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赵良嗣带来的书信,由邓肃收了,交给杨应麒的幕僚备份后通过海上快船在平州西界登陆,走一条由燕云商人发掘的秘密商路,避开辽人盘查严密的南边军镇,过新仓、香河,进入大辽南京道析津府。
其时耶律淳才病死,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北辽政权更是人心惶惶,在政权中央有李处温等人密谋不轨,在地方上则有张觉之流暗中扩展自己的势力以窥时局。
赵观得到书信后密晤李处温,出示童贯亲笔,李处温见了再无怀疑,大喜道:“圣天子洪福齐天,此次兵马未动,耶律淳这边虏便己归西。赵大人放心,上次进兵王师虽为耶律大石、萧干等悖逆不识天命之人所阻,但这次本相己有计较,定叫王师兵不血刃,平定燕京。
赵观一开始听得有点懵,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李处温这样说话己经是完全自居为大宋臣子,所以连刚刚死掉的北辽皇帝耶律淳也斥为边虏,而圣天子云云自然指的是道君皇帝赵佶。赵观脑袋转了几转,才勉强弄清楚了李处温的意思,问道:“李相,按照我们七将军嗯,还有童太师的意思,是希望在王师与契丹兵马接锋之时,李相想办法探知耶律大石的军谋,以利刘大帅知己知彼。若王师打到燕京,更请李相开城相迎。但听李相刚才的意思,莫非另有计较?”
李处温笑道:“不错。这段时间本相没有答应赵大人什么并非故意推诿拖延,而是一边等待童太师的回音,一边暗中做了安排。还请赵大人秘达童太师:燕京己在李某掌握当中。请王师速速北上,交接防务。”
赵观又惊又喜又疑,问道:“李相,赵观虽知道李相所谋必然机密,但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告知一二,否则赵某人如何取信于太师?”
李处温含笑道:“如今皇宫宿卫均己向我暗中投诚,四门将领也在我掌控之中,满朝文武更是唯我马首是瞻。本相只需一声令下,萧妃(耶律淳之妻萧太后)便成阶下之囚。燕京既在我控制之中,要捉耶律大石、萧干之辈不过反掌之间。待得童太师入驻析津府,平州与居庸关人马可传檄而定。”
赵观惊道:“如今惊人谋略,若能成功确是奇功一件。只是事关重大,还请李相谨慎。
李处温笑道:“耶律淳死后,燕京一路人人危惧。除了归附大宋,哪里还有别的出路?燕京本是汉地,汉人士子遍布朝野。上次之所以抵抗王师,一来是畏惧耶律淳等积威,二来也是士林大多不知朝廷圣谕推恩之旨。如今却不同了。”说着又取出两封书信来道:“易州知州高风来信,信中所言与我不谋而合。常胜军首领郭药师也来信问讯,希望为本相行走。由此可知归附大宋己是燕京军民共识。赵大人无须担心,但催童太师早日进兵便可。”
赵观离开以后,李处温便知会儿子亲信准备动手,他儿子李爽道:“爹爹,等南朝的大军到达以后再动手会不会稳妥些?”
李处温冷笑道:“你懂什么。若等童贯兵临城下我们再开城出降,那时我便只是一众降臣之首,有何功劳可言?但现在我们只要劫了萧氏,再赚得耶律大石、萧干等人进城诛之,到时候六州十一县均在我等掌中,他童贯就是想要湮没我等功劳也难了。”
且不说李处温加紧布置谋划,却说赵观当时听李处温说的头头是道,一时也没看出什么不妥,只是将所闻牢牢记住,回去后给杨应麒连写三道密码鸽书,告知李处温将谋之事。
鸽书南飞,其中一只遇野鹰被食;一只在低掠时被辽军射下,幸而辽军看不懂鸽书上那扭扭曲曲的文字,才没识破机关;只有最后一只安全到达。飞信处人员的递上鸽书,密码员细心翻译后呈给杨应麒主管北路要事的幕僚。那幕僚见是顶级要秘,不敢拆看,直接呈给杨应麒。杨应麒正在点看之前在李处温处得到的‘燕京六州十一县要吏名表),随手接过鸽书扫了一眼,只看了两行便叫了起来,左右都吃了一惊,忙问何事。杨应麒憋着气把鸽书读完,大声问道:“赵良嗣回去没有?”左右道:“昨日回去了。”
杨应麒又问:“邓肃呢?跟着走了没?”
