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不上的凤凰!”
可是,脑子里只出现短暂的空白,继而再次出现困扰他的影像。
他愁苦地翻身,俯卧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月光静静地从敞开的门外泄入,流淌在静谧的屋内,安抚著他烦躁的心;夜风轻轻地穿过,吹拂著他颀长的身躯,他睡著了。
灯烛飘摇,素面长发的昭君缓步走入
她站在床边看着沉睡的男人,心里仍在为自己大胆的行为不安地狂跳,她不知道此刻是该唤醒他,还是该悄然离去。
这么多天来,她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什么要选择他?无数次地怨自己,为什么在他那样粗鲁的拒绝,无礼的对待后,她依然时时刻刻想着他?
弟弟几乎每天都在警告她,贾府并未放弃她,家里也在加紧安排她的婚事。
她明白眼前的男人无论出身还是地位,都无法与贾显智和其他追求她的男子相比,也知道一旦她对高欢的感情被父王发现,将会引发什么样的騒动,甚至明白她会为高欢带来灾难,可是,无论有多少个忧虑,都无法阻止她对他的爱恋。
“高郎,究竟是什么迷了我的心窍?”她皱著眉、噘著嘴,注视著俯卧在床上看不到脸的男人。
我就是爱你,无法放弃你,你快醒来,我的英雄!
她在心底默默地呼唤。
“谁?”似乎有感应般,浅睡的高欢忽然醒来,猛地翻身而起。当看到床边的她时,愣了。“你郡主?!”他眨眨眼睛,分辨不清眼前的人儿到底是出自梦境,还是真实。他伸手抓住她,碰触到那份温热和滑腻时,猛地收回手。“呃,我不是在做梦,你是真的。”他惊呼。“是的,我是真的。”看到他梦中乍醒后孩子似的神情,昭君忍不住笑了。
斑欢却看得痴了。
她的笑容是最自然美丽的花,而她今天的打扮贵气中不失朴素。一袭无懈可击的窄袖宽口短衫长裙轻柔地包裹着她的身躯,夜风中,罗绡丝料紧贴着她,更显出她丰满窈窕的身材。因为要忍住笑而微微噘起的嘴和弯弯的眉,让她看起来像个调皮贪玩的小仙女。
她的这副模样把他冷硬的心融化了,把他努力竖在她与他之间的盾牌击倒了,他情不自禁地问:“前几天你为何一直没来?”
从他来不及掩饰的神态中,昭君看出他的真情,不由心头充满快乐。她用多情又悲伤的眼睛看着他。“好让你把你的女人带来当面羞辱我?”
仿佛被木棒击中,高欢胸口一窒,他脸色苍白地看着她,愧疚地想到前几天晚上他正是这样的打算,不由暗自高兴她没有来。他很想为自己辩解,想安抚她受到伤害的心,可是在最后一瞬间,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情。他暗自希望,最好能消除她的爱意,又能与她做朋友。
怀著新的想法,他略感平静,看看窗外的月色关切地问:“这么晚了,郡主怎么还能出来呢?”
从未得到他关心的昭君被他的温言细语融化了,轻柔地告诉他。“我有话要告诉你,可是白天不方便找你,我是等家里人都睡了后才偷跑出来的。”
斑欢的脸色变了,急切地说:“你这样做太冒险,要是被王爷发现”
“我父王不会发现,可是如果天亮了没看到我,就瞒不住了。”
“既然这样,请郡主坐下慢慢说。”他指指桌前的椅子。
昭君依言坐下,也示意他坐,但他坐在了床沿。
见他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昭君心里黯然,但仍在椅子上转过身子面对他,轻声问:“你为何拒绝我?那只是表达我的感谢。”
斑欢知道她指的是他几天前退回恒安王府的那箱赏赐品,便说:“理由我已经解释过,保护郡主是属下的责任,高欢不能因此而接受赏赐。”
昭君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其中所包含的深情厚谊就是傻子也能明白。
“郡主”高欢再次感到身躯紧绷,手心出汗,可是为了避免事情发展得愈加不可收拾,他必须跟她把话说清楚。她那么聪明,应该能理解,他的决定对他们俩都好。“承蒙郡主错爱,高欢诚惶诚恐,可是高欢乃一介卑微匹夫,实在不配得此厚爱,因此,请郡主放弃高欢,另选良人。”
昭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温柔地说:“出身并非由你决定,我永远不会认为你卑微。请你接受我,让我陪你创一番英雄伟业。”
“我生于贫贱,家中一贫如洗,如今已二十四岁,仍无前程可言,郡主何以认定我是英雄?”他失意、迷惑的语气,像利刃般扎在昭君的心上。
她倾身向前,大胆地将手搭在他的膝盖上,真诚地说:“相信我,我能识英雄于贫贱之中,你胸怀天下之志,只要有机会,你一定是匡济时世之才。”
她的鼓励如同浇在柴薪上的油,顿时点燃了他心底深藏的火种,但他很快就将它扑灭了,因为那只是一个徒劳神伤的梦想。
他克制著起伏不定的心情,冷漠地说:“郡主看错了,高欢并无大志。”
“不会的,我不会看错!”
