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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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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快乐、兴奋的心情等待放学,和雪凝一起回家,待冷敖回来之后聊天、下围棋或出去看场电影什么的,快乐得像小鸟。

    虽然如此,有时也会患得患失,疑幻疑真,她不能相信,真的已得到冷敖的感情。真那么幸运?

    她在雪凝卧室里做功课,隐隐听到楼下传来人声,六点了,是冷敖回来了吧?

    “他回来了。”她对雪凝说。

    “不能这么心急,连一点矜持都不要了?”

    “你跟我一起下楼!”

    “等我写完这一条问题。”

    晓晴在门边张望,坐立不安的。

    “写完没有?快点啦!”她催促着。

    雪凝还是从容不迫地写完她的问题,这才站起来。

    “急成这样子,你不必读书,现在就结婚好了。”

    “如果他要求,我一定答应。”

    两个人相偕下楼。

    走了一半,两个人都停下来,因为她们听见女人声,温若男?

    晓晴望望雪凝,她做一个鼓励的表情。两人齐步走完最后几级楼梯。

    “啊晓晴也在?”若男是有些夸张:“你的围棋下得如何?要不要我指导你一盘?”

    晓晴看冷敖一眼,他只微笑。

    于是她也微微一笑,什么都不说了。

    “等会儿若风也来,我们出去看电影好不好?”若男问。

    “我要温书。”雪凝第一个反应。

    “我也要。”晓晴迟疑一下。

    她当然想跟冷敖一起去,可是又不想在若男面前失面子,她只能硬着头皮不去。

    “那么只剩下我们三个?”若男望着冷敖。

    冷敖皱眉,摇摇头:“大家都不要去,看电视也一样。”

    晓睛脸上立刻有了微笑。若男却瞪她一眼。

    “你不是从来不看电视的?”若男对着冷敖。

    “偶尔也看。”冷敖说。

    “明珠台的片集?”若男是故意的。

    “不。看我们自己中国人做戏有代入感,好与不好的感受直接些。”冷敖说。

    “你记得那些明星?”

    “晓晴告诉了我几个名字。”他说。

    “你变了很多,冷敖。”若男远远盯着他。

    “不觉得。”他淡淡地笑。

    “刚认识你时好像不是这样子的。”若男口气很不满意:“你不该是易变的人。”

    “变的是不是你的眼光?或你的新标准?”冷敖笑。

    “不,绝对不是。我是个不变的人,三十年来都是这样子。除非死否则我不会改变自己。”若男说。

    “太刚强,太固执。”冷敖说:“这样子做人会不会太累?你固执己见,有没有后悔过?”

    “没有至少目前没有。”

    “我也曾是个固执己见的人,”冷敖摇摇头:“后来我发觉有时妥协一下,适当的改变一下是极好的事。至少不为难自己

    “你是说我该改变?”若男瞪大眼睛。

    “我没有这么说,我在说自己。”冷敖一贯的淡。

    “我很欣赏自己的性格。”若男提高声音:“女性如我一向是值得骄傲的。”

    “是。”冷敖承认。

    “你们不觉得吗?”若男转头看不发言的两个女孩子:“我一手创立自己的事业、名誉、地位,我的一切全靠自己,也一力承担自己的事。”

    “你快乐吗?”雪凝问。

    “很快乐。”

    “你不觉寂寞吗?”雪凝再问。

    若男皱皱眉头,下意识地看冷敖一眼,他一点表情也没有。眉头自然就放松了,她很好强。

    “不。怎么会寂寞?我是非常忙碌的,如果我愿意,每天都会有应酬。”她高傲地说。

    “难怪这一阵子都不见你来。”雪凝微笑。

    “再过十年你或者会明白我,”若男说:“女性到我这般年龄,事业的确是重要过一切。”

    “或许是的。”雪凝极有分寸。

    “还不能吃晚饭?”冷敖有些不自在。若男今天的怪异是因他而起的吧?

