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她吃一口,再吃一口,两人没交谈,而钧璨耐心地等她吃掉一大半。
胃口真好,若不是泪水点点串串滴在蛋糕上,他还想揶揄她是大胃王,是她的泪水,收拾了他的调侃。
德国冰山矿泉水没了,钧璨倒来柠檬水,她喝两口,皱眉,以为够甜了,哪里晓得终是逃不掉酸滋味。
她心酸,因为突如其来的柠檬口味;他心酸,因为她滑在蛋糕上面的斑斑泪水。
“柠檬水是点点爱喝的,希壬常搞得很酸。”钧璨抱歉。
小慧靠在流理台上,歪着头,压压自己的胸口。“我从不谈历行,谈起他,我这里很痛,得吞下很多的糖果,才能消弭满嘴的苦涩。”
“我马上去买糖果。”不是说说而已,他抽出钥匙,立即行动。
“不必了,点点的柠檬水教懂我,再多的糖不过是掩人耳目,我欺天欺地,欺不了自己。”
他走近,为她拭泪,他想,她肯定心痛,痛得再多的甜都无法安慰。
冲动地,他将她拥入怀中,手掌抚过她的长发,他理不开她纠结心绪,至少能为她提供支撑。
“你从哪里知道白历行?”头埋入他怀中,小慧暂且假装这是友谊的翅膀。
“你生病那天。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红了眼,是因为我的蓝眼睛和他相像?”
“是。”
“除了眼睛,我们还有哪里像?”
声音、表情、温柔、体贴他们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度。“原则上,你的五官比他好看,他的脸刻板严肃。”
钧璨要的是“他们哪里相像”她却告诉他“原则上”他们哪里不一样。
“我整型过。”
整型?想当偶像明星?小慧嗤笑。他说真话,她却当他在开玩笑。
“他不会做菜,只懂煮泡面。”她说。
“我也只懂煮泡面,今天是新手上路。”钧璨努力让自己像历行,以为越像他,便能获得小慧越多友善。
“他对人际关系有点冷感。”
历行不爱交朋友,即使女生喜欢他,男生愿意当他的知交。
“这部分,我比他好太多,尽管青春期时的我有点别扭。”
小慧把头从他胸口拔出,首度,她觉得找个人谈历行,感觉不差。“我生病那天还透露多少秘密?”
“有人传说白历行是欧洲王子,你们共有的岁月里,圣诞红灿烂,他出车祸,你失去他的消息你说很多,独独没说他对你好不好。”
“他常惹我生气,也老爱当我的靠山,我强迫他吃我煮的菜,他逼我喝难喝的四物汤,他常用轻蔑口吻说:‘你那么想要第一名的话,我可以放水。’我恨他的口气苛薄得像冰刀,砍伤我可怜的骄傲。于是我伪造他的字迹写情书给女生,惹得他鸡飞狗跳。”说完,她大笑。
“听起来,他对你不怎么好。”
“不,他对我很好,我喜欢他,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她举五指,郑重宣示。
“你不必用那么多个‘非常’来强调,在你病得模糊时,我就知道你有多喜欢。可是他离开了,你的‘喜欢’怎么办?”
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是什么人?是爱抖出真相的男生!
小慧摇头“可以不谈了吗?”
就让她带着喜欢,住在地狱里吧!
“好,吃饭吧!今天是你的生日,开心点,没有男朋友在旁边,有好朋友在也不坏。”拉起她,他下定主意打败点点、小也和默默,当她最好的朋友。
六月初,高三生进入紧锣密鼓阶段。
每天有考不完的试,每天老师都提出若干必考重点,学生脑子里塞满满的全是和考试有关的事,有人开始失眠,有人梦见考卷发下来,发现考题统统不会写。
为了历行的“说不定”小慧比平常更用功,她熬夜整理出一份份必考题给历行,逼着他念,她企图消灭他的“意外”非要争取两人考上同一家大学的机率。
星期一,历行请假。
中午午休时间,小慧迫不及待请假,冲到白家,白家大门深锁,铃声响遍,无人应。
星期二,历行没出现。
小慧硬着头皮去问导师,导师说历行的外公生病,他请假十天,回美国探病。
问题是,两个星期过去、三个星期过去,联考的日期渐渐逼近,小慧为历行整理了密密麻麻的重点等他回来念,他始终没出现,她无处探听历行的消息,只能等了又等。
黑色星期五,老师在课堂上公布大消息。
小慧不认真听,一心烦恼历行再延迟,会赶不及参加大考。
“各位同学,学校昨天接获消息,白历行同学在美国发生车祸,伤重不治”
谁出车祸?伤重不治?白历行?
