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唤明园,是一处戏班子。
在这里,有好些与我一般,面相阴柔的男子,
他们不用砍柴烧水,不用做苦力,
只穿着极其不合脚的绣鞋,走一条长长的细木板,
头上顶着装满了水的瓷碗,
肩上放着水盏,
一步一步的走着,但凡水撒一滴,便要从头再来。
那天买下我的锦衣男子,是明园的班主,唤周全。
见我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模样很是不满,
只因我面相很是合他眼缘,加上行为举止确实没什么男儿气概,
便勉强将我收下,将我扔进了一众学徒里。
学徒之中,多数与我一般瘦小,
可他们却是故意如此的,
只因身量小了,才会显着柔弱,唱起戏来,才有那股子味道。
至于是什么味道,那时我并不知道。
只因我当时已满十岁,身骨虽小,但四肢僵硬,
加上常年做些粗活累活,手上尽是些难看的茧子,冻疮,
许多学徒们信手拈来的基本功,
在我眼里实在艰难。
甚至举着水盏扎上半日的马步,都腿抖如筛。
学徒里的管事很不满意,时常将我单拎出来,扔在一旁扎马步,
烈日当头,晒的满脸发烫亦不可松懈半分,
可我却觉得,这样...挺好。
至少,有饭吃,不会挨饿了。
世人唤我们这样的人为戏子,
一个合格的戏子,除了有好的身量之外,还得有副好嗓子,
是以学徒每日里,除了基本功之外,还要练嗓子,
要悠扬,要长音,还要婉转才好。
我的声音很难听,甚至因为常年的唯唯诺诺,时常没练上几句便会没了声音,
更也因此被其他学徒们嘲笑。
基本功不行就算了,便是声音都是如此的上不得台面,不过一副阴柔的面相罢了,实在没什么长处了。
后来,我便不再在人前联声,
人前不过还是扎马步,顶水盏,
人后里,就借着洗衣裳的名号,去河边练嗓子。
学徒皆见我性子弱,好欺负,便将所有的换洗衣衫都留给我,
是以每日我都要去河边浣洗许久才能回去,
也正因如此,便给了我无人之时连声音的好机会。
只早早将衣裳洗完,再对着空荡荡的河面咿咿呀呀。
而我们,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的。
那日,当我好不容易一句长音喊结束了之后,再睁开眼睛之时,却见一个粉色的圆球坐在了我刚刚洗好的一堆衣服上,
那圆球会动,甚至有手有脚,捂着自己的耳朵:
“太难听啦!太难听啦!”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更没遇到过会说话的球,
可是不知为何,许是它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爱,心中好奇却是大过了胆怯,
甚至见它如此,还有些难为情的问一句:
“真的....这么难听吗?”
那圆球还是捂着耳朵:
“太难听啦!太难听啦!耳朵疼!耳朵疼!”
我实在没看出那圆滚滚之上还有“耳朵”的存在,可见它却是满脸的不舒服,只好问道:
“那...那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