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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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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萧红屿忽然高声道,猛然将他拉回身边死死抱住,声音里是无尽痛苦:“你有什么想问的一并问出来,别再拿钝刀子慢慢凌迟我成不成?”

    带了破釜沉舟的颤栗和坚定:“你不问,我自己说!当日一时兴起,曾与绿川赌我两日内能否让你屈服,没料他却赌赢了。是我厌恶被男人压着,却使计强迫了他”

    闭了眼,索性再无隐瞒,继续道:“至于前些日强灌他春药点他穴道,也是真的。可我只是想折磨他,让他对我死心。可最后见他自残,终于还是不忍,便和他再度有了一夜云雨。”

    恍然想着那夜里那少年火热的身体,眼角的泪滴,喃喃道:“明知他在赌我到底狠不狠得下心,可我还是输了”

    “原来他一直都能赌赢”半晌夏云初终于涩然开口:“不知这一次,他会不会赢?”

    萧红屿怔怔看着他眼中淡淡凄然,一时无语。

    “赌注已下,生命作押。”夏云初喃喃低语:“好一场豪赌。他赌你心中,再难忘了他;赌我们之间永难毫无芥蒂。”

    “云弟,给我们一点时间”萧红屿怆然望他:“让我试试能不能忘了他,让你忘了伤害。”

    两人痴痴相望,不知多久,夏云初低低叹息一声,慢慢来到床边躺下,静静道:“好我们一起试试。”手无意间触上那粗大床柱,微微一颤。

    萧红屿悚然一惊,他竟肯重回这张烙满耻辱回忆的床上躺下,他已是真的在尝试了。而自己呢?

    慢慢抱紧身边那越发单薄的身躯,心中模糊想起那少年死前绝美却凄凉的笑意:真的可以全然忘却,丝毫再不记起?

    余下多日,两人均自绝口不提所有旧事,只日间安心养伤,夜里相拥无言而眠。每每眼光无意问对上,却不知怎的,不是痴痴相望着再挪不开眼,就是忽然同时又都移了开去。

    教中郑同和与另一位堂主已暂时代替了护法之职,自将教中事务打理无误,只要少数极重要之事才近前请示。这日晚间,萧红屿和夏云初用罢晚饭,又向郑同和吩咐了几句,回到房里正见夏云初静静立在窗边出神。

    不知怎么,望着那默然背影,竟有种让人不安的遥远。

    半晌压下心中陌生的感觉,轻轻从后面揽住他腰身,他柔声道:“在想什么?”

    夏云初望着手中那只竹笛,低低道:“我在想他死的很冤枉,是不是?”方才无意间拿着这竹笛把玩,不自主地想到大师兄趟风以前教大家吹笛时的情形,如今却已阴阳两隔,心中不由难过感伤。

    身后那臂弯环抱忽然蓦地一僵。下一刻,他的身子已毫无征兆地被大力转了过来,眼前,是萧红屿眸中一片压抑的微怒:“不准想这个,从今以后再不准!”

    夏云初一怔,察觉肩头被他握得生痛,一时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萧红屿低吼,语声中带了惶恐而不自知:“我已说了我会试着忘了他,你为何又要一再提醒?”

    夏云初目光迎上他艰中痛楚,心中忽然一冷:他以为自己说的是尧绿川。

    心中委屈杂了丝丝的愤怒涌出,却不愿解释,只沉声道:“放开我!你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萧红屿看着他面上隐约冷傲神情心中不安越发扩大,口不择言道: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夏云初只觉头脑一片昏沉,半晌冷笑一声:“好,就当我是故意!世人冤枉我也不是一回两回,多你一个又何妨?”

    萧红屿一窒,半晌低低嘶声道:“绿川的事我已放下了,你为何却总放下下?夏云初咬牙受着肩头大力的蛮横捏攥,只是怔怔望着面前萧红屿眼中掩不住盛不下的痛楚,不知如何开口,半晌心中恼怒渐渐消散,徒然隐隐作痛:这个人,怕是不明白真正放不下的,是他自己啊!

