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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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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头也不回地说着:

    “媒婆你找别人吧,她有主儿了。”

    “有主?谁?”

    “不就在你面前吗?”

    长平傻眼。

    “谁啊?”媒婆莫名其妙。

    “我啊。”

    媒婆也傻眼了。她不只傻眼,简直是整个僵住。谈了这姓兰的大半年媒,搞了半天早成亲了?

    等媒婆傻愣愣地离开后,兰青头也不抬地说:“这样省事多了。”

    “嗯。”兰青转过身,见她默默吃着面。她还真是逆来顺受,他说什么她就照做。

    “你”他目光掠开,掩饰恼怒。“你就这么听话吗?你没有喜欢的人吗?”这样说来,她年纪也不小了,他一直没有注意她什么心上人之类的男人。

    他以为,她的眼里只有他,她的生活里只有傅临春跟公孙纸这两个老男人,了不起加个江无浪那江无浪面皮年轻,可惜年岁太老也过油,压根不合适大妞这没心眼儿的姑娘。

    “我还没想过。”她照实答着。

    没想过不代表不会去想。这平静日子再过下去,她迟早会想

    正当兰青这么想的同时,听见长平又说道:

    “现在,我只想跟兰青一块生活,其余也不想。”

    兰青闻言,嘴角不由自主泛起笑,接着,他又皱眉。“以后呢?”

    “以后?”

    他瞟她一眼。“原来你做事是没计画的?”

    长平又老老实实说着:“我没想过那么远。”

    “那么远?也不算远了这面不好吃?”

    长平心一跳,兰青煮面才多久,他一定没信心,她得培养兰青的信心,于是埋首继续吃着半生不熟的面。她趁空答着:“好吃。十几年后的事,我先想了也没有用。”

    兰青眨眨眼。十几年后的事?这丫头在想什么?难道她在想,十几年后就可以回云家庄,然后再谋下一步?而这十几年将跟他在这种小地方生活?

    怎么这么傻他又转过身,嘴角扬笑道:

    “大妞,去买点碎绞肉回来。晚上蒸包子吃,你做。”

    “好。”她眉目带着满足,自摊前小碗拿出一串铜钱,往猪肉摊走去。

    猪肉摊在斜对街几栋房外,当长平买回猪肉时,白衣骑士迎面而来,他身有云家庄数字公子的令牌,她却没有抬头看,那骑士也没有斜眼注视她,两人就这样交错过去。

    “喂!这什么面?”刚坐下吃面的汉子啐了声,吐了出来。

    长平见状,快步越街回面摊。

    那白衣骑士虽未勒马而停,但马速奇慢,他一双眼先落在那汉子,确认只是个来闹场不成气候的地痞流氓后,又迅速看向摊主子。

    摊主子正淡淡看向那地痞流氓。

    “你那什么眼神!”那汉子骂着。摊主儿动也不动,只是拿那双眼看着他。

    看着看着,汉子脸红了。这真是见鬼了,那丑八怪的眼儿竟能让他心痒,他一怒,冲到兰青面前。

    那白衣骑子表面只是当看戏一般,但心里已是暗叫不妙。兰青那媚眼分明已透死人光彩,是啊!江湖史上那个报复心奇重的兰家家主,怎会甘于平淡的生活?

    当他见到那汉子要挥拳时,兰青手指动了动,他心一凉,不知该不该将这样的事情记入江湖册,紧跟着,拳头落下时,长平已闪到兰青面前,硬挨了那一拳。

    白衣骑士痛缩一下。他亲眼目睹兰家家主从头到尾都捕捉到长平的动作,却没有任何阻止

    那汉子愣了下,长平摸摸有些发疼的脸颊,她不说话,到砧板上拿起菜刀,再来到汉子面前,两只手用力高举,直接砍入桌面。

    兰青瞟着她。

    汉子瞪大眼。

    “就这样。”她道:“付面钱。”

    “你、你以为”那汉子恼羞成怒,又要赏她一巴掌。忽地,桌面垮了,那菜刀转了个弯,硬生生地砍入汉子靴前的地面。

    那汉子吓了一跳,直觉看向这对男女。摊主儿掌心罩住怀里人儿的颊面,摆明是要代她挨掌,并没有攻击他的迹象。

    汉子又看看那菜刀,东张西望忽然对上那白衣骑士的眼儿,心一跳,怀疑是江湖人搞的鬼。

    他狼狈地想逃离现场,又听得那姑娘说道:“还没付面钱。”

    “黑店哪你!”他又偷瞄那观望的白衣骑士,不甘心地把面吃光光,才自认划算地丢钱逃离。

    兰青见状,弯腰拔起那菜刀,瞥她一眼。她颊面红肿,可是仗着皮粗肉厚,似乎也不会太疼的样子。

    “你哪学来的?”

    “我跟无浪在外地吃饭时,看过有人不付钱,老板娘就那么应付。”她忙着收拾桌椅。

    “是么?你过来。”兰青等她来到面前,伸手轻触她的脸颊。“你挡在我面前做什么?怕我杀了他?”

