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难定,才会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吧?
他叹了口气,合上一个早上没看几页的书本,说道:“阿碧,我吃不下,你拿回厨房吧。”
语毕,他微微又恍神一会儿,回过神时,想起方才似乎没有听见脚步声离去。
他从床上稍稍坐起,瞧向门后的淡影。
那人影正端着食盘站在外头,果然没有离开。
“阿碧?”叫了两声,见那人影扎着长长的辫子,辫子有些乱乱翘,他的心跳忽地加快,不由得脱口:“祝姑娘?”
外头应了一声,说道:“我是祝十五。”
是她的事实让他的头有些晕,却不意外。他张口要说话,不知该说什么,想起昨晚与笑大哥的谈话,他垂下眸,柔声说道:“这是男人的房间,你来做什么?快回去,若是想要什么,直接吩咐丫头们便是。”
外头没有再吭声,人影却还在。她怎么不说话?怎么不离去?
“祝姑娘,我这病见不得风,说话会劳累,无法陪你。”他轻声说道:“府里,还有很多可以陪你的人,若是教我传染了病,那可就不好了。”
“我是来送饭的。”
送饭?她这性子真拗。他暗叹口气,怕她站在外头太久,只得说道:“那你进来吧,把饭菜放下了,就赶紧出去--”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推开,他瞧见她穿著另一件冬天的衣服,很干净却显破旧,心里正讶天气明明偏热了,她怎么还穿成这样?
才想这么一会儿,就见她跨步进来,把门关上。
他吓了一跳,道:“你将门关上做什么?”
“你不是见不得风吗?”她抓抓乱翘的头发,望着他死气过甚的脸色。“你瞧起来,比昨天的气色还不好呢。”
将饭菜搁在他床旁的茶几上,搬凳子过去时,发现他撇开脸,不愿正视她。
“饭送来了,你可以走了,祝姑娘,谢谢你。”
好冷淡的语气啊,祝八不是说,他喜欢她吗?是祝八的误会吗?那就表示,祝八的计画根本连开始也不会有她皱起眉,心里有一些难以言喻的不舒服。是在生气吗?她可不能生气,一气就变鬼了。
“你你的伤口,还疼不疼?有没有换过葯?”
她闻言,露齿而笑地说:“有,你瞧,我来时换过葯,自己包扎的呢。”
西门恩见她自动地将袖口卷了好几层,露出白白的布来,原要她快快放下袖子,后来见到她包扎的功夫简直可以跟笑大哥相比,等到他自已发现时已忍不住握住她的藕臂,叹道:“你怎么不叫你姊妹帮你弄呢?”这种包扎法,唉。
“我姊妹啊,你是说祝八她们吗?祝八她她也受伤了,而且我都是自己来的。”
“这么巧?”
不是巧合!差点脱口,但她及时忍住,看着他垂眸专注地将她的伤口重新包扎好。
他算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吧?不不,也不算,昨天西门笑见她也扎着白布,好心地询问她,还吩咐人拿上好的葯来用应该说,西门家的人都很好,如果让他们知道她的身分不是巫女,而是会害死人的恶灵,那时就会害怕了吧?
她的视线落在他又长又浓又黑的睫毛,连他束起的长发也是极黑,明明是多病的人,怎么会有一头比她还黑、还要美丽的头发呢?
西门恩细心地将她长袖拉好,抬头说道:“好了,你别再自已包扎了,叫谁都好”心跳了下。“你”她正靠近自己,把玩着他的发尾。
“祝姑娘,你也该出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不好--”他不动声色地将头发从她手中抽回。
她的眼眯起一直线。“我不能生气的。”
“什么?”
“我一生气就会变成鬼的,所以我不能生气。”
“变成鬼你你要做什么?”
“你的手臂又冷又细喔。”
他暗暗要抽回,但力气没有她大,削瘦的脸微红,恼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不懂吗?”
“我不懂。”她很干脆地说。小心地用食指抚过他只剩骨头的手臂,似乎很喜欢他的温度。
“祝姑娘!”苍白的脸庞简直是血气上冲了。不曾有人这样摸过他的病鼻,他瞪大可怕的黑眼,颤声道:“等等,你想做什么?”
手臂被举到她的唇边,她小小地咬上一口。
他不觉得痛,只觉晕厥了。“你”靠近腕间的地方,有浅浅的小齿印,他知一会儿印痕便会消去,但她的唇碰触到他的感觉却一直烙着。
她到底想做什么?她不是一个害躁可爱的小姑娘吗?
