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以为她快睡着之时,她又笑嘻嘻地睁开眼,松开了手。“脉象比昨天平稳些了,我再替大娘换汤葯。”
朱宝宝高兴地跳下榻,蹦蹦跳跳地走到葯罐边,倒出一碗漆黑汤葯。
她小心翼翼地放到木盘里,还拿了根白瓷汤匙,一起端到榻边。
赫连长风接过汤葯,一口一口地吹凉着。
“大娘,这葯苦,您喝的时候捏着鼻子喝,喝完了我再请您吃糖喔。”朱宝宝倚在赫连长风身侧说道。
“我娘可不像某个十八岁小娃,身为大夫,吃葯还得含个糖。”赫连长风喂娘喝了一口后,揶揄着她。
“大娘,别理大哥。他吃苦不吃糖,糖给咱们俩吃。”朱宝宝凑到大娘身边,挨着她说话。“那糖是用蜂蜜熬成的,可好吃了,润喉养肺,你听我的准没错。我是为了大娘身子着想,可不是贪嘴。”朱宝宝朝赫连长风吐吐舌头。
赫连长风则是好笑又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王芳边喝着葯,边看着小俩口,频频微笑之际,也不免在心中感谢起菩萨让长风遇见了这样一位好姑娘啊。
她这些年担心的,无非便是长风因为受了过多委屈而让性子走偏,脾气执拗。现下看他仍是那个孝顺好孩子,又见他和宝宝姑娘如此相亲,似乎也比以前常笑,她便放下心了。
叩叩
门外忽而响起叩门声。
“赫连庄主,您回来了吗?奴家可以进来吗?”纪舒眉问道。
“纪姑娘请进。”赫连长风神色一敛,放下汤碗,缓缓起身。
王芳看着儿子脸上笑意在瞬间消逝,眉宇之间也覆上一层薄冰,她不由得皱起了眉是谁来了?
“赫连庄主”纪舒眉原带着一脸温婉笑意走进屋子里,可笑意却在看见榻上衣衫褴褛的老婆子时,消逝无踪。
“宝姑娘,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让这个老婆子住在赫连爷房里呢?快把人带出去,可别染了什么脏病进来。”纪舒眉斥喝道。
“这是我娘。”赫连长风冷冷说道。
纪舒眉神色一愣,错愕地迎上老妇人眼神。
“啊奴家眼拙,不知道您是赫连夫人”纪舒眉急忙小碎步地走到榻边,屈膝行礼,一脸谦卑地望着她。“我是因为担心赫连庄主身体,因此才出口无礼的,请夫人恕罪。”
“无妨无妨。”王芳微笑地点头,看向儿子。“长风,这是”
“这位是纪姑娘,纪家茶庄千金。孩儿已派人至纪府下聘提亲了,应当是在两个月后便要成亲了。”
纪舒眉听见赫连长风的话时,羞涩地低下头,绞着绣帕。
朱宝宝却别开了眼,双唇紧抿着。
赫连长风则是神色复杂地望着朱宝宝,无声地长叹了口气。
而王芳在看了儿子和宝宝一眼后,也只能颓下双肩。
那纪姑娘是手握北方三省茶行之纪家茶庄千金,也是赫连本家一直亟欲联亲的对象吧?
看来长风这孩子还是要因为野心而辜负了真心啊。
“夫人,你身子还好吗?要不要我让客栈里的厨子烧些东西让您补补身子?”纪舒眉抬起头,热络地说道。
“宝儿已经交代下去了,一会儿便送到了。”赫连长风说道。
“那咱们要出发了吗?”纪舒眉看着他问道,可没忘记今日还有场斗茶大会。
赫连长风点了点头,握了下娘的手。“娘,我一会儿要同宝儿及纪姑娘去办点事,我让王焕来这陪你,你好好休息。”
今日青龙镇斗茶大会,赫连本家及茶业间有头有脸人物皆会到场,正是他雪耻复仇之大好时机。
“你们需要各自梳妆一下吗?”赫连长风问道。
“我就这么去吧。”朱宝宝轻声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柄碧玺发篦,斜斜地插入发间。
翠绿光泽正巧与她一身淡绿衫子相映成趣,水嫩脸庞与眉宇间淡淡愁色,为她原就娇美容貌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味道。
纪舒眉调整了发上金簪,冷冷看了她一眼后,便把视线移到赫连长风身上。“赫连庄主,咱们出发吧。”
“娘,我约莫晚餐时刻会回来,你有什么需要,就让王焕去差使店小二。若有急事,店小二亦会马上通报予我。”赫连长风再次对娘交代道。
“一会儿厨房会送来山葯粥,你至少要喝半碗,才能再喝一些葯。我也会吩咐人再买来一些粟子,你多吃些能补益脾气。”朱宝宝倾身为大娘盖上被褥,笑着说道。
“夫人,我叫名丫环过来服侍您,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纪舒眉不甘示弱地说道。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王芳点头,强打起笑容对每个人说道。
赫连长风举步向前,率先推开房门。
纪舒眉旋即尾随于后,紧紧跟在他身侧。
朱宝宝走在最后,跨出门槛时,她回头对着大娘浅浅一笑,这才缓缓阖上了门。
王芳的心突然揪拧了一下。
她捣着胸口,心里竟无端感觉到一股不安,于是急忙闭起眼,嘴里喃喃地念起佛号来。
菩萨保佑大家全都平平安安哪
只是,就在赫连长风一群人离开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一群官差到客栈里寻找朱宝宝。
店小二不敢欺瞒官老爷,清楚地指明了他们一行人要去的方向。
