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二年春,大辽东路都统耶律余睹忽然接到北院枢密军令,命他南下接受封赏,并商量东征女真事宜。
耶律余睹闻言大惊,问来传命的使者道:“怎么忽然又要东征?太仓促了!”
那使者道:“此事下官亦不赞成,只是下官人微言轻,无权参与这等大事的决议。不过听说还在商议,请都统大人火速南下,阻止此事。”
耶律余睹道:“我这就回去!”送使者出帐后召集诸将道:“我得回中京一趟,临潢府的军务暂且交给你们。幸好现在我们和萧铁奴之间的兵势已经见稳,只要谨慎些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篓子。”
韩福奴等问耶律余睹为何忽然要回中京,耶律余睹道:“圣上不知为何又要东征!这如何了得!我们现在能守住就已经不错了,没准备好就贸贸然出兵,到头来只怕徒耗国力。我大辽再经不起一场大败了。”
萧庆道:“都统,这事只怕有些蹊跷。”
“蹊跷?”
萧庆道:“此事来得太过突然!虽说主上常常干这等心血来潮的事情,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不对。”
耶律余睹给他这么一说也冷静下来,问道:“哪些不对?”
萧庆仔细问明白经过,说道:“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半点征兆都没有。而且对都统的召唤又太急!都统您现在是北线干城,如何能说走就走?这不大合规矩。飞库整理还有,那个使者应该是萧奉先一系的人,萧奉先的手下对我们这些武将向来是指手画脚、呼来喝去,这次却礼貌得有些克制了,甚至还说出‘下官亦不赞成’的话!我看他未必是要急着要都统去挽回东征之议,只怕急的仅仅是要都统‘火速南下’而已。”
韩福奴等心腹干将闻言无不变色道:“你是说萧奉先要对都统不利么?”
萧庆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们不能不防。”
耶律余睹沉吟道:“依你说该如何防范?”
萧庆道:“不如这样!这次是议东征,都统便以会师为由,尽起临潢府兵马南下”
众将闻言无不骇然,面面相觑,连萧庆自己也不敢说下去。耶律余睹皱眉道:“你这是犯上作乱!如今形势到底是怎么样还不清楚,我岂能因为你这种未必有的蠡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萧庆忙跪下道:“属下该死!请都统降罪!”
耶律余睹叹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也只是太着急。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以后莫再提起。”
韩福奴则劝道:“都统!萧将军所言未必不可行!我们也不是心怀叵测,只是如今国政荒殆,要真想救大辽,唯有‘清君侧’一途!”
耶律余睹摇头道:“不可!若我们尽起临潢府大军南下,临潢府多半不保,萧铁奴这头嗅着血腥咬屁股的狼一定会跟在我们后面!且不说中京必有防备我们未必能够得手!就算得手怕也会拼得两败俱伤!到时候不过是白白便宜金人!”
韩福奴道:“那我们不如先拖着,等探听清楚再说。”
耶律余睹道:“使者催得好急,只怕推脱不得。若这事真是皇上的意思,只怕我去迟了反而让萧奉先有口实在御前说我坏话。”
萧庆又道:“上上之计,仍然是冒险一博,但都统既然无此决心,则退而求其次,只引本部亲兵南下,一路缓缓而行,一边打探消息,一边让人驰书向京中萧驸马、达哈拉将军问讯。若萧驸马等均言可去,而且各路将帅、部族首领果然齐聚中京,则这事多半不假,都统可放心进城,料那萧奉先不敢当着各藩王、将帅的面胡来。万一有什么变故,我们手头有兵有将,临事也有个回旋的余地,不至于任人宰割。”驸马萧昱和耶律达哈里都是辽廷要人,和耶律余睹同气连枝,都是拥护晋王敖鲁斡的派系。
耶律余睹犹豫片刻,终于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且不说耶律余睹将大部分兵马在临潢府各处布置妥当以防萧铁奴来犯,自己引本部千人迤逦南下,却说奉命前来的使者见他如此行动,先一步派人飞马到中京报讯。
萧奉先接信后冷笑道:“这家伙倒也谨慎!”
萧昂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萧奉先道:“本来想等他入城后再寻个名目整他,现在看来得另寻计策了!”
萧昂问计,萧奉先一副成竹在胸的神算模样笑了笑却不肯说,只是吩咐心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然后便换上一副气急败坏的脸来见正在赶海东青扑杀野鸟的大辽皇帝耶律延禧,一见面就惊呼道:“皇上!祸事了!”
耶律延禧满脸不悦:“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萧奉先请求摒退闲杂人等,这才道:“耶律余睹勾结驸马萧昱、耶律达哈里等人,想要谋立晋王,尊皇上为太上皇!”
耶律延禧一听惊得连赶海东青也顾不上了,气急败坏道:“真有这事?”
萧奉先道:“耶律余睹的前锋军马已经向中京开来,陛下若不信,派人一探便知!不过在此之前可得先把晋王、萧昱等人看住,免得变起肘腋,难以善了!”
耶律延禧对国内造反最是敏感,连忙下令,一面调集自己信得过的将帅护驾,一面派兵看住自己的儿子晋王、妹夫萧昱、连襟耶律达哈里等人,同时又派遣心腹密探前往北线勘探。那探子受了萧奉先的贿赂,回京禀告时把耶律余睹带兵南下之景况十倍夸大,耶律延禧闻报大怒道:“反了反了!”传令让萧奉先将所有谋逆者全部处死!
萧奉先假装不懂问道:“全部?那晋王还有文妃”
耶律延禧怒道:“都给我杀了!”
萧奉先又道:“陛下!晋王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亲生儿子?”耶律延禧冷笑道:“他谋逆的时候就不想想我是他亲生老子?”
萧奉先又道:“虽说军情紧急,但陛下是不是该好好审一审,免得冤枉了晋王——也许只是耶律余睹和达哈里他们谋反,和晋王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耶律延禧冷笑道:“达哈里是他的大姨丈,耶律余睹是他的小姨丈!会和他没关系?哼!不用问了,都杀了吧!”
“那文妃娘娘”
“你今天怎么这么罗嗦!杀!哼!赶紧除了这些内应,再想想怎么对付耶律余睹!”
深夜,耶律余睹军营。
“报——都统!不好了!”
一直没能入睡的耶律余睹猛地跳起来,问有何事。
“中京出大事了!晋王晋王被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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