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羡妮没想到虞知衡会真的打电话给她。

    “原来是这样，那中午一起吃饭吧？”既然她都可以找出理由，那应该就不是在躲他了，虞知衡跟着提出邀约。

    “我跟爱苹约好了要一起吃。”

    “你可以跟她一起来啊！”“我想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反正只是朋友吃个饭，也不见得一定得我们两个人单独吃才行。”

    虞知衡的话像是泼了她一盆冷水，告诉她这邀约本来就不是她所想的那么复杂，而方羡妮只觉得自己如果太过扭捏，就像是还在意着过去的事，既然爱苹也能一块去，那她也没什么好推托。

    “好吧，那我再问问她。”

    到了中午约定的时间，虞知衡老早等在餐厅里，而来的人却只有方羡妮一个。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本来想拉着爱苹一块来，但是爱苹坚持不当他们两人的电灯泡。

    “你们之间还有话要说，几年前发生的事总不能这么莫名其妙的就假装过去了吧？你们应该给对方一个交代，如果我在的话，你们根本没办法谈清楚，所以你还是认命点，去跟他谈谈，不管结果是怎么样，说完之后，也许你们两个心里的包袱也可以跟着丢开。”

    听起来是很有道理，但是真要做起来却不见得有那么容易，方羡妮一直都以为自己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成熟了，可是真要面对虞知衡，她又没用得直想逃，她得很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双脚不转身溜走，天晓得这对她来说有多难！

    “你同事呢？”

    “她说她有事。”她低着头说话，顺便安慰自己，反正只是午餐，很快就可以熬过去。

    点完餐点以后，虞知衡先开口。

    “我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发现你也在这儿工作，因为你看起来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是吗？”她能给的回应并不多，但在她的眼里，虞知衡却没什么变，他一样高大帅气、英挺过人，一样没跌出帅哥排行榜，也依然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你一直都知道我也在这里工作吗？”

    “来上班以后才知道的，公司的同事常提起你，你一向都是别人的话题焦点。”

    “你知道那怎么没来找我？”

    这是他一直放在心里的疑问。为什么方羡妮不肯主动来找他？

    “没必要吧？更何况这里是工作的地方，我没事去找你做什么？”

    “吃饭啊！就像现在这样。”

    她耸了耸肩“我没想过。”

    “你一直没再打电话给我。”

    难不成他是要把原因推到她身上？方羡妮马上回道：“你也是啊！不过这样也好，我们都很忙。”

    “忙似乎不能当作借口。”

    “那是因为我不想费心去找其他的借口，而且你不觉得那借口已经够好了吗？”

    她表现得云淡风清，虞知衡看在眼里，却不怎么好受。

    “你会怪我吗？”

    “要怪你什么？”她反问。

    “你知道为什么。”

    “既然我都没提了，你又有什么好在意的？我们不都各自活得好好的吗？”

    虞知衡将她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一遍，从外表上看起来，她的确没什么不好，甚至比起学生时代的她还要健康，那时的她可能是吃得太少，看起来总是弱不禁风，浑身似乎就靠着那身傲骨硬撑着，现在的她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但他为什么就是不开心？如果她活得很好，他应该要为她高兴才对啊！

    “我当时是真的觉得我们不适合，我可能有点厌倦了必须照顾一个人，而你你给我的反应有时候不是我想要的。”他想把当时的心情告诉她，可是整理出来的心得听起来却不怎么令人满意。

    “你现在是在解释吗？”她装出惊讶的神情。

    虞知衡并没有退缩，只是深深的看她一眼“算是吧！我曾想当面跟你说，可是每次看到你，你的眼神总让我没办法开口，之后甚至听到你的声音，我一样没办法说出来。”

    他还记得当年方羡妮总是用那种倾慕的眼神望着自己，毫不保留的用目光诉说她对他的在意。

    “我只能跟你说，不管你当时想的是什么，我都觉得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这样可以让你好过一点吗？”她佯装不在意的说。

    虞知衡笑了，同时摇了摇头。

    “并不能，就算当时我的决定是如此，但之后我每次一想到你，总还是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一直有遗憾的感觉。”

    “那你希望我说什么？我也无能为力啊！都已经过了那么久，我甚至不会想起那些事了。”

    “是不是时间过得久了，所以就可以假装没发生过？”

    “我没有假装没发生过，要不然我会假装不认识你，现在也不会坐在这儿接受你后面那几桌的客人对我的指指点点。”

    打从她一进门至今，后头有几桌客人就不时的打量着她，对于那些人，她有些眼熟，应该也是同一栋大楼里工作的人，他们一定很惊讶，和虞知衡一起吃饭的人竟然会是她这个小职员，这感觉就和过去一样，每当她和虞知衡在一起，周围的人看待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说：虞知衡怎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

    “这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不用理会其他人的目光。”

    “你不用理会，但是我要啊！天晓得我大学最后一年是怎么熬过去的”想起那年在校园里所受到的待遇，她忍不住摇头。

    “你如果受了委屈，可以跟我说。”虞知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记得当时颜巧琪似乎找过她麻烦。

