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太天真了。
大概她总爱撒娇不用脑,所以才会如此愚蠢吧?
“老先生,对不起。”阮星眠耷拉着脑袋,愚蠢又无力的她,怎可能负担别人的人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对不起。”
其他的听天由命,她能做的就是为他祈祷,早日和家人团聚。
有只颤抖的手,不利索地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阮星眠讶异地抬头,对上老先生从迷茫中平静下来的眼睛,清澈如孩童般无邪。他好像感应到了她的纠结痛苦,翕动着唇想说什么,但抖抖索索无法成语,只能发出单调的“啊啊”声。
老先生的手有些干瘦,因为中风后遗症,肌力很弱,可他很努力地想要握紧她的手,似乎想要安慰她,给她力量……明明在前一秒,她打算放弃他的。
然而在她最难受的时候,给她温暖的却是这样的老先生,仿佛还认得她,如同在茶餐厅一样,鼓励她。
人有时候很奇怪,受了天大的委屈都能硬扛不吭声,一点的安慰却让眼泪溃坝决堤。
一整天累积的打击和痛苦,在老先生平静如无声之海的目光中,阮星眠突然崩溃了,她紧紧地握住老先生的手,泣不成声。
病房外的项允集,拦住要进去查看病人体温的韩护士,示意她先去别处。
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口,他表情复杂地看着抓住老先生手哭泣的阮星眠,不是撒娇时的假哭,而是伤心的发泄,她没有将老先生当陌生人,反而像是抓住了救命草。
“本来我还担心她会丢下病人不管,把责任都推给医院。”韩护士感慨道,“但看她这样扛下来,比许多病人家属都有担当。看来,项医生这次没有帮错人。”
项允集握了握插在白袍兜里的左手,对阮星眠的行为不予置评,听着她哭到抽噎的声音,想起不久前她对他撒娇的模样,心情更加复杂,毕竟年纪小,情绪变化才这么大。
病房内渐渐没了声响,阮星眠哭累了趴在病房边睡着。
老先生行动不便,不忍叫醒她,费劲地想拉被子给她盖,项允集见状,便进去阻止老先生乱动,想了想,他脱下自己的白袍给她披上,调整病房内的空调温度。
一个小时后,老先生已经沉睡,阮星眠才打着呵欠醒来,疑惑地拉下白袍,看到胸前挂着的名牌才知道是项允集的衣服。
想到自己哭睡过去的蠢样,项允集巡房大概都看到了吧?
阮星眠尴尬得不行,从护士那边问到神经内科的办公室,听说项允集已经下班了,她迫不及待地将白袍送回去。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大概离开时没有关好,阮星眠悄悄地推开门,却见放着药箱的办公桌后,项允集挽起衣袖,小心翼翼地脱下特制弹力烧伤手套,左手盘踞着纠结的疤痕,扭曲着他的手指。
“啊!”
那些疤痕太狰狞了,阮星眠一时失声惊叫,打扰了项允集,他抬头与她四目相对,下一瞬,飞快地拉下衣袖遮掩,明显摩擦到伤,皱了下眉。
“你在干什么?”他表情森冷,眼中有恼意,“出去!”
“对不起。”阮星眠自知鲁莽,不小心窥探到他人极力隐藏的秘密,她也不自在,拿起手中的白袍,“项医生,我来还你的衣服,谢谢你。”
“放在椅子上。”确定她不是有意偷窥,项允集脸色稍霁,“然后,你可以走了。”
阮星眠讪讪地离开,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手上的烧伤看起来很严重,自己换药没问题吗?
“还有事吗?”项允集冷声自嘲,“难道在怀疑我受伤了不足以履行医生的职责吗?”
听出项允集对烧伤的介意和敏感,阮星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伤到他的自尊,忙不迭地解释:“今天,项医生帮了我很多,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话,我也可以帮忙的。”
比如,他借她白袍御寒,她投桃报李,给他擦擦药什么的……当然他是医生,清理伤口更专业,她也不介意打个下手的。
“那么,请你离开时,‘帮’我把门关好。”项允集冷冷地强调“帮”字,“谢谢。”
“好的,项医生。”
阮星眠非常识趣地领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