辟差闻言旋即上马,驰骋追逐而去。
话说青龙镇斗茶大会一年两回,选在最知名之悦来客栈举办,品茶师傅、各方贤达长老皆会聚集于此,务求斗茶之举公平公正。
而领着各家茶叶上来品评之茶农、茶庄,以及那些一待品评名次公布,便要上门抢茶之茶商,自然也全都屏息以待地列位于席间。
依照惯例,这春夏新茶之争,必定是由新进花魁娘子开汤冲泡,此亦是此场盛会之一大卖点。因此悦来客栈整个二楼座位,早在半年前便被人预定一空。
此时,几位品茶师傅皆已就位,各人手边一壶清水,以清除茶味。
赫连茶庄几名主子赫连伯风、赫连叔风全都坐在最后头,只盼得今年茶叶有番好成绩,能为茶庄多挣些收入。
正当几位青龙镇大茶商坐定之际,客栈掌柜忽而走了进来,同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几名大茶商纷纷起身往场外走去。
大伙面面相觑,全都猜测着是什么了不得人物到场,于是个个都左顾右盼,引领而望了起来。
顷刻后,几名大茶商簇拥一个高大男子走上二楼,男子眸瞳炯然,鼻若悬玉,不怒而威之气势,让人望之生敬。
赫连家两兄弟也纷纷探头望着来人,无奈是前方人太多,他们只约略瞄见男子穿了件尊贵茶绿长袍。
“他身上穿的应是缭绫,衣袖应是由金锦所制吧?啧啧啧,一服千金啊。”赫连伯风欣羡地看着高大男子走入包厢。
包厢内外隔着一层珠帘,里头人可清楚瞧见外头比赛,但外头人若是回头偷瞧珠帘内之人,则会显得甚是无礼。
不过,老大赫连伯风眼尖,马上瞄到了一名正走入珠帘后头之姑娘模样。
“那不是纪家纪舒眉姑娘吗?”赫连伯风急忙顶了下三弟。
赫连叔风闻言,连忙起身端正衣冠,摆出最风流倜傥笑意。“哪里?纪姑娘在哪里?”
“不正坐在那位贵客身边吗?”赫连伯风说道。
赫连叔风一看,珠帘之后,只依稀见到男子身旁左右各坐了一名女子,而左方那名穿着彩缎凤尾裙的女子,看来确实有几分眼熟。
“纪姑娘莫非已婚配了吗?我上回到纪府时,她还故意落了条手绢给我呢。”赫连叔风着急地说道,半个身子直往珠帘方向瞧,只盼得能引起佳人侧目。
此时,几名大老在恭送高大男子走入后方包厢坐定之后,又纷纷走了出来,并不约而同地瞪了一眼赫连叔风的无礼举动。
“各位同好。”平时不可一世之茶行商领,笑容满面地站到前头,声如洪钟地说道:“咱们青龙镇斗茶,今儿个可来了个贵客!他手下拥有茶庄、茶园二十来座,现下有雅兴来替咱们这番斗茶鉴赏,当真是替咱们此会增光不少哪。在此先卖个关子,不打搅贵宾雅兴,待得比赛完毕之后,再请他出来同大家说说话。”
“斗茶大会开始”店小二敲了一下大锣。
热闹锣声间,端坐于前方之花魁娘子玉指纤纤拎起一绺茶叶,放入瓷杯间。
斗茶一赛,为求公平起见,各方茶叶全都以白色瓷杯装盛,务求不使器皿及冲泡方式影响味觉。
只不过,除了五位品茶师傅之外,每一种茶都得多沏一杯,每杯都让花魁步伐袅袅地送入珠帘之后。
大伙此时的注意力倒也不在花魁娘子身上了,只有那赫连叔风一见花魁娘子每走入珠帘后一回,媚容便更加殷艳几分,不免便猜想起应是里头伟男子引起了花魁娘子兴趣哪
“你瞧什么瞧!现在正在品茗的是咱们茶园的茶,你给我专心些。”身兼茶园及茶庄主人身分的赫连伯风,重打了下三弟的头。
赫连叔风急忙抬头瞧去
品茶师傅们先撮了茶干,检视其茶色优劣。继而再深吸了几口茶干味道后,便请花魁娘子开汤冲泡。
只是,各位品茶师傅在喝了第一口后,却全都皱起脸,个个面面相觑地说不出话来。
“赫连茶庄今年的茶”
有人开了个头,却没人愿意接话当恶人。
啪
珠帘后忽传来瓷杯被重摔于地之声。
众人目光皆往珠帘后移去,二楼忽而静无人声,像是即将有什么恶事要发生一般。
“此等劣茶也敢拿来在斗茶会上丢人现眼。这茶茎老粗、茶汤粗酸,入口全无香气可言,‘赫连茶庄’根本没有资格参加斗茶。”珠帘之后,男子冷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喧哗不已。如此重话,可是会打得“赫连茶庄”就此一蹶不振哪!
“口气如此狂妄,敢问阁下是哪门子人物?!”赫连叔风摇着折扇,自以为潇洒地往前跨了一步。
只可惜赫连叔风太想知道在场姑娘家是否注视着他,方脸上那对不正经眼眸一下子瞥向花魁,一下子看向珠帘后纪姑娘,轻佻眼色让所有人都觉得不正经极了。
珠帘之后,高大男子仍然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赫连叔风,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分。”茶行商领急起身,不屑地看了赫连叔风一眼。“请赫连庄主上前指教一番。”
赫连伯风脸上漾起得意神色,脑满肠肥的身子即刻往前一站。
“老夫指的是珠帘后头那位赫连庄主,‘宝茶庄’之庄主。”茶行商领气急败坏地瞪他一眼,急忙往前一揖身,讨好地说道:“请赫连庄主上前指教。”
赫连两兄弟互看了一眼,同时抬头一看,但见
一名伟健男子自珠帘之后现身,漠然脸色有股让人不敢放肆的权威之气,众人竟全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