    “不是要等温若风吗?”晓晴很少开口。

    “啁是。很久没见若风。”冷敖说。

    “我们每天都见他,他在学校。”晓晴又答。

    “雨浓呢?”若男忽然提起。

    “他也有十天没来。”冷敖淡淡地说。

    “听说他的前妻回来了,而且和现任丈夫离了婚。”若男是望住雪凝的。

    她今天来做什么?刺激每一个人。

    “是。我们已经见过淑贤。”雪凝平静如恒。

    “怎样?听说她很精明能干,若风说的,他的一个同学认识淑贤。”若男说。

    “大概是吧”雪凝笑了。

    “这就是雨浓少来的原因?”若男还不放松。

    “不。他每天都有电话来约雪凝。”冷敖本能地保护妹妹:

    “是雪凝没有空。”

    “啊”若男拖长了声音。

    她才真的变了,完全不是平日爽朗、大方,有男人作风的若男。

    “温若风来了。”晓晴叫。

    若风还是一如往常,展开温暖如风的笑容,非常潇洒的大步走进来。

    “到齐了吗?”他第一眼还是看雪凝:“我是说我们原班老朋友。”

    “雨浓缺席。”若男还是不肯放手。

    “刚才跟他通了电话,他有事不能来。”若风说。

    “什么事比老朋友相聚更重要?”若男问。她那语气简直像挑拨离间。她是原来的若男吗?

    “是淑贤和儿子坚志的事。”若风望着姐姐。

    “这雨浓”若男摇摇头。

    连冷敖也忍不住摇头了,怎么她今天的言语、态度竟恶劣至此?

    “是不是等会儿看电影?”若风还不识趣。

    “不去了,晚饭之后下围棋。”若男答。仿佛大家已答应了她似的,由她去安排一切。

    “谁下围棋?雪凝和晓晴?”若风问。

    “她们要温习,我跟冷敖下一盘,你可观战。”她说。

    晓晴脸色当然不好,她看冷敖,他不出声,没表情,她也只能忍。

    今天她能表现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一言为定。”若风对着雪凝:“雨浓说你的弹琴造诣一流,我可有机会欣赏?今夜?”

    “我不是时时有情绪弹琴的。”她摇头:“而且不习惯有人在旁边听。”

    她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能令若风有个错觉,若不是雨浓也不会是他,他和雨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没有资格代替雨浓的地位。

    “那我就等机会,”他真有耐性:“总有一天我会等到你有心情、有情绪又不介意我在旁边。”

    “若男才说女人固执、不肯改变是值得骄傲的事。”雪凝微笑。“我也是那么固执的人。”

    她笑得那么美,令他看得发呆;另一方面,她不留余地的话也着实伤了他的心。

    电话铃响,她顺手接听。

    “你?是,我是。不,我没有空,家里有些客人,我也要温习,讲勿来接我,再见。”她收线。

    每一个人都清楚地听见她的话,每一个人都用疑惑又诧异的视线望着她。

    她看大家一眼,耸耸肩。

    “可以吃饭了吧?”她站起来,毫不介意地说。

    “雪凝,是雨浓?”冷敖最关心。

    她但笑不语,拖着晓晴走向饭厅。

    “雪凝拒绝了雨浓?”若风喃喃地:“为什么?”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男也问:“淑贤?”

    “走吧!可以吃饭了。”冷敖站起来,也不回答他们。

    雨浓也真沉得住气,雪凝不答应他的邀约,他就不出现。

    他虽然每天电话不断,雪疑心中也不高兴。

    “不要这么强硬,一直拒绝下去,如果他以后真的不再来呢?”晓晴担心的。

    “那表示我们没有缘分。”

    “你太强硬。”晓晴还是那句话:“现在大多数的男人都没有耐性。”

    “我不要大多数的男人。”

    “会不会后悔呢?”

    “那是另一件事。”雪凝淡淡地笑:“我相信会后悔,但原则必须坚持。”

    “你到底要他怎样?”

