好形势,席卷半壁江山到最后落得个死走逃亡,现在还能如何?李密表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现在真的死了,有些说不出的后悔。
忽然他睁大了眼睛。
士兵把他翻了过来,拔出蘸着热血的羽箭丢回箭筒里,脱去他被射的满是洞洞的狐裘,然后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裤子里,甚至还脱掉了他的靴子。
难道这是要趁热??
震惊的看着,幸好只是偷偷摸点之前的东西。逃难的王公身上也有金银珠宝,也有值钱而不必要的衣服,甚至衣服上还镶着金花珠宝作为点缀。
“大冷天的,不白出来!”
“咱们偏将能掐会算,真神了!”
“好大一桩功劳啊!”
唐军的纪律虽然严肃,那也只是不煎银民女,不抢掠百姓,尽量不在敌军的尸体脑袋上撒尿(今天真不会,太冷),不饮酒赌博,但在敌人身上摸摸,偷偷赚点小钱不在军令的管辖范围之内。
头上的纱冠已经跌落,但金簪还在,这根金簪引发了一场小小的推搡辱骂,很快其他人发现了更好的东西。
杀了敌人的人有赏,找到敌人印信的同样有赏。
抢不上的人就去搜刮李密部众身上的金银、精致的革带、马上携带的马槊、刀剑和辎重,最爱银酒壶和做工精良的酒囊。
没赶上的人只能望着小河里的尸体叹息。“太他娘的冷了!”
寒冬腊月里出来设伏,多亏中了!
李密徒劳的伸手阻拦,谁也没能拦住,这群贫穷又勇猛的士兵竟然认为他会把金币藏在亵裤或袜子里,但他们的确在衣裳的暗袋里找到了一枚玉印一枚金印。至于他的袜子和昂贵的软底鹿皮靴,已经穿在了不同的两个人脚上,取代了之前的旧袜子。
“四郎,你说他们咋不戴金耳环呢?”最喜欢杀掉耳朵带金环的仇人,金子是好东西啊,俩金耳环就能焊个镯子,拽直溜是个簪子,掐一半是个戒指。
“不是突厥人嘛。”
“突厥人咋那么有钱”
“咋,周和隋都嫁了公主过去,不知道要陪嫁多少。还有刘武周给的,他不是称帝了嘛,还号称那啥可汗。啧。”
带兵追捕他们的游击将军笑呵呵的从兜里掏出小木梳,梳了梳自己长长的大胡子:“别告诉将军。”
李密怒道:“这群贼兵,胆敢侮辱我!沆瀣一气,军纪涣散,唐朝的江山坐不稳。”
王伯当不这么看,他跟着李密离开长安时就知道是一条死路,现在死了一点都不震惊,还能安慰自己说自己预料的局势果然很准。现在还是很平静:“我看他们会很稳,上下齐心,很有志气。”将军和手下关系亲昵,大度的让手下兄弟搜刮钱财,必然团结齐心。
而你,是从变得小气吝啬开始丢掉了瓦岗寨,还没有称帝就开始吝啬,赏罚不公……唉。
那些军心涣散的军队中,带兵的参将和游击将军、各种校尉,搜刮士卒搜刮来的东西,那才叫涣散呢。
那些和他一同被杀的部众迟疑的飘过来,互相低声询问:“这里怎么会设伏?”
“我们死了吗?”
“这个,以后怎么办啊?”
“主公?”
“魏公?”
“我们……会不会下地狱啊?”
他们正在渡河时,两侧山上箭落如雨。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点点顾虑,就全都死了。甚至来不及摘下挂在马鞍上的盾牌抵抗。
李密愤怒的飘到旁边去了,他实在想不明白,选择通过这里赶路是绝密的消息,怎么会泄露?对方怎么能知道提前在这里设伏?我的计划绝密,天下无人能知!
不仅预料先机还嘲笑李密智商,带了几千人在山上设伏的盛彦师才从山上下来,在没有路的山上下山时走快了膝盖疼。手拿灰扑扑的皮鞭指着他们:“先把他的头砍下来。砍李密就行了,王伯当这愚忠的家伙不用管。传首京师,为我扬名。”
既然人都说入土为安,那么乱臣贼子自然是弃尸荒野,留着让乌鸦和野狗啃的死无全尸,为后来人所谏——敢谋反的人根本不受这份警告。
盛彦师回去之后因功受封为葛国公,徐世勣请求收葬李密,这都是后话。
被杀死的鬼魂们只能围着自己的尸体叹息,哭泣。
并非所有人都和王伯当一样明知是死路还要去,等到死后也能无怨,他们想的是追随主公建功立业,现在不明不白的死了,都有些愤愤然。
“我们之中有内奸!”