    忽然便忘了自己委屈酸楚,只觉得心里疼惜着,再不忍用重话点醒增他烦恼。淡淡一笑,轻声道:“对不起,大哥。是云初的错我以后再不提那个人了。”微微错身费力卸下肩膀上擒拿,只觉得出一片疼痛,可是出自身上还是心里,却一时难辨,心中苦笑:好像从遇见他那天起,就注定要被这个人弄得伤痕累累,没个消停的一日。

    萧红屿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有此顺从语气,看着他眼中古怪神色,心中更加不安。

    默默重新抱住夏云初,低声呐呐道:“乌衣教本部在江南,这数百之众聚在四川也是不妥。我已吩咐明日启程。你身子要是没什么大碍,便和我同往江南,可好?”

    怀中的人似乎微微一动:“这么快?”

    “你怕舟车劳顿,那我们两人迟些再走。”萧红屿道。

    “哦,不用。”夏云初顿了顿,淡淡道:“也的确该走了。”

    沉默着望向窗外明月当空,再回首看着室中垂泪红烛,他忽然道:“大哥,你身体呢?可真好的差不多了?”

    “当然。雪融功果然有惊人之处,内伤早就大好了,只剩些外伤不能一时痊愈。”萧红屿道。

    夏云初点头:“明日既然要赶路,我今晚想早点睡。”目光如波似水,忽然有些蒙胧起来:“你也早点上床陪我好不好?”

    萧红屿心中,忽然一动。慌忙强压下心中绮思,暗自懊恼:明明是自己情动,却疑人家,这个人又怎么会主动求欢?

    微微一笑,拉起夏云初的手:“好,我们这就沐浴歇息吧。”

    烛光熄了,只剩最后一枝在远方台上幽幽照耀,替人垂泪。

    蒙胧中正要入睡,萧红屿却被身边悉索惊动。讶然睁眼,却见夏云初无声起身,慢慢除下身上所剩里衣。片刻间,窗外银色月辉已照上帐中他赤裸身体,镀上层暧昧而温润的象牙之色,却似有丝细不可察的颤抖。

    “大哥今晚,我”那声音从微颤的唇间吐出,如珠玉落盘,羞不可抑,却字字清晰。

    “你”萧红屿心中狂跳,翻身坐起,却忽然停住:“你身子——怎么禁得起?”

    “不,我没事。”夏云初闭上了眼,语声却添了坚定。忽然扑将过去,柔柔吻住萧红屿两片火热唇瓣半晌分开,脸上已是酡红一片。痴痴看着萧红屿茫然惊喜的表情,轻轻用手触上了他胸前衣扣

    虽是生硬羞涩,在萧红屿眼中却已是平生未遇。哪见过他这从没有过的主动,萧红屿只觉浑身热血都似涌上了被他手指触碰的那处,又轰然向下急去。

    劈手猛扯下身上衣物,听着身前久违的微微喘息,他刹时狐疑:这夜无风无浪,为何忽然变得情思旖旎起来?

    似是觉察到他迟疑,夏云初松开了紧咬的唇,忽然羞涩一笑:“还是说大哥身体其实没好,还正虚着?”

    这一句,却似滚油浇上了干柴烈火,萧红屿低低呻吟一声,再忍不住多日相思,连番欲望,猛然将他扑倒身下:“虚不虚着,你马上自会知道”

    话虽如此,心中恍然想起夏云初不比自己内力惊人恢复极快,动作行为却是始终有些束缚,温存疼惜、连番爱抚下,久久不肯进入。

    身下那人对他心思了然,心中轻叹,又是酸楚又是欣慰。可早已立意这最后一晚再不隐忍自持了的,强压了羞涩,破碎的言语低低出口:“你要真不行,就算了。”

    萧红屿只怕将他伤了,强压了身欲上火不愿造次,正不知难受得身在何处,哪里再禁得住他这番话语撩拨?

    一个挺身将欲望深深埋人身下那人体内,换来久违了的紧窒火热,咬牙恨道:“不行?这样行不行?!”

    他心里暗自恼怒——一段日子不见,居然在这时敢说这种话,他可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听着身下惊悸喘息,不再如以往般抵死忍耐,却是从没听闻的吟哦中带着情欲。

    方才的隐约不安渐渐淡去,深藏的恶劣心性却在悄悄冒头。忽然只想听他呻吟得更多更勤,萧红屿的身子缓缓抽动,悄悄向着熟识的那点持续进攻,语声低柔却霸道:“听着,在床上——最好不要挑战我的权威。待会儿你可不要求饶才好。”

    心中虽是恨得又痒又急,可动作方式,毕竟还是换了温存契合为主,再不如以往般横征暴敛,冲撞无度。决意要在这同一张床上,将原先所做的凶残荒淫之事全数补偿

    温柔亲吻时,红梅浅种;紧密结合处,艳菊绽放声漫吟,身律动;情渐迷,心已醉,夜色虽悠长,在倾心相爱之人的心中,却怎不苦短?

