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是沈穆清还是梁幼惠,都没有想到梁家派来接人的季敏。
他穿着件七成新的宝蓝色锦绸直,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插着根犀牛簪,白净的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半坐在李氏炕前的锦杌子上和李氏说话。
沈穆清当时心中就浮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句话来而梁幼惠则是当成能是谈到了自己很得的事,梁季敏神色微变,没有刚才的持重淡定,而是双目炯炯有神,眉宇间都透着股强大的自信,更显他神采奕奕飞扬洒脱:“古物难求,只能是尽量用石、绣之类的东西装饰显淳朴浑厚,求个门庭雅致舍清丽罢了。”
梁惠就在一旁戏谑:“就是假的呗!”
季敏脸一红,讪讪然地笑了笑。
李氏笑望了一眼满是惊讶的沈穆清:“说给我听听。”
梁季敏望着李氏,颇有些为难的样子。
李氏笑道:“无妨!无妨!我知道很多人都认为造林修园,是工匠之事,颇有些不以为然。我自己却是很喜欢,年轻的时候最就喜欢把家里的东西搬来搬去的。
现在身体不好,天天坐在家里,也不大出去了,你说给我听听,让我也长长见识。”
梁季敏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巧的。比如这门环,现在世人多用黄铜和白铜,看上去虽然光鲜,却多了一分喧嚣,所以选带有青绿色的古铜为最好,做成蝴蝶或是天鸡、饕餮等形状,方显古朴。在说这窗纱,世人多用梅花以此而显雅致,却不曾想那窗寮多用红黑二色漆或是雕花漆、彩漆,用素雅的明瓦或是棂纱纸糊更显清新;还有这承尘,宫里周贵妃喜欢在承尘上彩绘,大家就一窝蜂地跟着在承尘上画东西”说到这里,他的眼睛不由就望向了屋顶。
蓝绿色的彩漆,细细地绘着粉色的忍冬花绿色的藤叶。
梁季敏语噎。
沈穆清忍不住捂着嘴侧过身去,而梁幼惠却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在石阶缝里撒上些沿阶草或是野花草,到了春天,枝叶纷纷披挂在石阶上,很有些野趣”梁季敏已是满脸通红、语无伦次“还有书房前的小池,最好是用太湖石砌边,四周种些野藤、细绣,养些金鱼、水草方妙”
李氏先是一愣,后见梁季敏已满脸绯红,立刻为他解围:“来,喝茶,喝茶”
梁季敏如释重负,欠了欠身,端起了一旁小几上的茶盅,大口地喝了几口。
李氏笑眯眯地望着梁季敏,待他放了茶盅,缓缓地道:“这承尘啊,是你沈妹妹让做的。说是我身子骨不好,屋又太高,屋子里显得清冷。做了承尘,屋子里暖和些。”
梁季敏连连点头:“沈妹妹贤淑孝顺,是满京都都知道的。”
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这几年李氏身体不好,沈穆清在床前侍疾,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李氏听了笑容满面,轻声地询问梁季敏:“你看,我这屋子还有什么地方要改的,等你殿试完了,来帮我看看。”
梁季敏一怔。梁幼惠已在那里高兴地大叫:“好啊,好啊。三哥来的时候,记得带上我。你上次盖澡堂子的时候,我不就帮你的大忙。”
“盖澡堂子?”李氏愕然。
梁幼惠总是觉得自己三哥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可惜为人谦虚,很多人都不知道。现在长辈感兴趣,她自然是知无不言,任梁季敏怎样朝她使眼色,她也浑然不知,急得梁季敏额间生汗。
沈穆清觉得这两兄妹真的很有趣,忍不住又是一阵偷笑。
李氏着身子一抽一抽的沈穆清,笑着对梁季敏道:“你倒和我们家穆清一对,就是在那方寸之地,也要想着法子让自己过得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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