    “兰青不会动手。”

    “不会动手?”他笑:“那你挡着我做什么?我是个男人,挨个拳头也不伤。”

    长平沉默一会儿,道:

    “以前,总是兰青保护我。我记得,曾有狗咬上我,我也不知逃跑,是兰青又急又怒地杀了那狗。现在,该轮到我来保护兰青。”

    兰青闻言一怔,目光霎时柔软。他轻声喃着:

    “你记忆力未免太好了点。”

    “今今也这么说。但我想,我能够记住那些美好的事,其实是我的幸运。”

    “是么你也记得许多不愉快的事吧。”

    她点头。“都记得。我记得兰青带我夜逃的那一夜所有发生的事情,”她不理他微地一震。“我也记得那夜逃之后,兰青耗费多少心力护我周全;我记得那野狗咬我的疼,也记得兰青之后带我上医馆看大夫,哄我好几天。这些不愉快之后,总是有着兰青待我的好,我都记得清楚。”

    兰青—阵沉默。

    最后,他轻轻再拉过她的双手,轻抚过她充满伤疤的掌心,道:

    “你话真多。先拿碎绞肉回家准备包包子吧,一等傍晚我就关了店,回去再替你涂葯。”

    “嗯。”长平收拾一会儿,便离开面摊,兰青见面摊里没有客人,拿过一本书垂目看着,从头到尾没有看一眼那骑士。

    那骑士默默看着兰青,又移到砧板上的菜刀。他想,这个兰家家主始终是放不下长平,否则,这兰青大可明的动手,而非暗地运气移刀。

    骑士回到他暂居的客栈时,没有下马,直接跟掌柜地说:“结账吧。”

    “客人不是要连住三天吗?”

    “不了,我一住三天,江湖就会闻风而来采江湖八卦,还是算了吧,既然他连头也不抬,那就表示他已有意愿跟那傻瓜丫头一块平静生活,我还这城里一片清静,不是也挺好?”

    那一年夏天,天气高温,家家户户实在受不了,长平租下的小屋子也闷得可以,兰青就在小院子搭了吊床,驱赶眼红的大妞回屋睡床上。

    她本来也想在小院子搭吊床,但被他一口否决。屋外虫子多,他睡屋外一来凉爽,二来若有人想进屋,也得先经过他眼皮下。一个笨姑娘睡外头,未免太危险。

    再者,大妞打地铺一、两年了,早该上床睡了。

    这一天,炙阳高照,兰青懒得开眼,懒洋洋地睡在吊床上,大妞就轻轻靠着吊床,默背着口诀。

    她还是个傻瓜,明明练功练不好,偏死脑筋地认为就算不混入江湖,只要练武功力到上乘,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就不再丢关长远的面子。

    阅长远,这就是你女儿啊兰青从没跟她说过,她的手怕是无法拿起目前世上所有的武器了,傅临春也不在,她只能凭着以前抄写下来的口诀重复练着,内功也天天下忘,他看在眼底,最多偶尔指点她的内功,不打算教她他毕生武学。

    她要学了,岂不成为第二个妖神兰青?

    他难以想像她显露媚态他有点想笑,真的难以想像这傻瓜妞儿能有多少风情来迷惑人心。

    她边背着那个时时漏掉的口诀,边轻轻摇晃着吊床,让兰青睡得舒服。

    事实上,他也觉得今日心神颇为舒畅,有一种朦胧的沉睡感。他合目,让大妞陪在他身边。

    他不醒,大妞多半不会离开,为此,他感到欢快,欢快到就算有一天,她恨他想杀了他报仇,他也会心甘情愿地让她动手,只要她别让他在死前知道她的恨意,她要怎么杀他,他都无所谓了。

    吊床轻微的摇晃停住了,大妞似乎在吊床旁一直看着他。他也懒得张眼,就这么任着她看。

    这丫头爱看,就让她看个尽兴吧。

    下知过了多久,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沉入熟睡的状态,忽地,大妞俯近了。

    他发间被她插了什么,他也只是嘴角微扬着,任她胡作非为。

    呼吸有些交错,他鼻间有着浅浅的大妞气息。几年前在关家庄相遇时,她还像个半生不熟的孩子姑娘,这两年身上总算有点女孩家的香味,他想,那是她终于放松过日子的关系。

    他不担心,八成大妞又想哄他好眠。

    没一会儿,果然她的额头触着他的额面。

    他心里在微笑,想着:她就这么一招。她这小铁头,怕他老犯头痛症,想撞他又不敢撞,时常喜欢轻轻碰着他的前额。

    接着,他的唇瓣被小心地碰触着。

    他的思绪霎时停住。

    温温凉凉,彼此交错,极是短暂。大妞是温,他是凉,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心头一跳,脑袋立时空白起来。

    怎会她怎会

    如果不是我喜欢的人,就算意乱情迷我也不要碰。

    兰青猛地屏息。那一夜这头小野兽笨拙啃他的记忆猛然回笼,流进他的心窝里,四肢百骸到处流窜着当日她乱啃的触感,那夜他只有错愕,如今那回忆竟令他异样敏感起来。

    他听见门咯的一声关上,大妞是去准备午饭了,他那卷长的睫毛一掀,拉下发间插物,是样式简单的碧玉簪。

    他注视良久,指腹轻轻抚过那簪子。

    傻姑娘,她以为簪子断了,再换新就行了吗?

    还是,她只认为他戴上好看才送的?

    他不愿去多想。对大妞,他不想去揣测,不想去怀疑,忽然间,门又打开了,他直觉插回簪子,合起目来。

    他合什么眼,躲避她什么啊轻软的薄被轻轻覆在他身上,他额面又有温暖的手温,粗糙的掌心测着他的额。

    大妞这手这嘴怎么老是暖和的呢?

    当她的手又抽离他的额面时,他几乎要拉住她了。他想问,为什么她要她要亲他?但,他的眼,不知何故,就是没有张开,直到门又合上了,他才缓缓张眸。

    他又拿下那碧玉簪凝视良久,嘴角下意识地轻扬,凉润的唇瓣轻轻碰触着这碧玉簪。

    这一天,他睡得极熟。

    然后,他得了一场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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