    望着身边那终于沉沉睡去的熟悉脸庞,夏云初的眼波,忽然不再是因情欲而起的朦胧,而是因剧痛而致的清醒。

    慢慢拔出臂间自己在昏厥前强按入的那根小刺,他微微苦笑:最后那次交欢,那个人知不知道自己的呻吟叫喊中,除了无尽快乐外,更有无尽痛楚?

    可总算,在疼痛的强行提神下没有昏过去

    缓缓起身更衣,如意料中的,腰酸得几乎难以站起。在桌前找了笔墨,怔仲半晌,终于提笔匆匆写了数句,是他早已在心里揣想过多遍的。

    再打开从雪山上带出的包裹,掏出本薄薄绢册放在萧红屿枕边,心里却是茫然的轻松:不是他飞刀劈开权杖,又怎会露出那绢条上所书的素雪心经藏匿之处?或许真的是天意吧,翻来覆去一场,最终还是要借自己的手将此物交到他手中?

    不知痴痴地望了那人多久,他忽然发觉那道眉宇间不皱自有的细纹,竟似已淡了浅了许多。

    恍然望向窗外黎明前最后的那片黑暗,心中有如刀绞:大哥,大哥,你说要时间,那么——你要多久?眼泪终于簌簌而落,低低在那人耳边道:“大哥,你可知道——我喜欢的,其实已不是那个从没存在过的余飞,而是萧红屿。”

    咬牙解开包裹中一方手帕,拈起上面三根乌黑小刺,先伸手点了萧红屿昏睡穴,方狠心起手,齐齐将那三枚小刺一举按入他右臂前方。

    不敢再看那英气逼人的熟悉容颜,踉跄起身,终于冲进了门外无休无尽的苍茫黑夜。

    刚才尚温柔如水的夜色,忽然,已冰冷如刀

    “你胡说!”萧红屿狂怒,举手处木屑翻飞,已拍碎了身前床沿。

    “属不绝不敢撒谎!i郑同和冷汗直流:“昨夜我赶去时,却见他正与守夜弟兄对峙,用剑对了自己心口,冷冷道:“谁再阻拦,明日萧红屿知道,便是你们一起逼死了我!”属下害怕,只得下令放他离开。”

    “那我身上这毒物呢?!”萧红屿吼道,忽然语气转了阴冷:“一定是有人先下毒害了我,再借此逼迫他离开!”自被郑同和冲入解开昏睡穴后,那臂上无名毒刺便肆虐至今,一刻不停,已将他疼倒数次。

    “夏云初临去时曾说:教主身上毒刺是他扎的,叫你两日内不可自拔,可两日后一除,就无大碍了。他还说”心中犹豫,抬眼偷看萧红屿,语气一顿。

    “说什么?”萧红屿急气难当,怎么也不肯相信夏云初会如此害自己。

    “他说你当初在此地让他不眠不休、痛足两日,他也一样还你。若是撑不住,服那参胆丸提神就是。”

    萧红屿终于彻底怔住,看来这刺真是他下的了。

    “另外他还说”

    “还说啥?”萧红屿大吼一声,急怒攻心,几欲气昏。

    “是。他说”郑同想到那人临去时冷淡倔强,心中也是叹息:“他知道乌衣教人多势众,要铺天盖地寻他易如反掌。若真派人强寻,再见之时,便是夏云初绝命之日”

    颓然慢慢坐下,萧红屿再不能言。模糊想着当日雪山上夏云初一番惊世言行此刻怕已早传遍江湖,世人口舌如刀,他该如何自处?加之孑然一身伤病处处,世间又哪有容他立身安命之地?