如此确定?她怎会知道自己的梦想?巧合?!他以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她。
“我跟你说实话吧!”她用她纤细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那柔软的指尖拨动著他的心弦。“我从小苞乳母很亲近,跟她学了些看相的本领。第一次在太清池边见到你,我就看出你身若山立,眼如曙星,鼻直口方,有大富大贵之相。”
斑欢浓眉一挑,似要反驳,但被她纤手制止。“但那并非我爱你的主要原因,我不贪恋富贵,只爱英雄。如果我生为男儿身,必定会自己去创一番英雄伟业,绝不把英雄梦想寄托在夫君、儿子身上,可是今神灵赐予我女儿身,我只好认命。但我不愿所嫁非人,将一生埋没,因此发誓非英雄豪杰不嫁,如今我找到了你,你就是我期待多年的夫君。我知道天下豪杰众多,可是不管你信不信,冥冥中,各自的缘分早已由神灵注定。”
“郡主让高欢更觉自惭形秽。”他以与昭君截然不同的冷漠语气说。
其实,昭君的话每一句都打动著高欢的心。他理解空怀抱负无处施展的苦恼,更明白雄鹰展翅需要长风与广阔的天空,可是,太多的遭遇让他对自己的未来缺乏信心,更不想让她失望,因此她对他的评价越高,他就越急著摆脱她的感情。
“不,高郎不必如此。”见他一味拒绝,昭君内心伤痛,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继续,但仍微笑道:“虽然你不相信,但我仍认定你是我的夫君,只要你娶我,我会全心全意地支持你,助你成就英雄伟业。”
英雄伟业?
听她再次提到这四个字,压抑已久的挫败感到达了极限。高欢甩开她的手,起身走到门口,背对著她愤慨地说:“难得郡主有此真情与抱负!天下哪个好男儿不想成就一番英雄伟业?那是我高欢孜孜以求的东西,是我从十二岁起就忍受著三伏九寒、棍棒皮鞭在军营中苦苦追寻的目标,然而十几年来我争得了什么?”
昭君的心随著他沉重的语气起伏。而就在这时,他霍然转身,双目瞪著她,用一种让人心惊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一、无、所、有!”
此刻,他面前的人不再是娇贵的郡主,而是那些阻挡他实现理想抱负的力量。
他俯身,用愤世嫉俗的目光看着她低吼。“知道我为什么一无所有吗?知道为什么在军营混了这么多年,我却只能做个小小的戍卒吗?也许你说对了,我怀天下之志,有匡济时世之才,但谁在乎?人们在乎的是我没有一个值得夸耀的出身,没有钱去买能替我增光添彩的骏马、宝刀!天知道,我有多么痛恨握著别人的兵器当值,骑著别人的骏马狩猎,这些,你知道吗?”
他直起身,嘴角挂著无情的冷笑。“我发誓,你不知道!”
他的话音铿锵落地,屋内一片岑寂,可是他的激愤之语及由此导致的强烈情绪仍撞击著他们两人的心。
她晶亮的眼睛瞪得圆圆地注视著他,其中闪烁的光芒让他恨不得找块布来将她的双眼绑上。
“不要那样看着我,我不是你的英雄,也不是祈求怜悯的可怜虫,我们不是同路人。请郡主回去吧,如果不能做朋友,就请永远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他转过身子走到屋角,抓起水缸上的葫芦瓢“咕嘟咕嘟”往嘴里猛灌冷水,然后用手背抹抹嘴,心里愤怒地想:让她去嘲笑吧,谁教自己傻得对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贵族大小姐说心里话,谁教自己沉不住气把心事都告诉了她,现在,她要嘲笑、要轻视都是自己罪有应得!