当然不是历行!她脑子里全是他,不管老师说谁,她都张冠李戴,胡乱凑对。
不是历行!怎是历行?他好好的,和他的外公在一起,绝不会出车祸!
“大家都知道,白历行同学很优秀,碰到这种事”
又听成白历行了,她真该去耳鼻喉科作检查,不不,耳鼻喉科医生会把她转到精神科,幻听不是普通医生可以解决的问题。
小慧茫然抬头,望着老师张张合合的嘴,半句都理解不了。怎么啦?是她用功过度,把和考试无关的话题自动删除?
可为什么好几个女生拿面纸擦泪水?谁死了?某个偶像明星还是伟人?这些人哦不行哦!快联考了,怎能一天到晚追逐明星?
不对!她得弄懂老师说谁死掉,万一死的是民族英雄,可是会列入今年新闻考题的!
小慧低声问邻座同学:“喂,老师说谁死掉?”
邻座女孩抬眼,红红的眼、红红的鼻头,装了满满的哀戚。她回答:“是白历行啦!”
“哦,是白历行。”
小慧表情漠然,好像死的是隔壁邻居,与她无关。
但下一刻,白历行三个字像涟漪般,一圈一圈在她的意识里逐渐扩大,倏地,她理解了白历行代表什么意义,那是她日里夜里念几百次的人呐!白历行、白历行
她像反应缓慢的雷龙,一棒打下去,经过几十秒才把痛觉反应到中枢神经。
痛,一点点、一点点、再一点点渐渐迫近,她痛得无法呼吸,痛得看不清讲台上老师哀悼的表情,她就是觉得痛,好痛,五腑六脏全绞碎了
不行,她要找名医来打针,打那种最强效的止痛针,不然这痛会死人
没打招呼、没举手征求老师同意,倏地,她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听不见老师的叫唤、看不见同学的讶然,她很忙,忙着四处找医生,治疗胸口的疼痛万分。
不知道走多久,没注意搭上哪班公车,在她对周遭有反应时,发现自己站在历行第一次带她来的圣诞红苗圃前。
现在不是冬天,圣诞红不肯艳红,绿绿的叶子零零落落,乏人照料。
他在这里替她拍下许多照片,照片里的她正生气,气什么忘记了,只记得他说:“你生气的样子好美丽,我没见过有人可以像你这么生气,又这么吸引人心。”
她吸引他的心吗?
倘若吸引了,他怎舍得离她而去?或者是她还不够生气、不够美丽,那么,她愿意、她愿意,为他再表演几百场很美丽的生气。
于是,紧握拳头,她尖叫、她怒吼、她跳脚、她一拳一拳捶在墙面上,不顾疼痛、不管泪水滑满双颊。
被不够?够不够生气?如果够了,可不可以让时间回到原点,让他们再次相见?
她闭眼,期待睁开双眼能看见他蓝蓝的温柔,听他同她辩论:“偷窃是万恶渊薮,所有的罪都源自于偷窃;杀人,是偷走那个人被亲人朋友拥有的权利;说谎,是偷走世人知道真相的权益;舞弊,是偷走正义公理。”
但她睁眼后
没有,他没拿照相手机站在她面前,也不打算同她辩论。
他用了意外当借口,把她一个人留在这边。
好棒哦!他的“说不定”实现了,他的“意外”成真,他真的不是普通人,他是能事事洞烛机先的刘伯温。
刘伯温呐!你明明是古人,何苦跑到这边戏弄现代女子的感情?
她哭弯腰,泪水湿透泥土,说什么情人的眼泪最浪漫,哪里浪漫?分明就是痛苦难堪。
他说要为她过情人节,她大笑说,若不认真准备考试,他只能替她过清明扫墓节,因为她将活活被骂死。
被狠了是吧?他未替她过情人节,她得先为他过清明节,扫墓呵她要怎么扫,才能把对他的爱情一并扫除?
他们没亲口证实这段感情不仅仅是友谊,他们以为未来机会多的是,然而,来不及了,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不甘心呐!她不甘心!
不顾泥地脏污,她照着历行教给她的方法做。
趴在地上,从一数到十,她想跳起来,可惜沉重的心沉重了她的身体,她没办法跳跃,没办法成为创造新局的拳击手,一次又一次,她试了又试,却始终没本事让自己变成女斗士。
呕极、怒极,游颍慧张扬拳头对天空挥舞。
“骗人!白历行,你是个大骗子!你早就预谋离开我,你早就准备好说词,再不回到我身边。车祸是假的对不对?死亡是假的对不对?你只不过想找一种最简翠的说词告诉我,你要和我分开,不想和我继续。骗子、骗子、骗子!”
她吼了又吼,吼得声嘶力竭,喉咙着了火,烧去她全数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