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了么?沐华阖上眸子,眼角一滴清泪划过。
红颜破碎,身形俱毁。眉间的桃花没了踪迹,只留一抔焦黑的碎屑。告知着方才,沐华的存在。
狂奔的回雪忽然感觉一阵噬心焚骨之痛,回首之际发现身后有一缕血线,由殿内蔓延到她身下,这才瞧见手心不断渗出鲜红。步伐过去鲜血淋漓,木烬土焦,一片破败。
回雪咬紧唇,甩头便走,不顾身上之痛,不理心内愧疚。
身后之物随着她一步一步的离开而破败,如同一场拨开云雾后残景,水中月般的模样,显露的却是风烟过后的苍凉。
回雪往雁愁关外不断跑去,一路上不敢回头。她怕只因身后万物的寂灭而生了稍稍的停顿之意,她怕她的耽搁会使祖陌失去性命。
她被骗了。
当回雪看到他抱臂倚着城墙之时,便肯定了心内念头。
她方才心心念念的男子,此时正倚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只不过是遥遥一眼,她便能瞧出隐在黑衣下男子的倨傲。
她一步一步往他迈去,在城墙之下仰头看去,视线与他投下来的目光正好交织在一起。方才心里生的怨愤不禁消散,只要他无事便好,不是么。
可沐华,为何要骗她?
凤眸不眨,直直看着祖陌,试图从他不变的眉眼里瞧出一分他有恙的端倪,最终祖陌微一挑眉,示意她上前来。
回雪一怔,那刹竟有些想要转身便走的懦弱,她似乎听见城墙之外的擂鼓之声,似乎知晓了些什么。她若想走,祖陌如今也拦不住她,可她还是魔怔一般的登上城墙。
衣袂飘摇之间,城墙之外声声擂鼓随着轻风一同卷入她耳里,她告诉自己别去看城墙之外,她缓缓而来,绯色的衣裳似乎多年前家门染上的鲜血,燃烧在莽莽烟沙之上。
祖陌瞧着那朝着自己翩翩而来的女子,心里不觉生了一丝的怅然,这张脸是如何的像沐华啊,可两人始终是不同的。沐华柔弱,不晓人事,不像回雪,她的眉眼里常含着他不晓的悲伤,他厌恶那悲伤,因为他自小便是瞧着父亲这般的目光成长。
他恨那个令他无毒不能活的父亲,恨他对他这般的狠心,更恨他抛弃年幼的他消失不见。
祖陌勾起一抹讥诮的笑,眸光略扫城下的大军,随即抬起步子迎向回雪。
回雪瞧见祖陌朝她而来,渐渐顿住脚步,只看着他愈来愈近,愈来愈近,最后停在自己一步之外。
祖陌从袖里掏出一枚通体血红的玉针,只别在回雪的髻上。随后便瞧向那不断叫嚣的黎楚大军,眼角边尽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回雪抚了抚髻上的玉针,从玉身里隐隐有一股热流从回雪的指腹涌进她身里。
“可是你让沐华来的?”
“不错。”
“为何你不亲自来。”
回雪不明,虽是问他,却已将身子朝向城下。
她瞧着城下旌旗猎猎飘摇,听着那沉重肃杀的鼓声,看着那一个个迫不及待要冲破城墙厮杀的士兵,眸间流露出那股令祖陌不耐的悲伤。
此去之后,城下鲜血淋漓,白骨为堆。城上墨衣张狂,倨傲踏世。而她空回雪呢,会被死在她手下千千万万的亡灵记着罢,可祖陌会不会记得她,记得那个为他赴汤蹈火的女子。
祖陌不回答,他只知道回雪会来,不管他去或是没去。
回雪似乎得到了回答,只无悲无喜的说了句:“回雪明白。”
转身下了城楼。
祖陌瞧着红裳消失在面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随即抱壁倚在城墙,眼角挑高,期待着一场空前绝有的厮杀。
回雪不曾骑马,只徒步出了城,这才算看全了那浩浩荡荡的军队,泛着银辉的□□直指天穹,战甲给士兵添上几分肃杀之气。回雪知晓,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人,饮过他人的血,枕过死者的躯体。
回雪没半分惧意,只用三分淡漠七分悲伤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一群将死之人。
而黎楚大军瞧着他们叫战叫了好一阵,谁曾想竟来了个女人,还敢用令人发恼的模样瞧着他们。也不知是哪个急性子的人扬鞭而来,马蹄翻飞起白沙,萧萧战马鸣在肃穆之中,随着鼓声一同成就大战的序幕。
“邺北无人了吗!竟让一个女人上战场!”那人挥动手里长鞭,发出缕缕破风声,将身下尘沙团团卷起,若不是那马极其高大,回雪险些便看不清那人身在何处。
回雪虽是浮华毒,可毕竟不曾习过武功,对那人凌厉的鞭法躲闪不得,只白白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