    “很简单。我或淑贤,其中不可能有犹豫。”

    “他分明选择了你,否则他那么忙,每天还电话不断。”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心虚?”

    “是你拒绝了他。”

    “他可以自己来。他现在并没有表示决心。”雪凝是钻牛角尖。

    “你太骄傲了。”

    “不是,我坚持原则。”雪凝笑一笑:“不要谈他,你和哥哥晚上看电影?”

    “诚心邀请你一起去。”

    “开玩笑,我不会做灯泡。”雪凝拍拍她:“我在家练琴,今天有这心情。”

    “随便。”晓晴愉快地和她分手:“我回家换衣服,冷敖会来接我。”

    “在温若男面前你得了全胜。”

    “也受了不少闲气,不过都算了,因为冷敖表现肯定,没有犹豫,所以我认为值得。”

    “你会很幸福。哥哥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

    “难道雨浓不”晓晴说一半自动打住。

    “雨浓以前爱过淑贤。”

    “我怀疑。”晓晴说:“那样的女人雨浓不可能爱上,他的品味不会那么差。”

    “爱情不讲品味。”

    “不再跟你讲了,你固执得好像一头牛。”

    雪凝嫣然一笑,转回居住的根德道。

    这条路以前是很美的。那是地铁还没有通车之前,根德道是出名的静,尤其下午四点那家著名的幼稚园放学后,此地静得连落叶声都听得见,小时候兄妹俩常在黄昏出来散步,那种宁静,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至今不会忘。

    但是如今地铁站、的士站总有一大排的士排队在那儿。每天都是人潮涌涌,静是不可能了。

    虽然冷家在根德道的另一头不受影响,但气氛已破坏无遗。

    现代文明带来了交通方便,但自然的一切就遭到破坏。值与不值就很难下定义了。

    家里是安静的。

    前面园子就四五千呎,房子在四五千呎之后。但是冷家人少,尤其现在,雪凝觉得好冷清。

    “妈妈在家吗?”她问工人。

    “刚出门,晚上和老爷有应酬。”

    应酬,是大人的世界。

    洗澡换衣服,弹了一阵琴。谁说她今天有心情?不过是骗晓晴的。

    琴声凌乱得令自己也生气,算了,吃晚饭吧!

    一个老工人服侍她。

    “哥哥呢?”她看见只有自己的一双筷子。

    “少爷回来换了衣服又出去了。”

    是。冷敖和晓晴有约会。

    全世界大概只剩下她孤独的一个人。

    叹一口气,连饭都不想吃。

    “我叫厨房给你煮一碗面,好不好?”老工人对她非常非常好。

    “不。我在外面吃了东西,吃不下。”

    “我陪你在花园散散步。”

    “不了。我想上楼休息。”

    “我陪你看电视。”老工人还当她是小孩子。

    “我做功课。”雪凝“逃”了上楼。

    “太”关心不是不好,但也绝对不是“好”是负担。

    房间里一样冷清,她坐在书桌前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形,全是雨浓引起。

    雨浓。

    电话铃响了。

    打电话的不是晓晴就是雨浓。此时晓晴不可能打电话给她,是雨浓吧?

    “今夜还是没有空?”他温柔地问。

    听到他声音,想起他潇洒、英俊的模样,心都揉碎了。但她坚持原则。

    “今夜我想弹琴。”她福至心灵地说。

    “不愿出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出来。”

    “我也是坚持一定不过弹琴很好,我很怕听你说要温习功课,很没希望的样子。”

    “希望?”她不明白。

    “是,很没希望。”他重复说。

    “淑贤好吗?坚志好吗?”

    “很好,谢谢你的问候。”

    “不必谢,我随口说说的,并没有诚意。”

    他沉默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我要下楼了。”她真骄傲。

    “雪凝我能来吗?”

    迟疑一下,她说:“我要弹琴。”

    牛头不对马嘴,希望他明白。

    “我明白,再见。”他先收线。

    他明白什么?她是渴望他来的,他真的明白?