    心中绞痛上来,却又恍惚明白:若是从此愿在乌衣教羽翼庇护下苟存,伯也不是自己识得的那个夏云初了。

    怔怔看着枕畔那绢册“素雪心经”四个娟秀楷书豁然在目。

    窗外忽然微风过境,卷落桌上一张宣纸悠悠落在他脚下,字迹端秀中隐带无力,虽是左手所书,却仍辨得出旧时劲遒。

    只是细看时,却有几处晕染模糊,似有水迹曾滴上。

    望断来时路,笛箫歌一阕。

    君心姒骄阳,我心皓扣月。

    早晚两绝隔,焉得共圆缺?

    来生不相怎,达赴旧时约。

    来生?来生我已许给绿川,叫我如何寻你?!萧红屿模糊地想着,心中身上俱是剧痛,再气不过撑不住熬不下,终于一口血再含不住,喷在那墨痕淋漓的洁白宣纸上。

    花开花落,草荣草枯,不为人留。

    时光如白驹过隙,冉冉不息,数载已过。

    毫州城内,春季依然一派不变的繁忙景象。临街药铺林立,迎来送往着各地商户,酒肆茶馆生意也正到了一年中最兴隆的时节。

    一群身配兵刀的汉子相拥着行人了街中一家酒楼,似是武林中人。在楼上一处落了座,不一会酒菜上来,酒楼声音渐喧,遥遥地,语声传遍了四周。

    “今年药都大会,乌衣教似乎没有怎样大出风头。”一人道。

    “那是自然——三年前换了个人做教主,武功能力都不济,自是不能像以前般嚣张了。”

    另一人回答,一说话便有多人仔细竖耳听着。

    他们身后临窗颇远处,一个男子身形峭拔,正独自坐在窗边一边默默饮酒,一边悠悠夹了早已冰凉的鲜红虾球放入口中,却是味如嚼腊。面前是数盘精美菜肴,对面空无一人,却摆了一副碗筷,只是白饭青菜。

    细看过去,只见那人面色暗淡晦涩,一双眸子光华内敛,只听了身后那桌谈论时忽然精光一闪。

    说到那乌衣教,众人似乎都来了兴致,纷纷道:“周兄素来消息灵通,不知可有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

    其中一人更是道:“听闻三年前乌衣教与四川白雪派血拼,倒是乌衣教死伤无数,白雪派却只死了一个秦姓弟子这倒真奇了。”

    先前那人脸上露了得意之色:“你们有所不知了吧?那是白雪派掌门夏云初与那乌衣教护法萧红屿有了无耻私情,那姓萧的反过来帮他杀了本教一干人等!”

    “啊?!”众人惊叹连连:“那姓夏的好好一个名门正派子弟,怎么就被个男人迷了去?”

    “我只听见过的人说,那姓萧的倒真是风采翩翩,一笑起来能迷人心魄——只不过夏云初就只是容貌清秀些,倒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旁边众人纷纷恍然:“难怪被迷了心智!”

    “那后来呢?”已有人忍不住好奇。

    “这谁知道?只知当日血拼后,夏云初竟然就跟着那帮邪教中人走了,便再没听过他的下落。”

    “难不成与那姓萧的双宿双飞,恩爱过活去了?”一人调笑道,众人跟着哄然大笑。

    “呸!”哄笑中先前那人啐道:“听说那姓萧的不过贪他们白雪派一本什么心经,以他相貌武功,要是什么女人没有,却要喜欢一个男人?我瞧那姓夏的再没在江湖上露过面,多半是被萧红屿得手后一刀杀了。”

    身边一人小声道,话语却淫秽:“听说那邪教中人多会什么补阳之法,没准被那姓萧的采的精尽人亡了,也未可知”

    话音刚落,愣愣望着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那名伟岸男子,只觉身上没由来一寒。

    众人顺他眼光一望,忽然觉得四周一股莫名杀气弥漫,俱是一呆。

    冷冷看向其中一人,那男子低沉沉声音煞是好听:“方才是你说——他们二人双栖双飞,恩爱过活去了?”

    “是,是我”那人一窒。

    “算承你一句吉言,今日我只饶你一命。”那人微微点头“其余的,口舌恶毒辱人清白——都留下命吧!”

    掌提处,血肉四溅,人声哀号。

    不多时自那酒肆出来,那男子身上蓝衣已是斑斑点点鲜血,皱眉将手臂捂在了胸前,身子竟似在微微发抖。

    茫然前行,向着郊外走去。三年半了,再没来过毫州,再没勇气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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