左右道:“邓大人并未与赵良嗣一起启程,他本准备今日出发,不知去了未曾。”
杨应麒叫道:“去,把他找来。就算己经出发也给我追回来。”
一个擅长骑术的幕僚去了,杨应麒又道:“笔墨,笔墨。”写了一封书信,命密码员赶紧译成鸽书,连发五道。书信才送出去,邓肃便风尘满面赶来了,问出了何事。
杨应麒摒退左右,取了鸽书给邓肃看,邓肃读完惊道:“这个李处温,这么大胆。”
杨应麒冷笑道:“这不是大胆,这是争功劳迷了心窍。”
邓肃道:“这事我看有点玄,七将军,你以为如何?”
“当然是必败无疑、”杨应麒道:“自古意图叛国之兵变,哪有由文官来发起的-他李处温说好听了是文官之首,但在这动乱四起之地,胡汉并存之城,他说白了也只是一个书生,如何干得了这事?我己经给赵观发信让他尽力劝阻,希望来得及才好。”
邓肃也甚是忧心,若他和赵观易地而处定会力劝李处温谨慎,但这时身在百里之外也只能盼局势不要朝坏的方面发展,安慰杨应麒道:“七将军你也莫要太过担忧。汉唐宦官亦非有甚强武力,只因掌控了宫廷禁卫,所以常能劫持帝主。若李处温确实成功收买了辽宫将领,成败尚未可知。”
杨应麒拍桌道:“邓志宏你怎么这样糊涂,汉唐宦官之所以能劫持帝主,一来因为那时皇室权威甚重,大臣们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二来被劫持的不是孤儿寡妇,就是文弱无谋之君。如今且不说这个萧妃未必软弱,就算宫廷真被李处温控制了,契丹、奚族的将帅也不会乖乖听他李处温摆布的啊-别忘了大辽的正主儿可是耶律延禧,耶律淳己属篡位,何况他留下来的寡妇’耶律大石他们会为了这个不敢动李处温?”说到这里叹道:“赵观毕竟小器,做个间谍、密使他算是合格了,但遇到这等大事却未能纵观全局。”
邓肃却觉得杨应麒对赵观苛求了,毕竟赵观的身份只是一个密使,要他不经中枢授意而全力阻止这件事情既超乎他的能力,也超乎他的权限。当下道:“要不要我马上赶往燕京一趟?”
杨应麒道:“不。你现在过去太过危险。我可不想连你也陷进去。”
邓肃心中颇为感动,说道:“谢七将军关心。不过公事在前,岂敢惜身’”
杨应麒摇头道:“你不惜,我惜,咱们汉部最大的财富就是人。土地城池这次没取成可以再想办法,人才没了可就不能重生了——何况这次我们要取的地方还不是装进自己口袋的。”
邓肃还要请缨,杨应麒挥手道:“我己经知会赵观让他全力阻止了,若他阻止不了或者来不及,你去了恐怕也一样。我们还是安排下一步的计划吧。”
“下一步?”
杨应麒道:“就是李处温万一败了的补救措施。嗯,这次鸽书中有个次重要的信息大可利用,那就是易州高风己有投宋之心。你马上南下和童贯联系,无论李处温倒不倒,都想办法劝诱这个高风归降大宋、”
邓肃沉吟道:“降了一个易州,未必能动摇全局。”
杨应麒道:“以现在的时局,边地降附的事情是很容易引发连锁反应的。易州若降,和他相邻的涿州也会受到影响!涿州驻军是郭药师所率常胜军,那是辽地汉人的队伍。若能招降郭药师,整个燕地的汉民都会闻风心动,而契丹本族又会加深对麾下汉人的猜忌,届时契丹、奚族和辽地汉人互起疑心,仗还没打,整个北辽便先分崩离析了。”