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祺怀着劫后余生的复杂心情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双目炯炯地望着天空中带闪带不闪的几颗星星发呆。好死不如赖活着呀!想想自己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今个这一步不容易啊?自己死了倒是不要紧,留下秀娘、薛碧贞这两个孤苦伶仃的丧夫女人,叫她们可怎么活呀!死里逃生,未免感叹徐徐。
这点风浪对宋二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尽兴将混混们全部铲平,心里难免有些愤愤然,和差点就做了刀下鬼的刘铭祺心里想的可完全两码事。
忽然,宋二虎仄起头,好奇地四下望了望,顺口问道:“贤弟,咱们是不是出城啦?”
刘铭祺一愣,京城再怎么说也是大清的首都,怎能可能和康襄城似的,穿过几条街就奔城墙根儿了呢?刘铭祺借着朦胧的夜色,抬眼瞧了瞧面前的这一堵巍峨高矗的城墙,感觉有点像护城墙,又感觉有点不像。仔细再一打量周边的环境,只见城墙下一排排精心栽下的棕榈,在夜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沿着棕榈左侧望去是一片茂密的石榴树,再扭过头来朝右望两眼,冬青、玉兰、梧桐
“不会吧!”刘铭祺一骨碌爬起,惊的冷汗直冒。
“贤弟怎么啦?”他那一惊一乍的,可把宋二虎搞蒙了。
“城外哪有这般壮丽,莫非我们进了城中城。”刘铭祺猜测道。
“城中城?”
“对,就是皇上住的紫禁城。皇城岂是说进就进的地方,咱们赶快离开此地,说不定遇到御林军再把我俩当成刺王杀驾的”
还没等刘铭祺把“刺客”两个字说完,树丛对面突然有人断喝道:“什么人?有刺客,有刺客”
他这一嗓子不要紧,跟叫魂似的,吓得刘铭祺心里一颤,还真把自己和宋二虎当刺客了!一传十,十传百,皇宫里顿时炸开了锅,紫禁城内的御林军闻讯后飞速朝这边聚集过来。
“杀出去!”宋二虎腾的一下站起身,厉声道。
刘铭祺连忙起身阻止道:“不,不,不能杀,一个都不能杀,他们可都是皇上身边的御林军啊!杀了他们可就闯下大祸啦!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宋大哥,闪!”即便是刘铭祺跟惊弓之鸟似的心里有些慌乱,但那脑袋瓜子灵着呢?越是紧要关头就越要将处境分析透彻,以免给自己招惹来无端的祸事。
杀几百个混混,怎么说也是伸张正义,民不举官不究,跟宰几头牲畜似的没多大的区别。可是若是在皇宫里杀一两个御林军,那事可就大了,准会给你扣上个刺王杀驾、意图造反的罪名,甚至是诛灭九族的株连大罪。问题是刘铭祺和宋二虎要是真的被御林军抓住,即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话音落地,忽然“嗖嗖”几声,竟从林子一侧射来十几支冷箭来“贤弟小心!”手疾眼快的宋二虎一声惊诧,迎面将刘铭祺推按在地,几支雕翎箭贴着宋二虎的后脑勺长鸣飞过。两个血性男人硬是互相贴身拥抱着对方在草地上滚了几滚。宋二虎一嘴刺猬毛般的胡子茬,把刘铭祺戳的满脸生疼,再说,和一个大男人如此亲近的接触,不免感觉浑身麻酥酥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惊动了皇城内的御林军,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御林军的清兵又朝天上接连射了几只响箭,所有的御林军闻风而动,俩人从地上爬起来后,心有余悸的朝后一望,林子对面闪动着密密麻麻的火把光亮,足有数百之多,吵吵嚷嚷一路杀来。俩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在刘铭祺的带领下,哈腰钻进一侧的林子里。眼下城墙外的混混们还未散尽,更不敢贸然再跳出城去,只有趁着夜色的庇护,先甩开多如牛毛的御林军再说。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个人在紫禁城里如同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只能东一锤子西一棒子漫无目地的四处流窜。