    雪凝没心情的放下电话。

    他是什么意思呢?每天打电话来燃起她的希望,又自动熄掉,是什么意思呢?

    他在跟她开玩笑?

    这种人真可恶,真可恨,他为什么要出现?

    当然不下楼弹琴了,哪儿来的心情?拉起薄毡,她来个蒙头大睡。

    怎么睡得着呢?翻来覆去的转身。刚才晓晴的话是不是有道理?太强硬,太骄傲,太固执?

    但她的个性如此啁!要她改变个性来迁就一个人,那是不可能的。

    爱情,不是要其中一个牺牲自己的个性或思想。

    睡不着,惟有看书。

    忽然间她想起这个时候能看一本八卦衷漂该是很不错的,至少不用动脑筋。

    她是不买这种杂志的。前几天在楼下看见一本,也不知道是谁买的,或者去拿上来吧!

    匆匆下楼,客厅、书房都找了一次,没有。是不是扔了?

    想找工人来问,突然看见钢琴室有灯光,那是她的“私家重地”谁闯进去了?

    带着一丝不满走进去,看见雨浓竟坐在那儿,安详、平和而温柔地笑。

    “你”她皱眉。立刻又心花怒放,他终于来了。

    “钢琴演奏还没有开始吗?”他问。

    “取消了,因为票房不好。”她的喜悦从全身每一部分透出来,掩也掩不住的:“已买票的人可退票。”

    “我不退票,坚持要听。”

    “没有可能。”她努力保持平静地站在那儿:“我不会为某一个听众而表演。”

    “为一个朋友的请求呢?”他凝望她。

    十天不见了,他凝视的眼光有丝贪婪。

    “朋友可分很多种。”她说。

    “那种一生一世的呢?”他再说。

    “不可能。男人们现在都失去耐性。”

    “不能一概而论,有特别的。”

    “等我看见那特别的才说。”她一直站在门口。

    “为什么不进来?”

    “演奏会取消了。”她很坚持。

    “好吧l”他站起来,缓缓走回客厅坐下:“现在我可算一个客人?”

    他是在表示让步吧?她的喜悦加浓。

    她坐在他对面,发现他的视线仍紧紧追随,下意识地脸就红了。

    “淑贤打算在香港长住?”她还是很小心,为自己留退路、留余地,她实在太小心了。

    “是。她还预备开一家小小的电脑公司,接些中型机构的计划来做。”他说。

    “女强人本色。”

    “她是事业型的女性。其实她并不适合结婚。”

    “她已结婚两次。”

    “两次都失败,”他缓缓地摇头:“她悟出真理。”

    “什么真理?”

    “为什么不去问她?”他笑笑。样子高深莫测。

    “我并不那么多事。”她很不满:“也不一定要知道。”

    “你应该知道,很重要的。”他肯定地说:“明天晚上到我家吃饭?”

    “不。”她坚定得无与伦比。

    神色也一下变得很冷,很冷。

    “六点半我来接你。”

    “不。”她再说一次:“我没有空。”

    “不要这么孩子气。”

    “错了。绝对不是孩子气,我很理智,为什么不信呢?明天我没有空。”

    “雪凝,你后悔了?”他沉声问。

    “后悔什么?当然不。”她的声音高亢起来:“我有什么可能会后悔?”

    他摇摇头,缓缓地站起来。

    “明天六点半我来接你。”他还是这句话。

    “你什么意思?”她有点反感:“说过明天没有空就没有空,为什么你还来?”

    他凝视她半晌,叹口气。

    “我再给你电话。”他说。?然后低着头,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在花园中消失,她呆呆地站着。渐渐地,眼泪流下来。

    难道她坚持原则不对吗?

    这个时候,为什么一定要逼她见淑贤?这不太过分吗?他应该知道她不喜欢淑贤。

    明天将发生什么事?她的心益发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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