他扔下水瓢,仿佛她不存在似的大步走回床边想一头栽到床上遗忘身边的事。
可是在经过桌子时,他的胳膊被抱住了。
“我知道。”她柔柔地说。
他低头,看到一双不仅没有蔑视和嘲讽,反而充满敬重与理解的明亮眼睛。
这是意料之外的反应,他不觉有点茫然。“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高郎生不逢时,机遇未至,因此大志难成,郁郁寡欢,可是如今有我,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她的话如同她的目光闪耀著诱人的光芒,高欢疑惑不已。“郡主助我?”
昭君见他并没有甩开自己的手,不由得信心倍增,兴致高昂地说:“你娶我,让我帮助你实现理想。”
斑欢当即嗤鼻冷哼。“娶你?郡主,我不会娶妻的。”
“可是,如果你娶了我,你的出身虽不能改变,但地位会提高,而且你也能买到最好的战马宝刀,实现你的抱负”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中抱著的胳膊已然抽离,高欢的脸色变得阴沉沉的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的话更如同冰雹般砸在昭君心上。“因为你是郡主,我容忍你的侮辱。现在,请回吧,已经很晚了。”
他冷漠中带著敌意的态度伤害了昭君,她再次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娶我真有那么可怕吗?这样做对你只有好处啊!”“郡主敢说拔掉鹰的双翼,把它放在金丝笼子里是对它好吗?”他冷嘲。
昭郡的脸色一变。“你怎可将我对你的爱比喻成金丝笼子?”
“难道不是?”他不为所动,甩开她的手走回床边,背对著她说:“请郡主离开吧,我要睡觉了。”
“只要你娶我,你会知道我们所共同拥有的绝对不是金丝笼子!”昭君对著他的脊背说。
“不可能!”他做出脱衣状,但她依然不动。
是她自己要站在这里自取其辱,他又为何要做殉道者陪著她受累?他叛逆地想着,踢掉鞋子仰面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做出睡觉的样子。
看到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上床,昭君又羞又气。她虽有勇气,但从未面对一个清醒地横躺在床上的男人,因此当即满脸通红。“起来,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
可她的命令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见他如此,昭君恼火地转身走到他刚才喝水的水缸边。
而在听到她的脚步声便睁开眼睛的高欢,一见她端著葫芦瓢走来,马上心知不妙地从床上跳起。
但还是迟了一步,他高大的身子刚好迎上她迎面泼来的水。
那满满一瓢水,点滴没浪费地浇到了他身上。
“噢!”受冷水一激,他猛吸一口气,瞪大湿淋淋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而她也同样震惊地看着他。
因为受惊与生气,他的脸颊泛红,眼睛闪亮,让他看起来更加俊美强悍。
水流下他的眉毛,流进他的眼睛,他闭上眼,像条落水狗般耸肩垂头“啪啪啪”一阵猛摇,头发上的水滴霎时四处飞溅。
水滴洒到昭君脸上,她先是惊叫一声,接著捂著嘴巴大笑起来。
她若不笑,高欢还能因为她的身分而控制住自己,可是她的笑声将他面对她时早已压抑许久的自制完全摧毁。他忘记了两人的身分地位,忽然抓过她,将她的手按在自己潮湿的胸前命令道:“擦!替我擦干净!”
“为什么要我擦,你活该!”昭君继续笑着拒绝服从他的命令。
“你不擦,是吧?高贵的郡主只会给人泼凉水,对吧?”他的眼睛里闪动著邪恶的光,昭郡感到有点害怕了,开始收敛笑声想挣脱他的手。
可他将她抓得更紧,最后用双臂将她困在他的怀里。“你别想什么都不做就逃跑,你一定得替我擦干净。”
他低沉的声音震动著昭君的耳膜,热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她急促不安地在他怀里扭动。“好吧,你放开我,我替你擦。”
“不要,就用你的衣服擦,用你的手擦。”他在她耳边低吟,低下头在她的肩上擦拭面颊上的水。她的身子既轻盈柔软,又有弹性,她身上散发著一种健康旺盛的活力,而且充满香气。
一抱住她,他就后悔了,因为他没法再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