“对!要不然这人怎么会知道我们行进的路线?”
“这内奸变成了内鬼,我们要把他揪出来!不能白白送死!”
“看看我们之中谁没死,谁就是内鬼!”
鬼魂们互相对峙,凭着记忆检点到底谁偷偷跑了,忽然发现身边的人都有些陌生:“你看起来好年轻!”
“你也是!”“哪来的小孩?”
“混账驴球球,我是你二伯爷。”
“你二…二伯爷?”
人们发现身边的多年袍泽都年轻了十到二十岁不等,有些认不出来。鬼魂听鬼魂说话,会下意识的忽略掉对方的音色,只能注意到语气的软硬和口癖。刚刚听着没什么问题。
熊耳山的山神听到鬼卒汇报,挠挠头:“死在地上的喂鸟,死在河里的喂鱼,问我干什么?哦,去通知城隍带人来抓人。”
冬天一般没什么大事,城隍们也在聚会。
认为缺乏人手,就连最也嵇康勉为其难的报答一下阎君把地府治理的很好让他能安心打铁的恩情,出来了做了一个小县的城隍。隔壁就是山涛。
山涛当年写奏本告诉过阎君,被翻到奏本之后,他就顶着敌镇中其他丢官又被软禁的同僚的‘你这个二五仔’的眼神回去官复原职——好熟悉的眼神啊。现在嵇康正在勉勉强强的来到他的领地做客,周围的同僚们都溜过来聚会,可谓高朋满座。除了文官武官之外,还有河神与当地的精灵。
袁绍叹了口气,他修炼多年有了一点点成就,但是地府缺乏人手,把他从山里抓出来工作了。同样隐居的白胡子老头呢,因为没有治理地方的能力,就安然无恙。
有一只稍微有些灵气,正在踏入修炼的小鹿被收养在城隍府中,狐狸精就没有这样的好命,只能住在门外,狐狸的味道太大了。这只狐狸精还不能变成人形,在雪地上拼命打滚蹭肚皮,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允许进门了。
他们在树下赏梅,半座山的腊梅盛开,美不胜收,幽香又艳丽,旁边嵇绍在弹琴,树下还有一只小狐狸与鹿共舞,可以称为福禄舞,让人情不自禁的写了好多诗。一半歌颂美景,另一半嘲讽这个俗气到不行的福禄舞的名字。
突然有个鬼飘了上来,极其轻盈快速,这阵盘旋的山风直接把他吹了上来:“启禀大人!熊耳山有伏兵李密被杀了!”
“什么?”
“谁调兵我怎么不知道?”
“李密……唉我输了五十匹布。”
“我当初也以为他能赢。”
官员们在山上风雅的享受冷风白雪和腊梅,鬼卒们在府里做蘑菇炖冻死的野鸡、野兔、野狼、獐子、天鹅,杂烩肉炖的喷香,再加上大量的葱,其中一锅把肉捞出去在汤里倒上米,米慢慢的被肉汁煮熟,非常香浓。
这也正是他们只能远远的离开城隍府出来赏雪的原因,府邸太小,被肉香和骚膻笼罩了,墙外就是梅花也闻不到半点花香。
判官们自觉主动的过来看锅添柴,其他人换了衣服由校尉带鬼卒去抓李密等人。
这里的东道主是袁绍,他特意叮嘱鬼卒们:“别相信李密的话!对王伯当温柔一点。”忠臣总是很受赞许,愚忠也是。
李密和他的部众还在争论,每一个跟随他的人的鬼魂都在这里,百余人一个没少,全都死了。那么是谁走漏了机密?
王伯当一针见血的指出:“有人预料到我们的行动。”
李密:“不可能。”
王伯当:“虽然先生声称去洛阳,但谁都知道去那里不合适。最合适的去处是去襄城投奔旧部张善相。”
李密大怒:“不会有人猜到。”
王伯当:“这里是去襄城的必经之地,他们在此等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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