“我生气时,都这样的。你真瘦,我真怕咬伤你。”
“什么?”他难以细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缚鸡之力的手被迫与她五指交迭。
她的神色有些紧张,稍稍抓疼了他的手指,引起他的注意来。
“以前,我曾看过一本书,是说白蛇跟许仙的故事。”
白蛇传?话题为何突转?
她又开始摸起他瘦得可怕的手掌,他忽然发现在微颤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蜜色的手指。心中微一楞,对上她很认真的目光。
“当丈夫的因为妻子是蛇,所以活活吓死了、害怕了、退却了。如果是你呢?”
“我?”
“如果你的老婆,看起来像人,事实上是个鬼呢?”
表?虽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事,但她神态认真专注,他也不能含糊以对。他望着她的眼睛,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这一辈子是独身一人了,所以我说的,都是'如果'。如果,我真有这么个妻子,相处多年,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没有真实遇见,我自然不能告诉你细部的心态,但我绝不会遗弃她、害怕她,感情这种事也不是说一见有异,就能收得回来的。”
她闻言,细长的眸里透着光彩,点燃她蜜色的脸蛋,不是错看,她的双颊竟染起淡淡的醉人红晕。
他的目光移不开,忽地,她松开了他的手,从怀里很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朵很眼熟的小白花--跟昨天她的那朵一模一样,跟数年前的那朵也一样,跟他房外每年都开的小白花更是同枝所生。
“送你。昨天的不算,现在才是。”她有些害躁地说。
西门恩接过花,想起她说过的“送花,笑笑”知她喜欢看人笑。他放柔声音,露出极淡的笑意,道:“谢谢”他笑起来跟不笑的时候,还不都是一副可怕的样子?心里微叹,抬眼正好看见她笑颜灿灿,极为高兴的模样儿,高兴之中又有女孩家的害躁--他性子极为细腻敏感,总觉方才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让她误会了?
“祝姑娘,我瞧你待在这房里也够久了,还是快出去--”
“对啊,我是送饭来的,你喝的粥怕都冷了,我吃的包子也凉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包子是祝八做的?”
“没有,祝姑娘,我还是觉得--”
“你捧不起碗,对不对?来,我来喂你好了”
“不用了,不用了,等等,祝姑娘”
“不吃,身体不好。就算小时候,我不开心,他们拿饭来,我也得乖乖天天吃饭吃。”
他心里闪过对这句话的疑问,但汤匙到唇边,不愿给她难堪,只得勉强吞下一口。
“祝姑娘--”
“西门笑说,你博览群书,是不是?”
“不算博览,只是我久病在床,无事可做,便多读了点书,唉,祝姑娘,你还是--”
“那待会儿你说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还有待会儿?
软软的,有点儿骨头,可是,有人的体温,真好。
“祝祝姑娘”
远远地,好象传来很心虚、很着急的声音。是谁呢?啊,她想起来了,是西门恩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好听,不徐不缓,虽然气弱了点,又直咳着,可是他说起话来,总是面带笑容。
真好,她喜欢看人笑;他的笑,是对着她的,一点也不勉强。
“祝姑娘?祝十五该不会是被笑大哥给迷昏了吧笑大哥怎么会做这种事?糟怎么摇不醒别抱了,我不是枕头、不是棉被,我是西门恩!你再抱下去,就就真的要毁了你的名节了!”
她知道他是谁啊,真暖。她贪恋地埋深他的胸前,好象听见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祝十五别这样你你的腿夹住我了”
他说话似乎很困难,也有点吵
“别扯开我的衣服!是谁?别进来--不,我没有事,我不想用早饭阿碧,你退下,不要来打搅我等等,笑大哥!别进来--”
西门恩不及叫醒她,只得眼明手快地将她整个人埋在厚重的被子里。
“恩弟,你怎么了?连葯也不肯叫阿碧送进来?”西门笑担心地破门而入,一看西门恩满头大汗地抱住一团大棉被,他一时错愕,随即东张西望,问道:“十五呢?”
西门恩漏跳了一拍,瞧见一个胖胖圆圆的陌生女子跟着西门笑走进来,一见他的脸,就恶心地撇开视线,应是祝八;而站在门口冷眼相望的,就是十五嘴里说的祝六吧?
“恩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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