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应答,扶着碧凝穿过一道月洞门。
九转回廊,穿枝拂叶,驻足一扇翠漆木门前。
“七爷,人带来了。”那声音还是尖锐的,却已经和缓许多。
“顺子么,进来吧。”这并不是一道男音,反而婉转间透着几分柔情似水。
门吱呀一声开启,若有似无的幽香钻进人四肢百骸。一尊掐丝镶玉博山炉陈列于厅堂正中,香雾悠悠袅袅。
那被唤作顺子的人伸手抽开姚碧凝蒙着的黑布,悄无声息地立在一旁。
光明骤然袭来,有那么些不适应,碧凝抬手遮住光,缓缓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张贵妃软榻,上头倚靠着一个穿并蒂芙蓉裙褂的女子,左不过双十年华。脂粉涂得惨白,吊梢眉下一双勾人的眸子,唇色染得极红。她青丝绾髻,珠钗绢花层叠堆着,一派富丽。
那女子膝头卧着一个闭眸吸着水烟的中年男子,身着旧式的锦衣,一根辫子从脑后垂下。他也不睁眼,只吐出一圈乌云,飘散到诡秘的幽香里:“来了?”
“不知七爷所为何事。”姚碧凝自然明白此话是问向自己。她望着七爷容长的脸,尽管被烟圈遮了又遮,那副神情是黯然的。
七爷将水烟往旁边一搁,坐起身来,向旁边千娇百媚的女子道:“得了,你自个儿消遣去。”
“红绮告退。”那女子盈盈福身,踩着莲步推门离去。
“坐下来说话。”七爷目光打量着碧凝的眉眼,仿佛在寻找什么,“你一定有很多问题,不如先问吧。”
“那枚怀表,怎么在七爷手里?”碧凝落座一旁绣凳上,敛眸相问。
“顺子。”七爷一声低唤,后者会意从衣袖里掏出东西呈上,那一抹金色便躺在了七爷掌心,“这物件在当铺里瞧见的,当的人是个水灵灵的丫头,顺子那人叫什么来着?”
“是姚公馆的,叫什么兰儿还是草儿。”顺子略一思量,却也记不大清。
“兰双?”碧凝几乎可以肯定。
“对,就是叫兰双,姚小姐看果然是府上的人不是?”顺子笑了笑,嗓音更像是绷紧的弓弦,厉厉的。
“家贼难防,倒让七爷见笑了。”碧凝看向那枚怀表,“我想把它赎回来,本来里头表盘也磕坏了。”
“不必。”七爷往博山炉里又添一勺香料,那幽香又浓郁几分。
“还请七爷割爱,它对我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碧凝望向那神色莫辨的中年男子,眼神坚定。
“不必你来赎,我本就打算完璧归赵。”七爷将怀表递给碧凝,“你瞧瞧,表盘已经修好了。”
咔嗒一声,蔷薇镂金的表盖弹开。那狰狞的裂纹已然消失不见,一切光洁如新。罗马数字间的指针又转动起来,一格一格地走着。
“多谢七爷。”碧凝摩挲着怀表,心里一片氤氲,“不知这怀表……”
“这蔷薇花的纹路,我曾经见过,这辈子也忘不了。”七爷狠狠吸了一口水烟,发辫末端坠着的翡翠珠子轻微晃动,摇曳着往事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