还没跑出五百十步远,居然到了林子尽头处,眼前富丽堂皇的宫殿顿时令两人眼前一亮,远远望去,只见在月华的辉映下,高低错落的殿宇楼台,显得格外辉煌雄伟。近看宫灯遍布,红墙黄瓦,画栋雕梁,仿若人间仙境般,令人耳目一新。俩人正在这啧啧称奇之时,却见一侧宫殿的青石路上影影绰绰的冲杀过来一队前来支援的御林军。
后有追兵,前有来者,两个人慌不迭地又朝一侧的宫殿屋廊逃去,此处宫殿重重,楼阁栉比,仿如迷宫一般,尽由他俩在宫殿中肆无忌惮地穿荡。身穿黄马褂的御林军们前堵后截,展现出超一流的严密防守和追捕能力。紫禁城里正上演着一场猫抓老鼠的追捕大战。
紫禁城乃是皇家独有的起居之地,平民百姓不用说观赏一下楼台殿阁,就是靠近一些,也是绝对不允许的。除了皇宫内的宫女、太监、侍卫之外,只有被皇上召见的官员以及被特许的文臣武将才能有幸进入。普通百姓怎敢逾越雷池半 步。
刘铭祺深知夜闯皇宫的罪责甚大,宁可跳护城河淹死,也决不能被御林军抓去凌迟处死。之前被城外的混混们一通追杀,刚恢复了一点点的元气,眼下又被御林军疯狂追捕,汗流浃背的刘铭祺已经是筋疲力尽,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宋宋大哥,我实在跑跑不动了,歇歇一会吧!” 刘铭祺气喘吁吁地说完,躬着身子停下来,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宋二虎收住脚步,一看刘铭祺累的衣袍浸透,大汗淋漓,确实没有力气再跑下去了,而后面御林军的追捕声越传越近,顿时急得宋二虎团团转,一抬头,猛然望见不远的地方有一处二人多高的假山,石上藤萝到垂,周围花草紧簇,当即眼前一亮,道:“兄弟,你先到假山那里躲一躲,等为兄把他们引走后,再回来找你。”
“也也好!”刘铭祺应了一声,拖着沉重的双脚,爬上了假山池子,顺手又抓了几把花草放在身上,悄然隐蔽在假山花池之间。
宋二虎见刘铭祺的躲身之处,本就是个黑灯瞎火的地方,别说是藏个人在那,就算是藏头大象在那,也极不易被发现,这才放心地站在原地长吁了一口气。这时,御林军也随后追了上来,打个照面后,宋二虎笑嘻嘻地扬言挑衅道:“来呀,来呀!快来抓我啊!”说完,他在御林军的面前扭扭屁股摇摇头,一面挑逗着御林军清兵的注意,一面朝另一侧的宫门逃去。
没了刘铭祺这个大包袱在身边,宋二虎便成了大闹天宫的孙大圣,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偌大的皇宫禁地,上千名的御林军,竟然被他一个人耍的团团转,拿他毫无办法。
宋二虎甩开御林军的追捕后,独自一人飞到一处宫殿的屋檐上,小睡了半刻儿,紫禁城内才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等宋二虎忽然想到刘铭祺时,却傻眼了,匆匆忙忙只记得刘铭祺躲在假山花池里,但偌大个紫禁城,光假山花池就足有上万个之多,到哪找去啊!宋二虎一声长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己居然把兄弟给丢了。
再说刘铭祺,宋二虎把大部分御林军引走后,他在假山花池里蹲了半天,总算缓过一口气来,却迟迟不见宋二虎回来找他。刘铭祺一想,宋大哥难道被御林军给生擒活捉了?再怎么说他也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呀!飞檐走壁自不在话下,御林军要想擒住他,岂不是比登天还难。坏了,宋大哥从来没进过紫禁城,肯定是迷路了。
别说是自己和宋二虎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就算是真的来刺杀皇上,要没个皇宫内的临时地图,想进来容易,要想再出去,可就难了。而且皇上居无定所的,今天在这个妃子的房里睡一晚,明天说不定又到那个贵人的房里睡一晚,哪找去啊!