    “跟你说？”她嘲讽的扬起嘴角，那时候她早已跟他失去联络，又怎么可能跟他说这些！“算了吧！都过去了。”

    而她那放弃的态度，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反正你总是不愿意打电话给我，也许你那时候根本也没想过我的感受，你从来没想过要主动找我，像个真正的女朋友那样”

    像个真正的女朋友？那她初吻给他是给假的吗？他们至少有亲吻过彼此，难道他忘了？方羡妮把想法压在心里，尽量保持脸上的平静。

    “那不是正好吗？我不懂得怎么谈恋爱，你说过我只适合初级版的爱情，而你要的是升级版的爱情，反正你不也觉得我们不适合吗？与其接到我打去的电话要勉强应付我，还不如就那么疏远比较好。”

    “你有没有想过，当时的确有很多因素对我们不利，你要工作又要上课，我们一直都没有太多时间了解彼此。”

    “不过那是一开始我们就知道的，不是吗？”

    “所以你在怪我不应该让一切有了起头？”

    “我只知道怪谁都没有用，做人应该要往前看。”

    “那你现在看到我就在你的眼前了吗？”

    他们重逢了，有很多事在多年后已经有了不同的局面，情势也完全不一样了，也许他们可以有机会

    方羡妮的一颗心狂跳，努力的抑住悸动，要自己别因为他的话而想太多。

    “看到了又能怎样？我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你也在这里工作。”

    “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不能再让自己像过去那样胡里胡涂的就让他迷昏头，于是抬起头望进他的眼里，冷静且清楚的告诉他“那不正好？这两年我看到的你都不是一个人啊！”******

    “然后呢？你跟他说你看过他和其他人在一起，接着他说了什么？”

    爱苹庆幸着今天中午没跟着去当电灯泡，果然，这两人久别重逢后说了不少话，而最精采的就在这儿了。

    “他说他现在是单身。”

    “哇！太棒了！”爱苹乐得在原地转圈。

    “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你少装了，听他这么说，你还不高兴吗？他的意思摆明了就是在告诉你，他现在是单身，而他对你还是有兴趣的，你应该要把握机会啊！虞知衡可不是普通人，他的条件那么好，你们又那么登对，更何况你们以前也交往过，你一定曾经也觉得他很好。”

    “没错，我确实曾经觉得他人很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又突然消失了，我该怎么办？”

    “他如果真的再次消失，那你就丢掉你的自尊心，去找他问个清楚啊！你不也说过以前不懂怎么谈恋爱，所以当他没再跟你联络，你就让一切草草结束，但是现在你已经不一样了，总不会想跟我说，经过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吧？”

    “我要是有长进的话，应该会找别人谈恋爱，绝不会再跟他！”

    “那你觉得还能找谁？你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的条件都比他好吗？我觉得你心里一直都有他的存在，一定也很想补足过去自己所没做到的，这是老天给你的第二次机会，你可以把以前错失的东西弥补回来，不全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自己，你至少要谈一次没有遗憾的恋爱吧！傍自己一点机会，好不好？”

    “就为了不让自己有遗憾？这不算是个好理由吧！”

    “这的确不是个好理由，不过爱一个人哪需要什么理由！你总不希望当一辈子的爱情逃兵吧？每一次有人对你表现好感，你就躲得远远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你至少要亲手把那草绳处理掉，才能得到解脱。”

    真的是这样吗？连着几天，方羡妮在心里反复的问着，虞知衡是否真是导致她恐惧爱情的问题根源？但她无法给自己一个好答案，而当她再接到虞知衡打来的电话时，语气犹豫到连她自己听了都生气。

    “你下班了吗？我们等一下一起吃饭？”

    最让她生气的应该是他的口气，他为什么总是能那么云淡风清的说话？为什么她老是学不会跟他一样的洒脱？

    “我觉得这样不好。”

    “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你还喜欢吃那家汤包吗？”

    “虞知衡，我是说真的，我不应该再跟你见面了。”

    她拿着手机，刻意侧着身子，压低嗓音说话，虽然不会有人知道她是在和虞知衡讲电话，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想回避。

    “但我们都在同一栋大楼里工作，本来就可能见得到面。”

    “你明知道这两年来我们根本没见过几次，没必要现在才突然变得热络吧？”

    “我们可以改变一下那种疏离的状态。”

    “我不想改变啊”“但是我已经来了。”

    虞知衡的声音不再从手机里传出，反而出现在她的背后。

    方羡妮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没想到虞知衡会真的跑到公司来找她，虽然他们本来就在同一栋大楼里，但他刻意找上门，简直是要昭告天下。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带你去吃饭啊！”他面带微笑的说，帮她拿起桌上本来就已经整理好的包包，一手按着她的肩膀，直接将她带离办公室。

    她勉强跟上他的脚步，心跳速度则快得吓人，嘴里却仍坚持发出抗议“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如果不这样的话，我怕你真的会继续在我的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