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宁实录amp;#822;顺宗卷
崇明十四年五月二十七,华妃王氏薨,后谨奉慈谕,追赠一品贵妃,谥淑华贵妃。妃所出皇次女安庆公主由德婕妤抚育。
崇明十四年五月二十八,德婕妤李氏以抚育皇女晋三品昭仪。
后宫自有后宫的规矩,不合规矩的安排都是有原因的。
华妃逝后,追赠一品,这是合规矩的;将安庆公主交给德婕妤抚育,这是不合规矩的。
按照惯例,皇子皇女的生母早逝,抚育之人向来选择身份尊于生母之人,即使考虑到贵妃与皇妃都有不便之处,而稍稍降低标准,尚有无所出的佳昭仪,可是,紫苏偏偏选了与华妃她们一同入宫,品阶却一直低于众人的德婕妤抚育公主。这不能不令后宫众人警醒。
元宁的传统是死者为大,再大的仇怨也是人死如灯死,绝对不会再向死者报复。无论华妃身前犯了多大的过错,既然她死了,此时都是一笔勾消。没有人会再提。
紫苏遵循这个原则,但是,处死华妃并不是她的最终目的,让后宫以此为戒才是她的目的,因此,紫苏没有掩饰华妃之死的原因,还以安庆公主的抚育再次提醒众人。
事实上,既没有摒退宫人,又以那种秘密的形式处死华妃,紫苏本身就是希望后宫知道此事,否则,她又怎么会对华妃说那么多话呢?
因为这个考量,紫苏根本没有下令宫人不得我泄此事,当宫中对此议论纷纷时,她也没有去追查是谁泄露的消息,只是命令叶原秋调换了一批近身宫人。
阳玄颢自然也知道了此事,不过,经历过之前的一系列事情,阳玄颢忽然看得透彻了,他根本没有问一个字,事实上,太过明白的后果便是难以释去的身心俱疲。
他没有精力去理会后宫的事情。在六月初,燕州案有了定论,阳玄颢再没有理由驳回,他照准了——通敌叛国,罪无可赦,株连九族。
燕州十家世族,经此案,只存四家。
朝廷同时允准了永宁王的担保,暂不入罪军籍,由永宁王甄别燕州军。
此案甚至等不及秋决,燕州立时血流成河。
阳玄颢在六月再次病倒了。风寒微恙,却很难受。谢纹一直在太政宫侍奉,看清了他难以掩饰的疲惫厌倦,她无法心安。在阳玄颢大安后,谢纹离开太政宫,回到长和宫换了衣裳,便直接去了慈和宫。
紫苏在阳玄颢病倒的第一天去看望过儿子,随后便因宫中规矩的限制,再没去过太政宫,只是每天派宫人前去探视、询问皇帝的情况,所以,她知道阳玄颢已经大安了,心情很是轻松,听到皇后求见的消息,立刻应准。
“皇后这些天辛苦了。不必拘着礼数,紧赶着来见哀家。”紫苏以为谢纹是因为前些日子疏忽了请安定省,才特地来的,故而不等她行礼便说免了,又如此亲切地说了一番。
谢纹笑了笑,谢过太后的恩典,才缓缓道“臣妾此来,一是如娘娘方才说的,多日未来请安,臣妾深觉不安;二是”这话就不太好出口了。
紫苏听到这个“二是”便眉角一跳,笑容却没有变,温和地道“什么?皇后说吧!”
“臣妾对陛下的状况仍然有些担心。”谢纹赧然,这种关心是闺阁之言,现在如此明白地道出,违背礼制不说,她自己先觉得不好意思。
“皇帝?皇帝不是大安了吗?”紫苏皱眉,随即神色一变“难道太医的说法不确?”
“不!不是的!”谢纹连声否定“臣妾觉得”她欲言又止,紫苏了然,淡淡地对赵全说“你们都出去,哀家与皇后说些私密话。”
赵全立刻领命,让所有宫人都退下,他与叶原秋随即也退到殿外,谨慎地守着门口。很明显,这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赵全无意偷听,若是紫苏觉得有必要对他说,他自然会知道,否则,他半点都不想介入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
谢纹极其认真地说“太后娘娘,臣妾觉得陛下似乎已不堪重负,甚至有厌世的想法。”
紫苏挑了一眉,并没有说话,谢纹感觉到了压力,她缓缓跪下,对紫苏道“太后娘娘,臣妾看着陛下,觉得他正在受苦陛下似乎已经撑不住了!”
紫苏的神色依旧平静,可是,长袖之下,修长的指甲已将掌心掐出了血丝。
谢纹的声音很平稳,但是,谁都听得出其中的关切与担忧“太后娘娘,陛下很不好”“我明白你的意思!”紫苏终于出声,同时示意谢纹不必再言“我也明白皇帝为何如此。”
“太后娘娘”
“可是,没有人能帮他。”紫苏轻叹“如果他自己过不去,谁也没有办法。”
谢纹愕然,看着太后,十分不解。
紫苏没有解释。
阳玄颢是在为难自己。太多的血总会令人怀疑自己的决断,而帝王的责任又告诉他那是必须的,于是挣扎、迷惘、怀疑很多很多无法宣诸于口的情绪在心中酝酿、纠结
紫苏了解,因为,她也曾经历过,所以,她知道那种感觉——无论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想到其中有无辜者的鲜血,你都怀疑自己是否错了!没有谁能帮忙,因为那种情况下,任何人的话,你都听不进去。
燕州世族无辜?在很多人看来,这个说法很可笑,但是,如果仔细想想,谁又能肯定整件案子是全然公正的呢?即便那罪名是公正无误的,世族家系众多,难道所有人都参与了通敌叛国?妇孺何辜?
有些问题不去想是不觉得的,一旦想了,便处处皆是。
“皇后,你担心也没有用,更不必劝解”紫苏摇头“没有用的。皇帝自己想不通,这个状况就只能继续。”
谢纹的神色十分复杂,眸光微闪,并没有答应。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太后娘娘,若是陛下想通了,却想歪了呢?”
紫苏沉默着,目光也没有在谢纹身上。良久,谢纹以为不会有答案了,却听到太后很含糊地说了四个字“顺其自然”
谢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怔怔地望着太后,再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她默默行礼准备告退。
“是不是觉得哀家很过分?”紫苏微微抬手,抚过发际又放下“皇后一定觉得哀家很过分。”
“臣妾不敢。”谢纹的语气难得地有些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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