傻老婆等苶汉子,光在这傻等着也不是个事呀!自己总的想办法出去吧!再藏下去,天都亮了,恐怕想不被抓住都难。另外自己刚到京城上任,御林军的负责人也不曾认识,更何况自己满身染满了血迹,估计还没见到御林军的负责人就先给咔嚓掉了,岂不是和窦娥一样冤吗。
想到此,刘铭祺刚要起身从花池里爬出来,突然从屋檐上落下的几条身影把他吓了一跳,马上又深吸了一口气,缩了回去。
刘铭祺透过花草枝叶的缝隙间仔细的打量了几眼,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上看,完全可以判定他们是东厂的锦衣卫,连锦衣卫的大内高手都出动了,看来事情真的搞大了。只见几个人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后,分别又各选一条路飞身而去,原来他们是在进行地毯式排查,可惜再怎么查也想不到刘铭祺会躲在花丛中挺尸,留下的两个黑衣锦衣卫正要离去。不巧的是刘铭祺因刚才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长时间地憋着,憋得脸蛋通红,嗓子眼发痒,忍不住轻嗽了一声。更深夜静,锦衣卫各个都是皇宫内的高手,稍微一点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两人当即顿住脚步,相对一望,转身一步一步朝假山这边遁来。
东厂锦衣卫全都是廖光州的手下,落到老廖的手里,岂不是唐僧落入了白骨洞,那可是个吃人肉喝人血的地方。想到这里,刘铭祺伸手在地上抓了两把沙土,就在两个锦衣卫探头查看之时,猛然起身,两把泥沙不偏不正地砸在了俩人的脸上,再好的武功若是弥瞎了眼睛也白搭,刘铭祺趁机连滚带爬地从花池上下来,撒腿就逃“站住,不要跑”两名锦衣卫大吼一声,一边揉眼睛一边在后面狂追,毕竟视力不好,居然不小心跌了一跤,两个人顷刻绊倒到一起。
刘铭祺绕过三四间房子,紧跟着又飞快地穿过一条长廊,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也不知道往哪里逃才好,心里最担心那几个锦衣卫不知道啥时候又会从房檐上跳下来,自己被生擒活捉的可能性极大。也不管那么多,先躲过锦衣卫再说,这里除了房子就没有别的可以藏身的蔽处,慌乱中随手推了几个房门,都没打开,其实他推的根本不是门,古代的房屋建筑,门和窗也没多大的区别,终于在靠房中间的一处推门而入。
刘铭祺推门进房后,反手关上门,接着上了闩,紧跟着又附耳贴在门边听了听,半响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喘口舒坦气了。转身一打量,正瞧见桌上放着一个白玉茶壶,几只小巧的茶碗,这才感觉到口干舌燥起来,三步两步冲到桌边,捧起茶壶,丢掉茶盖,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一抹嘴,心里顿感痛快之极!
低头再看看自己,一身崭新的官袍染着斑斑血迹,干巴巴的血糊在脸上,跟刚做了面膜似的,紧绷绷的。抬头见一旁的盆架上搭着毛巾,黄澄澄的铜盆里还剩有半盆清水,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洗把脸解解痒。
刘铭祺迫不及待地洗过之后,又用毛巾擦拭一通,顿时感觉清爽多了,可是,当刘铭祺擦洗过后,却猛然间惊憷起来:“咦,不对呀!盆里的水怎么是温热的呢?难道房里有人?”
刘铭祺借着屋内微红的灯光,仔细的打量着房内的一切,不由得激灵一下,手里的毛巾也在刹那间滑落在地。这才发现与之相通相连的另一间房门前,一位相貌清秀的女子,手持宝剑,斜靠在门框,报肩而立,正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着他,清澈的眸子泛起了冷森森的光
当刘铭祺一瞧见那女子后,顿时张口结舌地怔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落了一身的白毛汗,结成绺地往下淌。此时,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要是刘铭祺再从房子里逃出去,房外的锦衣卫随时都会将他逮个正着。要是不出去,面对眼前这个满脸杀气的女子,只要她随便喊上那么一嗓子,不用多喊,就叁字“救命啊!”恐怕自己便立即成为瓮中的老鳖,任其杀剐。刘铭祺一时惊得不知道如何才好,脑子里连续想出的数个对策也都被自己暗中否定了。
令刘铭祺没想到的是,他误打误撞地闯进去的正是身为一等侍卫,大清格格纳兰紫云的房间。纳兰紫云的身世可不得了,他的祖父乃是康熙朝最重要的大臣之一,曾历任兵部、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加太子太傅又晋太子太师,名噪一时,权倾朝野,人以“相国”荣称。他官居内阁13年“掌仪天下之政”在议撤三藩、统一台湾、抗御外敌等重大事件中,都扮演了相当关键的角色。
纳兰紫云的父亲纳兰性德满洲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乃为清著名大词人。风流才子,享誉文坛。纳兰性德天资颖慧,博通经史,工书法,擅丹青,又精骑射,十七为诸生,十八举乡试,二十二岁殿试赐进士出身,后晋一等侍卫,常伴康熙出巡边塞,不幸的是纳兰性德三十一岁因寒疾而殁,与世长辞,身后留有三子四女。
纳兰性德死后,嘉庆的母亲魏佳氏便将他最小的女儿纳兰紫云收养宫中,待之如女。从小看着她长大,如掌上明珠,十分得宠爱,纳兰紫云从小喜欢舞枪弄棒,跟着锦衣卫的大内侍卫一混就是五六年,功夫身手着实长进不小,像个野小子似的到处惹事生非,肆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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